[創作] 燕台-1

看板sex作者 (三月)時間6年前 (2017/08/27 20:19), 編輯推噓17(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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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台   高中畢業後,「啊,一年又過去了。」這樣的話越來越常掛在嘴上,一旦忙起來,忙 著考試、上課、打工、吃飯、聚會,對於時間的感受漸漸就麻痺了,遞嬗之中只剩下季節 流行與色彩繽紛的打扮。   再後來關於「年」的分寸與年紀成反比,從十八分之一變成二十分之一,然後變成二 十六分之一,越來越小、越來越短,也越來越無所適從。   漸漸的拿來計算年歲的已經不是三百六十五天,而是那年內發生了什麼事,快樂的、 悲傷的。   也有關於愛的、恨的那些。   把那些當作年的度量衡,藉由那些對自己一再發難。   嚴歆分手後那年的冬天我們一起去看了五月天演唱會,我們四個人一起去,雖然位置 空了幾行,不過不影響。   當燈光隨著鋼琴鍵成的前奏與阿信曲首的起頭音熄滅,舞台上只剩下一盞白炙的燈隨著縷縷煙 霧打在他身上。   那是《溫柔-還你自由版》,在真正高潮之處的還你自由前會有一段阿信的口白:「 如果你對我說,你想要一朵花,那麼我就會給你一朵花;        如果你對我說,你想要一顆星星,那麼我就會給你一顆星星;        如果你對我說,你想要一場雪,那麼我就會給你一場雪;        如果你對我說,你想要離開我,那麼我會說、我會對你說:        我給你自由、我給你自由、我給你自由、        我給你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全部自由。」   天空便下起了那場雪,哭霧的景象,一切都夢幻的不像真的,那時候的事,好像也都 不是真的。   於是她只是一直哭著,眼裡開著垂糜的花,嗚噎著,就像人之將死時的分離。   最是青春抖擻之時嚴歆與他相遇,大她五歲看起來成熟穩重,第一眼便好喜歡他,喜 歡他身上特有的木質調香味,直到交往後才知道那是潘海利根的香水味。   我們聊天的內容多半提及他,聊他的工作與他們的生活,關於甜的都想分享讓我們知 道,於是看著她在社群網站上發布的照片也略知一二他們好不好。   曲末後我開口說:「希望今天過後妳也能自由。」難得我說話文謅謅地抽了兩張面紙 給她。   其實不只她哭,多半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可以被《溫柔》這首歌輕易挑起的情緒,只是 在這樣白炙的燈光與海藍的螢光棒交錯而成的分離殘缺的瑰麗中容易使人沉浸在這樣的哀 傷中。   已經分手快一年,從年頭到年尾,三百三十一天日子、七千九百四十四個小時,無時 無刻我能理解被過往束縛住的萬般無奈,卻無法控制。   她與他走過曾經認為的無盡更迭,最後都停留在那一剎那。   無論過往之間有多少美好跡象,積在子宮成為濃稠的膿血,在最深處埋在她特有的器 官裡發酵。   死在心裡的無法根除,無法像雞湯故事裡所寫的那樣理所當然,在拾起後接納便妥協 所有的疼痛都是為了讓自己成長的謬論。   那夜她右手搖晃啤酒玻璃瓶,坐在我前面,身上有整天外出的風塵混著拖泥帶水似散 非散的香水味。   她坐在我面前,我像是看著屍體即將入殮,她在卻不在,心思離這裡很遠,眼裡佈滿 血絲,我也差不多,只不過我是想睡、而她是睡不著,只好在T字路口的便利商店買三瓶 啤酒與一瓶柳橙汁蹭來我家陪坐。   凌晨四點,她身陷在暗紅色絨布沙發裡,像具令人發駭的屍體,「人都是要透過事情 來讓自己成長的。」我說。   「我知道,可是為什麼是我。」她語句裡沒有疑問,倒是有非常多的疑問在她眼裡。   「我想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生了什麼事,是我做得不夠還是我錯了,他什麼都 沒說,然後就走了。」她頹然,像洩了氣的皮球又沉默了。   像一陣風疾來,他早已離去。   那當時的夜裡我常常接到她的電話,告訴我她在他的手機裡發現了什麼、又看到了什 麼、IPHONE的紀錄裡又去了哪裡。   沉不住氣的她一個接著一個攤在他面前,就像刑警劇裡演的那樣──一名刑警一樣樣 將密封袋裝著的證據擺在他面前,然後逼他就範也逼自己。   分手的那段時間驚心動魄,他拗不過嚴歆苦苦哀求,好說歹說又欲好還分,兩個人同 床異夢而嚴歆一再遷就,做了所有她認為可以使他回心轉意的事。   只是徒增痛苦罷了,情況沒有變好,他漸少回家,拒絕跟嚴歆溝通,將所有他心裡有 底的題通通都砸向嚴歆。   留下她在小公寓裡,直到以死相逼,不得不他出現。   向來不與人聯絡的我,手機裡的簡訊是他發送的,陌生的號碼一時間我看得困惑,「 問我嚴歆在哪裡?」我讀出簡訊。   「嚴歆拿死逼我,但她不接我電話。」電話撥通後他焦急得連來龍去脈都沒說,只急 著要我想辦法。   最後像場鬧劇,我時常看著小說裡面的、電視劇裡面的主角發狂,但我卻是第一次親 臨現場,看著他們在我面前,沒人敢輕舉妄動。   她拿著刀哭著:「為什麼你不給我個機會?」   我想螢幕前的眼淚映著編劇過的對白是美的,成就所有人的幻想,而現實總讓人滅絕 後妥協。   她揪著眉頭將刀架在自己手腕上,她聽不見我們對她說把刀放下,但比起她劃破自己 左手腕上細白的肌膚前,我更害怕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但這並不代表我對嚴歆的虛情假意,最後她將刀放下,「你回桃園吧,不要在臺中了 。」她說。   他簡易整理行李,這裡的時空像從剛剛才醒,一瞬間時間從他用力敞開的鐵門流通了 ,那些炙熱過的時間跟著他也一起走了。   在更之後那都與他無關,所有她承受的痛與淚,所有負面的感受用詞都使她動彈不得 ,就算是他引起的效應也都與他無關。   自他出城後背後的都成就故事與過往,城裡的燈依舊明滅。   起初還沒有感覺,直到某次看到她手機裡的訊息才知道她約人外出上床,如同我常常 在西斯版上看到的故事一樣,只是對象換成哀傷的她,然後拿哀傷後的動物感傷再好好哀 傷自己一遍。   「我這種話只跟妳說一次,妳因為這樣要離開也只有一次。我不會不知道妳有多難過 ,縱然我無法真正切膚之痛,但妳做非自己本性的事,是想慰藉自己還是想讓誰發現妳, 覺得妳很可憐、妳很受傷、妳很需要安慰?」   我霹靂啪啦地在鍵盤上打字,指甲略長沒有剪,打字時常不能好好選取,氣急敗壞刪 掉又打上新的。   我永遠無法得知她是否早已成功多次,或是只是第一次戰戰兢兢嘗試,之後她隻字未 提、我當作沒這回事。   偶爾,只是在很偶爾時的夜晚,會思考著她是否愉悅地接納不同的男人迎合著體溫、 擁抱,吞嚥著並不屬於自己的憐愛。   我看著她的側臉,瞳孔如反光玻璃般映照演唱會上的海藍燈光,只剩下主唱唱著《知 足》的歌聲。   間奏時主唱要大家在這時候撥打給自己最想念的人,我看著大家拿出手機撥打,螢幕 光照亮臉龐期待,從以前到現在手機款式變了,而原來不變的從來都是人的一顆心。   「可惜我沒有想念的人了。」嚴歆轉過頭來對我說,扯著一個迷人的弧度,我擁抱她 ,「妳可以打給我啊,還有我們在。」用手摟著她的脖子,聞到她的髮香與依舊是那瓶我 們一起去挑得嬌蘭藍色小黑裙香水味。   午夜夢迴之時我常想起當時劍拔弩張的窘境,她既沒有要鬆手的意願或許心裡想的是 玉石俱焚也說不定,但我無從得知,只是想像著她對那些用網路文字安慰她的人可以平復 多少。   「所以第一次看五月天的演唱會感覺如何?」我在嚴歆耳邊大聲問,「下次還要來啊 。」她笑著回答我。   我看著眼前她的迷人姿態,長髮披肩染成霧面杏仁色,在演唱會燈下熠熠,髮尾蜷曲 在明暗反覆的層次像個漩渦。   自事情過後,我時常夢見嚴歆在床上有『媚眼如嬌合,丹唇逐笑分』媚眼如絲的美, 像夕霞美人般臥在床鋪上,然後夢中的視線因為小床燈黯淡忽明忽滅看不清男人的起伏孔 洞的臉。   我像拿著攝影機──像色情片拍攝現場的導演,扛著攝影機將所有著眼到的姿態拍下 。   我沒有動,眼與眼間看著他們或靜或動,而她跨坐在他身上,披頭散髮成慵懶的姿態 ,他貼心替她撥整頭髮,一一將髮收攏在嚴歆左頸肩處,對方的手掌指節突出,像黏稠的 液態順著嚴歆頭髮線條一路垂淌撫過她左邊乳房。   然後用力揉捏,沒有在海邊熱曬過,胸部膚色渾圓雪白如羊脂白玉,她啟唇輕聲嘆息 ,似笑非笑地用嬌吟誘惑身下男子。   她起伏身體,先是緊繃身體極盡忍受,我看見她身體肌肉線條像山脈延展在身後,肩 胛骨突起像剛羽化後的蝴蝶翅膀張開,她仰起頭吐息,溢出漫漫呻吟,用盡她所有美好妖 嬈。   她隨夜燈搖晃臀部,漸漸加快律動,讓男子陰莖在如蠕蟲般的陰道裡擠壓前端、摩擦 皺褶、藉此累積快感,內部潮濕令人窒息,毫無喘息空間她出力夾著他的器官。   我無法將目光自男女赤裸、毫無遮蔽的軀體移開,他們像被裝入馬戲團的畸形兒般彼 此連結,共享同一份慾望,源源不絕彼此相互供應。   「就讓我吻你、吻你、吻你,直到天明;就讓我穿過你的外衣然後你的內衣。」   主唱領著手勢大聲吼唱,隨著鼓手快鼓敲打,演唱會的開場是一連串令人停歇不住鼓 譟跳動的快歌,我搖著螢光棒而嚴歆在我耳邊大喊。   演唱會上燈光歡騰,隨著節奏大幅度閃動暗紅色的燈,閃過嚴歆的笑臉,「妳每一首 五月天的歌都會唱嗎?」她笑著問我。   「大概啦,前奏出來我應該都可以接。」我笑著說,然後四周的歌迷或尖叫或跟著唱 ,將早空轉已久累積的期待與熱情宣洩。   每次看著演唱會我都會有格外舒坦的感覺,撇除我喜歡五月天這理由,我更喜歡的是 演唱會與世隔絕的環境,網路速度變慢了、無法通訊的那種剝離感,像是被拆解下多餘的 器官,返樸歸真的潔淨。   「希望下次還能一起來看演唱會。」突如其來她對我說,不像是嚴歆會說的那種肉麻 話,然後還多說了一句:「謝謝妳們。」   「謝什麼,三八。」我笑,突然被這麼一說我也覺得不好意思,也與她承諾下次的演 唱會會一起去。   「不過要看有沒有買到票啦。」我抓抓後腦勺,回想起一次次演唱會門票到底多難搶 ,這次也是百般辛苦泡在星巴克的咖啡因裡等候多時,過程難熬且令人胃部發疼。   我總是在等候的時間裡想起小說裡的對話。   伊坂幸太郎在《再見,黑鳥》這本書內有段對話是這樣說的:『我非常清楚等待不可 能出現的人有多寂寞,我的意思是,敲定何時碰面便得盯著等到那一刻,我就是討厭那種 感覺。』   生命之中有許多事情無法在發生的時候第一時間便得知結果,而往往是累積自身的時 間去賦予這事件之於我們是否有意義。   「我寧願花整個夜晚的時間泡在便利商店等候售票,也比過我花了五年的時間看清一 個男人還要好得多。」煦彤說,頭也不抬地手指上飛快玩著遊戲。   她白了一眼,「不過也算了啦,托他的福我現在過得還不錯。」她交疊大腿換了個舒 適的位置坐。   星期五的晚上九點,我們約在臺中商圈重新裝潢好的泡沫紅茶店裡,人聲雜沓,點了 大杯的紅茶與招牌烏龍豆干還有幾道小菜我們邊吃邊聊。   煦彤才剛爬完富士山回來沒多久,富士山的報紙還有她穿著藍色登山外套的照片。   「唉唷,妳就是沒有幫他打掃房間人家才要跟妳分手啊。」我笑著說,想起煦彤的前 男友大大方方在社群網站上將自己的新女友打掃自己房間的樣子錄成影片大方放閃,毫不 扭捏。   她又翻了個標準的白眼給我看,「妳智障嗎?」她回應我,嚴歆笑得開懷,許久沒看 她笑得這麼爽朗。   人生令人饒富興味的地方就在於此,每當我們遇上一個坎時總是半死不活,覺得自己 的生命永不得翻身的窘迫,但新的苦難出現時便無聲無息地忽略曾經的難受,因為最生的 、尚未被時間洗滌的最痛。   她最近在聊天群組上抱怨著自己的工作,身為傳統產業的業務助理,她有滿腹的委屈 ,看著嚴歆吸了一口紅茶,「我說為什麼老鳥都覺得人應該要知道其實根本沒說過的事呢 ?」她提高音量說。   這裡沒人在乎誰說話音量大小聲,只因為在這家越夜越興隆的老字號紅茶店裡每個人 都像是在跟山谷對岸的人說話般大聲;可以聽到隔壁桌的男子跟自己的紅粉知己抱怨自己 的女友;也可以聽到我後頭的女人跟自己的朋友侃侃而談自己不小心當了小三的經歷。   「哈哈,好險我要離職了。」雨琇說,戴著牙套的她將豆干切成小塊小塊,閨秀似地 吃著。   待在同一間公司裡兩年半後她決定離職,與男友出國後便提了辭呈,「我倒是覺得我 們新來的妹妹超難教。」她拉長「超難教」三個字,頗有針對意味。   「嘖嘖,」我搖搖手指頭,一面抽過幾張衛生紙擦嘴,「記住,菜鳥永遠都記得老鳥 那機掰的嘴臉。」我笑著說。   我嚥了口紅茶繼續說:「就像我那智障到不行的主管每天都忘記他說過什麼最後又怪 在我身上一樣。」   生命之中還有件更不可思議的體悟,以前總嚮往成年後的自由軀體,卻又在成年、離 開校園、步入所謂大人殿堂時感到岌岌可危。   回盼時光老是悔不當初自己的虛掏,好像年歲能有多少便多少,以為青春眷顧我們出 生的年代。 -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5.82.97.135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sex/M.1503836354.A.BB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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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很喜歡你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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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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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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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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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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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有點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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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晚點靜下心好好再閱讀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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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創作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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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自由我就給你全部的全部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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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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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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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必須推,是說這次主軸是時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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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 這次的人名讓我感覺有閱讀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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