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簡單愛
「嘩！」
裹在寬厚運動服裡的小小身軀從同伴身後一把撲上，
有力的喊叫聲在街角響徹，
甩著馬尾的中學女孩們在穩住身軀後笑罵推擠著。
倒是一旁停紅燈的外送員被嚇到魂飛魄散，
幸虧送完餐了，
應聲倒地的只有她自己。
還意識不到痛源，
隔著刷毛帽T的張之元還是感覺得到肩上強而有勁的握力還有溫度。
「妳沒事吧？」
張之元抬起頭，陌生人眼裡的著急彷彿自己跌了個頭破血流，
傻愣地舉起手掌，也就是左掌側一片灰黑模糊的血痕。
「呃，我沒事……」比起自己，眼前焦急慌張的男子好像更需要安撫，
儘管痛得要死她還是死命的從齒間迸出逞強。
最討厭傷口了，不至於見血會暈倒的程度，
但張之元從小就怕血肉模糊的畫面。
比起疼痛什麼，她更害怕要處理那些讓人反胃作嘔。
男子視線順著張之元的掌移動，皺緊的眉始終不曾放鬆，
闖禍的孩子們已經跑遠，
幸虧車流不多，男子確認張之元沒有多餘的傷勢，
迅速攙扶著她讓她站到騎樓下，
然後替她牽回癱倒在地的腳踏車。
張之元回過神打量著男子，
簡單的灰色T恤被一身結實的二頭肌胸肌撐得合身，
牛仔褲底下的長腿筆直但看起來也是肌肉豐厚，
看他皮膚黝黑的樣子－－
張之元轉了轉眼珠子，
會留在這種小鄉下的年輕人又靠肉體吃飯，
她下意識推斷對方應該也是熱愛他們家餐廳大份量餐點的客群，
要嘛是需要大量體力的農夫要不剛好就是很會扛東西的瓦斯工人，
那精壯的肌肉就像會不斷出現在運動相關的臉書頁面的封面照，
搞不好那群常點餐份量要加大加辣的農夫年輕人就是他的朋友。
男子打量著張之元，終於深歔了口氣，還順手拍掉張之元身上沾染的灰。
「太好了，幸好沒事。」
男子語氣裡的誠摯完全會讓人誤會他們關係深厚的，
張之元忍不住的傻笑，
這真是個人情味濃厚的鄉鎮。
就像她會拼命踩著腳踏車領著問路的阿婆去傳統理髮院一樣。
「沒事啦，頭好壯壯的。謝謝你。」
她彎起二頭擺出卜派的招牌姿勢證明自己健康，
但上帝如果有嘴巴，
應該會善良提醒今天穿了厚厚帽T加上絨毛背心的她現在看起來壯碩得像頭熊。
男子放心地跟著彎起嘴角，抬起手腕低頭一瞄，
「啊，我得先走了！」男子抱歉得像是肇事者一樣。
「傷口記得先消毒再包紮，千萬不要用優碘，會色素沉澱的！」
行人號誌亮起，男子拔腿狂奔穿過街角。
張之元滿足目送完小天使的背影後才狼狽地牽著單車趕回店裡。
回到店裡擠滿櫃檯的客人讓她沒時間抱怨，
簡單清洗包紮完傷口馬上又回到工作崗位上，
最近天氣漸涼，店裡生意終於跟著穩定下來，
不過打烊後要清洗堆積成山的碗盤讓張之元完全提不起勁。
走動一整天簡單吃過飯後張之元看著泡在冰水裡的油膩碗盤嘆氣。
啊啊，真希望客人都來外帶就好，
如果是大戶的話她也是可以幫忙外送的呀，
還附送專業露八齒微笑呢，
最討厭洗東西了，
原本白皙細嫩的手指變得粗糙不堪，
偏偏自己又懶得很，連護手霜都懶得急救了。
也罷，
她這雙手，已經沒有再牽起誰的打算。
成千上萬的無聊想法在腦袋瓜裡轉，
轉呀轉的手裡的碗盤總算是清洗完畢了。
終於下班後的張之元換上跑鞋，
再疲累還是要讓自己運動是她開始慢慢養成的習慣，
她需要刺激腦內啡分泌來維持在這無聊鄉鎮裡的枯燥生活。
雖然原本厚重的身體沒有因此跑成時下流行的纖細少女，
棉花糖女孩可能也稱不上，太夢幻了，不適合她，
畢竟她就只是個在小餐廳裡打工，
衣著最多只能隨著天氣變化制服裡的搭配，
久而久之不修邊幅得會被國中妹妹叫阿姨的悲慘少女。
精確來說她應該是漢堡排女孩，
因為外送老是被太陽烤得表皮焦黑，
體內是肉汁飽滿的漢堡排女孩。
啊啊，不管了，
漢堡排少女，出發！
邁開步伐，入夜的鄉間小路只剩下街燈猖狂，
橘黃燈光沒讓氣溫逐日下降的街變得暖和，
張之元偶爾還是會有些突然想哭的衝動，
下一秒就加快速度好讓自己腦袋沒有多餘氧氣胡思亂想，
接著她在那個老是有人偷闖紅燈的街角瞥見熟悉的身影。
看起來剛從補習班離開的可憐國中生們，
成群結隊無視交痛號誌呼嘯而過，
留下騎著老舊迪爵機車的機車騎士，
她看過那帶著銀色全罩式安全帽的男子好幾次，
每次大家理所當然衝過那個根本沒什麼車流量、也不會有警察拚業績的路口，
儘管差幾秒，那男子總會乖乖在黃燈時就停下油門，也從沒看他闖過紅燈，
她總會忍不住勾起嘴角。
啊啊，好老實喔，一定跟她一樣是守法的A型。
下一秒腦袋終於連結起來－－守法的男子穿著灰色T恤深藍色牛仔褲，
看那精壯的身形肯定就是她不久前遇到的小天使了。
沒想到她的恩人又善良又老實，
想著想著她的腳步又變得輕快起來，
綠燈亮起，
他們一起越過街口，
張之元再一次默默的滿足的目送她的小天使離開。
「放放飯您好，是，需要外送嗎？好的。咦三十個便當，好的，沒問題喔。
請問地址是？
好的，餐點準備好馬上為您送過去喔。」張之元客氣的接應著，
電話那頭好聽的聲音讓她心情愉悅，更別提訂單數量金額都非常大方。
掛上電話，張之元興奮歡呼著，「哇這次來了大戶耶！聽起來是新客人喔！」
讓人為之振奮的訂單讓小店裡工作氣氛一瞬熱絡起來，
每個人迅速的進入狀態各司其職。
「十個三袋、餐具不用、收據要虛寫……」張之元細心地確認著餐點準備出門外送，
想到對方要求收據價格要低寫時還是覺得莫名，
以前只遇過要價低高報的，還真沒遇過這奇怪的狀況。
算了，給的金額才是最重要的。
順著地址終於找到傳說中的補習班，
提著三大袋便當緩步走進一臉民宅樣的樓房裡，
張之元忐忑拉開拉門，
入鼻那股熟悉的小屁孩味讓她忍不住微笑。
啊啊，好懷念啊，以前上補習班就是這個味道呀。
陳設就跟她家的平房沒兩樣，只是擺上了學校教室裡才會有的書桌椅，
還有一缸活力滿滿的熱帶魚在角落優游。
不過這家補習班看起來未免也太私人了點，
在這小鄉下竟然這麼有競爭力？牆上滿滿的獎狀看起來不容小覷。
轉眼看著孩子們並肩埋頭認真的樣子她總覺得自己的存在過於突兀，
會不會他們背地裡交頭接耳的說要認真讀書才不會像姊姊那樣沒出息？
啊啊，真討厭自己這負面的壞毛病，
深吸一口氣，張之元步伐放得更輕往對方告知的樓層走去，
爬上親切感滿滿的階梯，
用透明帆布隔出簡陋的教室裡就是高年級的補習班。
「不好意思……」
張之元嬌嫩的聲音突兀打斷拿著考卷檢討有人狼吞虎嚥吃著麵包的和諧畫面。
被孩子們圍繞著的老師轉過身來，兩人相視一愣。
張之元瞪大眼，那個瓦斯工怎麼會在這裡？
她迅速地瞄了眼，
今天裹在合身白襯衫裡的肌肉一樣精實，
確認是她的小天使恩人沒錯，
只不過今天帶起黑框眼鏡穿起白襯衫就像極了老師……
不對，對方就是個老師啊！
她竟然熊眼看人低的以為人家跟她一樣是個粗工！
她尷尬地扯著嘴角，「不好意思，外送。」
「啊，太好了，辛苦妳了！」
對方迅速拉開身前的抽屜，
張之元不小心瞥見裏頭充滿各式各樣的文具工具還有零食，
對方好看的手指從看起來很手工的錢包抽出大鈔地給了她。
「謝謝您，這是收據……」張之元恭敬確認金額，送上免開發票收據，
肩膀不自覺地縮了起來，美味漢堡排少女的氣勢都沒了。
「謝謝。」對方露出整齊好看的白牙，黑框眼鏡下的細長眼睛變得可愛柔和。
也許是人數太多有些缺氧，他黝黑的臉頰因著泛紅，
明明為人師表卻像個孩子似的，
換上制服跟這群孩子坐在一起埋首苦讀，除了過人的身高體格應該也不突兀吧？
張之元胡亂想著，接過錢慌亂塞進小包包裡彎腰道謝準備拔腿就跑。
「要注意安全喔，還有記得擦藥比較不會留疤。」
離去前耳裡留下的溫柔提醒讓張之元瑟縮的肩膀為之一僵，
頭也沒回的點點頭狂奔下樓。
他竟然記得她！太丟臉了！
雖然不是什麼偶像劇般的邂逅，
但她原本以為對方是跟自己差不多的被困在窮鄉僻壤裡的慘淡年輕人，
現在這就跟自以為氣質維持得很好跟對方對話半天才被提醒嘴角沾滿抹茶粉一般那麼糗，
形象都沒了嘛，
算了，她這種樣樣比不上人的傢伙要什麼形象啊，
還是乖乖當塊稱職好吃的漢堡排就好了。
張之元嘆了口氣為自己尚未萌芽就腐爛回歸大地的少女心哀悼幾秒。
*
送走最後一組客人已近打烊時間，
張之元把自己的晚餐裝進便當盒裡，
看來今晚的晚餐只能延後吃了。
終於完成一天最難熬的部分，準備下班之際店裡電話突然響起，
想了幾秒張之元還是拿起話筒，正要婉拒對方點餐時那熟悉又好聽的聲音讓她安靜閉嘴。
「不好意思，請問你們打烊了嗎？不曉得還方便點餐嗎？」
對方客氣有禮的詢問讓她滿腹的煩躁累意都蒸發，
重要的是她記得這個好聽的聲音，
迷人得可以讓她配上一整鍋白飯，
問題點就在整間店就剩她一個人準備熄燈關門，
就算她想讓他點餐也沒辦法。
不對，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呃……請問要幾份呢？」
「啊，就我一個人而已，隨便弄弄也沒關係，有得吃就可以了。」
對方聽起來不是在玩笑，
張之元望著自己手裡自製的便當心臟突然地狂跳。
「那個，不介意的話，呃可以啊，嗯對，請問要幫您外送嗎？」張之元緊張的轉著眼珠。
「不不不，我自己過去取餐就好了，太感謝您了！」
對方語氣激動得可以，彷彿都看得見對方在電話那頭鞠躬道謝的樣子。
收線後張之元都還在想像那個成熟外表下激動得像個孩子的補教老師的笑容模樣。
笑著笑著，老舊機車隨著銀色安全帽突地就出現在張之元視線裡，
幸好她只是站在門口等著，要不又要被嚇得跌個狗吃屎。
「啊，不好意思讓妳等這麼久，
你們都打烊了……今天孩子們說食物太好吃，
我就把自己的份分給他們了，本來想吃超商的，
但孩子們實在太浮誇了，我也想知道到底有多好吃。」
男子拿下安全帽邊走下車兀自說著，
張之元傻愣站著，捧著便當盒心臟撲通撲通的狂跳。
「這個……給你，但、但是不是師傅做的。」
張之元緊張都要到結巴，一瞬後悔自己麼衝動。
「什麼意思？」男子一臉不解，但還是十分雀躍接過便當。
「這、這是我做的。」
「咦？」男子瞪大眼。
張之元慌張解釋：
「放心，食材都是店裡的烹調也很健康……只是、就只是我的私人便當而已，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啊抱歉我是不是太唐突了。」
張之元縮起身子，
熊一般壯碩的身子卻像隻小白兔的氣勢。
「我意思是那妳怎麼辦？妳把自己的便當給我妳吃什麼？」
「啊啊。」張之元張嘴又咬唇，圓滾滾的眼左右轉動著。
「那個，我吃飽了，對，這是多做的，而且我要去運動了
，也沒要吃東西了。」
不善撒謊的她飛快想出圓潤說詞，深怕自己的便當被退貨。
「真的嗎？」男子皺眉，然後低頭打開便當蓋：「哇，看起來好好吃。」
「咦！」張之元嚇得張嘴，男子竟然就在她面前直接準備開吃。
這未免太失禮了吧，不不，萬一不合他胃口萬一－－
「好好吃！」男子咬著食物露出滿足笑容，
然後插起一塊雞肉遞到張之元面前，
「要吃吃看嗎？啊啊我都忘記這是妳自己做的，抱歉。」
看著被回收的雞肉張之元差一點要哀號出聲。
那是她偶一為之放肆犒賞自己的醬燒雞肉，
平常可是只有水炒灑胡椒鹽的……
張之元心情複雜的望著男子私毫不遮掩的在他面前進食，
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她最愛的玉子燒……
「哇喔妳的手藝也太好了吧？以後我也可以訂妳自己做的便當嗎？味道非常棒！」
男子瞇
著眼笑了，
他笑的時候總讓張之元想起電視裡的某些畫面，倒也不是某個偶像明星……
「可以啊。」張之元恍神著脫口而出，
直到對方認真拜託她之後她才意識到自己闖了什麼禍。
「那就麻煩妳了。」男子似乎真的很餓，三兩下就解決掉她的便當，
「便當盒我洗好我明天下午再送過來還妳可以嗎？
我會再帶自己的便當盒來。」
男子根本不容拒絕的提議讓張之元只能傻愣說好。
「對了，這是我的名片，今天真的非常謝謝妳。」男子遞出白色名片，
上頭印著他閃亮亮的學經歷還有真的讓她眼睛為之一亮的名字。
她想起小時候鸚鵡姊姊說過的那些古老傳說。
「叫我京蔚就可以了。」徐京蔚微微一笑伸出手。
精衛填海呢！張之元還笑著，
「我叫張之元－－」伸出手的瞬間才一邊懊惱著平時不好好擦護手霜。
從那天起，大戶京蔚成為他們店裡的紅人，
京爺是同事們起的名號，
每天幾張大鈔的貢獻讓店裡經濟紓困不少，
甚至透過孩子們的口耳相傳生意蒸蒸日上。
但張之元想的卻簡單多了，
如果他們見過徐京蔚本人搞不好就不這麼想了吧？
會叫他京帥之類的－－幸好都是她在外送呢。
她的傻笑在鍋爐鏗鏘聲被順利掩蓋掉，
至於他們的私下交易都讓體型魁武的張之元理所當然的
「吃一份不夠當然要做兩份啊」呼弄過去。
但原本都胡亂吃能夠填飽就自己肚子就行的張之元開始將心思都放在每天的晚餐上，
餐點的配色味道越發精緻，連營養成分她都默默計算著，
畢竟對方可是一手栽培未來棟樑的人才，必須要細心照顧著才行。
每天的外送時間好像也成了張之元最幸福的時刻，
儘
管每次看到孩子們打量的眼神她總渾身不對勁。
她總是提著餐點忐忑的望著數十隻炯炯有神雙瞳在她身上流轉，
一抓過徐京蔚的鈔票零錢就迅速彎腰道謝小跑步逃跑。
每天下了班徐京蔚就站在鐵門拉下的店門前浮誇的驚呼著便當菜色，
然後一臉滿足的在張之元面前一粒米不剩的吃完便當。
張之元總是默默咬著唇，深怕自己笑得花枝亂顫會嚇跑對方。
以前做便當只是像打掃廁所那般例行公事，
沒想到會帶來這麼強烈的幸福感。
心中某塊空洞的地方好像莫名其妙的被治癒了一些些。
「謝謝招待！」徐京蔚有禮的道謝，她也總是在心裡默默回應著。
等待徐京蔚評點咀嚼菜色的時光他們開始會閒聊，
總是徐京蔚分享著孩子們的大小事，
哪個小鬼頭又粗心看錯了式子與滿分擦肩而過。
大多時候都是張之元睜著圓圓眼聽他分享，
她覺得自己的生活太不入流了，
又平凡又枯燥，
不像徐京蔚是要做大事的人。
培育著下一代國家棟樑呢！
只有偶爾張之元會放肆的抱怨一下今天遇到的客人
然後徐京蔚就會露出孩子般的純真的苦惱神情對她說辛苦了，
那一瞬張之元都覺得自己可以原諒甚至大方擺流水席超度那些奧客了。
張之元終於想起收據的事。
「對了，可以問你為什麼收據的金額為什麼總是要少寫那麼多啊？」
從言談過程中，
她知道這小小的補習班幾乎是靠徐京蔚一個人撐起來的。
除了樓下低年級的安親班老師，他沒有其他同事。
「啊啊，那個啊。
幫小鬼頭們訂的便當呀，預算不多又想讓他們吃好點，
這年紀發育啊，營養最重要了。」
徐京蔚修長的手指默默地移動筷子，試圖挑掉紅蘿蔔，
在張之元瞪視下又乖巧塞回口裡。
看著徐京蔚吃紅蘿蔔的模樣像極幼稚園時老是在大家睡了以後，
被叫到一旁捧著飯碗吃飯的可憐小孩，
張之元沒好氣的笑了，
這陣子下來她發現徐京蔚唯一的天敵就是紅蘿蔔，但他除了骨頭從不剩下任何一點菜餚，
只是在吃那些橘紅色細絲時表情總是特別為難。
於是張之元總會偶一為之的逼他補充紅蘿蔔素。
「所以……多的都是你出的？」
張之元驚訝，數字看起來不大，但一個班級下來，
絕對是筆開銷，除非徐京蔚經濟闊綽得很，
但看他節省樸素的樣子，也不像是什麼富少爺。
「是啊，反正我也收他們爸媽一筆錢嘛。妳也知道這鄉下，小孩父母賺的都是辛苦錢。」
在他們這傳統的鄉鎮，
多數人不是務農就是做工，
再年輕一代留下的也是繼承家業，
傳統的延續著命脈，
但不管哪一輩，盼的都是孩子們多讀點書，別像他們這樣辛苦。
可是有些框架彷彿是跟著那些被悉心孕育花草一起養殖成長茁壯，
很多孩子甚至沒有想過要扼死那些像吸血蟲吸取他們真正養分的卑微思想。
太傳統了，這個地方。
張之元只點點頭抬頭望著天空，沒什麼光害的鄉下可以清楚的看見星星。
真好，徐京蔚就像那溫婉的新月默默著守護這一大片小星星們呢。
「啊，我是不是都把妳的便當吃掉了啊？」
徐京蔚突然驚呼著，
張之元小小的抽了口氣，然後一臉困惑地回過頭。
「什麼？」
「妳真的很容易被嚇到。」
徐京蔚輕笑著，「妳好像變瘦了，這些日子妳不會只做我了我的份，忘記吃晚餐了吧？」
張之元倏地刷紅臉。「才沒有。」
要是被知道她每餐都是捧著大碗公吃飯該有多丟人！
「在減肥嗎？妳們這年紀的女孩子都流行減肥吧。」
她聽得出來他語氣裡的關心並非嘲弄，
徐京蔚從不像其他人一樣拿她的身材開玩笑。
但她不喜歡他口裡的「你們這年紀」，
彷彿故意隔閡著他們，就算她心知肚明他們天差地別。
「嗯……算也不算吧。」
徐京蔚偏著頭，表示等待回應。
「一開始認真運動的確是為了減肥，後來就只是愛上運動而已，減肥變成附加的了耶。」
張之元想到心情再怎麼不好，運動完就能通體舒暢後的感覺開心的笑了。
以前她總被說心思複雜，後來的後來，
生活卻簡單的剩下工作跟運動而已。
這樣是好還不好呢？她已經很久沒有認真的想過關於自己的生活、未來，
好像被時間的齒輪傾軋到了現在，偏偏她就真的不爭氣的卡住了。
腦子時常發出喀紮喀紮的警訊，可是她卻怎樣都修理不好，
運動後產生的一點腦內啡是唯一潤滑劑，能讓她暫時靜下心來。
「這樣啊，愛運動的都是好女孩呢。」徐京蔚毫不避諱稱讚著。
「啊，這樣我以前很壞，才把自己吃成一顆球。」張之元皺起眉頭。
徐京蔚大聲笑著。「我不是那意思，妳別這樣。」
「沒關係啦，至少漢堡排少女也勉強是個少女，厚了點油了點就是。」
「要不要一起去運動？
我可以教妳，做點重量訓練的話，可以當花枝丸之類的，比較精實。」
張之元咬起唇皺眉。「啊啊，花枝丸還是圓的啊！」
「人要符其名嘛。」徐京蔚順手捏著張之元軟Q的臉頰。
聽出他的取笑，張之元的嘴嘟得更高，
卻默默在心底祈禱自己真的能小一號也好，
塞進那件買了好幾年卻始終沒合身過的夢幻蕾絲裙，
完全沒把過於親暱的接觸放在心上。
彼此擠出一點寶貴的空閒時間，
從最基礎的呼吸開始，
徐京蔚一步一步領著張之元有別以往單純消磨時間的有氧運動做起重量訓練來。
有著深厚健身基礎的徐京蔚就練運動都教學得當，
讓張之元省下大筆昂貴教練費用，
幸好張之元也是個認真上進的學生。
當她試著突破自己極限一點一點加上重量，
徐京蔚總是在一旁擔心的護著，張之元也都十分爭氣的證明自己不是在逞強。
「當不成最漂亮的，就要當最壯的嘛。」
她氣喘吁吁的，卻開心極自己無論在蹲舉硬舉上都突破自身體重。
徐京蔚讚賞的望著她，沒說出真正的心裡話。
「之元，妳的夢想是什麼？」
徐京蔚這麼問的時候她大感意外，
好像只有青春時代大家才會放肆的議論這個話題。
出社會以後大家曾在心裡閃爍的那些珍貴行星全都像彗星殞落了。
最多只能倚著好友看著那些被傷害過後的坑坑疤疤唉聲嘆氣，
張之元總想著難怪酒會變成大人的好朋友。
雖然澆不熄，但可以從根的麻木掉那些晦澀，
直到抵擋不住的時候又周而復始抗爭。
夢想哪。
她有過的，從很久很久以前，始終沒變。
在好友嘗過她手藝露出幸福笑容時，她就決定往後的自己要擁有一家餐廳，
不需要讓時下少女風靡，但能容許她最心上的那些閨密大聲喧嘩，不計形象狼吞虎嚥她手
做的餐點就好。
她似乎是想到達這樣的遠方的，卻在路上迷失了。
陽光照下來的時候，她連自己的影子都瞧不見。
像被關進純淨透明的玻璃瓶，
活生生的卻失去生命。
徐京蔚的眼神等著，張之元意識到她很少抵擋得住他一雙銳利。
明明想藏，
卻總是咕嚕傾倒出她想藏起來的，
諸如體重體脂甚至她無聊的身體欠安是因為經期不順。
好討厭哪，她其實是想維持一些少女形象的。
「想開一家餐廳。」她如實回答。
「什麼樣子的，現在妳待的地方那樣的嗎？」
「不不。」張之元想也不想搖頭，
現在工作的地方對她來說就像一間流動廁所，
逼不得已使用，
但巴不得想趕快離開。
「一家可愛溫馨的餐廳。」
從裝潢餐點到菜單什麼她全想好
了，小至燈光門把都在腦海裡有了雛型，最重要的是－－
「可以讓我那些四散的好朋友每
個時段都能來打混摸魚的，早餐賣早餐，午餐賣早午餐，下午賣甜點，晚上……」
「做便當給心愛的人吃嗎？」
「嗯嗯嗯！」張之元同意點點頭。
「像現在這樣嗎？」
「嗯嗯。」她點得更用力了。
下一秒對上徐京蔚曖昧的笑容，
張之元尖叫出聲。「啊啊不是這樣的呃－－」
徐京蔚打斷張之元被自己潛意識回應嚇到魂飛魄散語無倫次。
「那我們交往吧？不過這樣妳好像滿吃虧的，畢竟妳還是年輕妹妹呢。」
嘴巴這麼說，
徐京蔚大手卻在她烏黑的髮頂上曖昧輕撫著。
「不不不，超划算的！」她雙眼發亮的像隻偷了星星的小兔子在夜裡蹦跳。
「啊，之元同學，妳算術這麼差在我們班上成績肯定會不及格的喔。」徐京蔚笑得燦爛。
「我只好當妳的私人家教了，不收錢的，繼續拿晚餐來抵就好。」
張之元傻笑著，此生第一次被嫌笨還是感到幸福的。
男朋友－－好像太夢幻了一點，讓她一瞬間從賣火柴的小女孩變成公主的錯覺。
交往後的日子說變也沒變。
店裡忙的時候還是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偶爾閒到可以打蒼蠅，
奧客也是心血來潮的出現刁鑽，
每天例行公事外送徐京蔚的教室倒是讓她花了一點時間適應。
「妳來啦？」
「師母好！」
「欸欸師母來啦！謝謝師母每天送飯來！」
張之元一踏進教室就被此起彼落的招呼聲嚇傻，
她尷尬紅著臉站在原地，徐京蔚馬上體貼的接過沉重的便當。
「你幹嘛啦。」張之元責難的低聲質問著，一邊接過徐京蔚手上的鈔票。
「孩子們問我最近發生什麼好事了，我就照實說啦，妳不告訴我做人誠實為重嗎？」
徐京蔚聳肩，
「好啦快回去吧，記得今天我去接妳，路上要小心喔。」
說完不忘揉了揉張之元的頭，
小鬼頭們馬上放肆的鼓譟著。
「安靜，乖乖吃飯，今天要小考，不及格的小心沒飯吃！」
小考跟三餐好像是孩子們的唯一重心，哀號聲瞬間四起，
張之元看著跟徐京蔚感情好到不像師生的孩子們滿足笑了笑，緩步離去。
下了班以後張之元百感交集的站在店門口候著熟悉身影。
今天被特別徐京蔚交代不必做便當也不准吃晚餐，
她想著是不是徐京蔚吃膩了她做的東西也嫌她胖，
明明最近在徐京蔚幫助下體脂降了點的……
沒多久陌生的車子駛向她，
她防備的退了幾步撞上鐵門。
「小心點！」車門打開，熟悉的身影驚呼著然後跑向她，「沒事吧？」
「咦？你的車呢？」張之元訝異的張大嘴。
「我的車啊。」徐京蔚笑著指了指身後深藍色車身，
「說什麼我以前也是混過大都市的補教名師，
何況我都這歲數了，買部車不為過吧？」
「你明明說你家很近，不需要買車的。」
張之元瞪著他，想不通向來節儉的徐京蔚是哪裡壞掉，
怎麼會大手筆的買了車。
就算他說過以前在都市的時候趁著年輕力壯賺了很多血汗錢，
只是發生一點意外讓他想了很多才毅然決然回到鄉下。
徐京蔚不自在的望著遠方。「那是以前單身啊，現在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
張之元消化了一下他的話語，然後瞪大眼。「你不會要說是為了我買車的吧？」
徐京蔚聽出她語氣裡的怒意，緊張解釋。
「算也不算啦，妳也知道買車是男人的夢想，
我一直忍著不敢花。機車也舊了，要載妳出門也怪不好意思的。」
「你胡說什麼！你明知道我不在意那些！」
她不懂，原來在徐京蔚眼裡她也是那樣膚淺無聊的女孩。
他以為他嘴裡說的喜歡她樸實善良是真的，
她以為她唯一的優點被看見了，她是那樣信著的才能安心待再這麼好的徐京蔚身旁。
「是我在意。」徐京蔚眼神認真無比。
「妳上了整天班那麼累，出門還要跟著我吹風。」
徐京蔚雙手捧著張之元被寒風刮到乾紅的雙頰。
「現在這世上除了那群小鬼頭們，我最在意的就是妳了。」
張之元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想哭，但更多無語。
「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該被我這樣的人羈絆。」張之元哽咽。
那筆錢可以養很久的小鬼頭，他們可以吃很多很多，可以有力氣念更多書，
可以支付補習班的水電、增購設備、安親老師的薪資……
她終於知道自己的委屈其實源自自卑，
徐京蔚可以寵她就買了部新車，
她知道他的確有能力，
因為他對自己節省得很，
她什麼都沒有，
沒有傲人的學歷職稱，更談不上亮麗外表，
她最多就是做飯給他吃。
「嘿。看在我今天生日的份上，別哭。」
徐京蔚別無他法的哀求，
一瞬間張之元卻應聲嚎啕大哭。
連哄帶騙終於把張之元請上車後徐京蔚第一次後悔自己買了部車。
他以為張之元會開心的像隻小動物在他的新車旁蹦跳一起跟他分享喜悅，
她開心的神情就是他最好的生日禮物，
沒想到現在折騰的他只能先行取消訂好的餐廳，
他將車開往光害較少的地方，
輕柔的音樂中和著新車的皮革味，
他開了車窗，只能祈禱頭頂上的星光讓張之元冷靜一點。
「我們交往這麼久，我竟然不知道你生日！」張之元哭到眼睛都睜不開，
濃厚愧疚感讓她寧願一把跌進水溝裡溺斃。
「那是我沒告訴你。」
一直以來張之元很少主動過問他的事情，
總是徐京蔚說，她靜靜的聽。
他們談心談天談未來，
反而最基本的都忘記提及。
都怪她太喜歡他的聲音，讓她心臟跳動卻又情緒平靜，總讓她沒有多餘的思考能力。
「那群臭小子也沒告訴我！」
「我沒告訴他們。我不想讓他們花心思在這上頭。」
徐京蔚對這群孩子細膩到了連她這外人都為之融化的地步，
可她這女朋友怎麼就這麼失職？
張之元想著想著又癟嘴，下一波眼淚蓄勢待發。
「別這樣。我也不知道妳的血型。」
但他是知曉她的生日的，她不喜歡他說謊。
張之元突然止抽泣，傻氣的笑了起來。「那我贏了，我知道你一定跟我一樣是A型的。」
「為什麼？」徐京蔚看著她的反應還有猜測笑了。
「Ａ型的人都很守法啊！
那次摔車以後我才想起以前就看過你，說什麼都不會闖紅燈耶。」
張之元想到他老實的背影就幸福的笑了，自己的男朋友跟自己一樣是個老實人，她終於
感覺到他們在一個水平上了。
徐京蔚瞬間安靜下來，張之元笑著笑著回過神看見他陰鬱的側臉忍不住又倒抽了口氣。
「我猜錯了嗎？」
「嗯，我是O型的喔，跟我死去的媽媽一樣。」
引擎冷氣聲都掩蓋不了張之元的抽氣聲。
徐京蔚深吸口氣，然後勉強的轉過頭對張之元笑著。
「我媽是車禍身亡的，被闖紅燈的人撞死的。」
所以徐京蔚才會說什麼都不闖紅燈，就算那個路燈形同虛設。
張之元咬著唇不敢再發出聲，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開始噴發。
「第一次見到妳倒在路上的時候我的心臟真的差點要停掉了。幸好沒事。」
徐京蔚虛弱笑著。
「我應該沒辦法承受第二條寶貴生命在我眼前消失喔。」
「對不起。」張之元什麼都說不出。
「傻瓜，妳應該說生日快樂吧。」
「生日快樂，京蔚。」
「謝謝。」
徐京蔚誠心說著，日子好像平凡，
但平凡的只要張之元的陪伴好像什麼就都足夠了。
這是以前的他沒想過的，現在人都想著要做一番大事。
他沒想過什麼，就只是盲目地被潮流推擠到了現在。
「之元，妳覺得什麼算是做大事？」也許是氣氛使然，徐京蔚突然有好多好多話想說。
張之元愣了愣，然後開口。
「當總統是做大事，當老闆也是做大事，
嗯……但能堅持做自己也是很了不起的事。」
「妳啊，妳總是覺得自己沒什麼，但妳知道嗎？
妳說妳的夢想是開一間餐廳時做菜給大家吃時，
我知道一直都很努力的妳並不是隨口說說的。
這樣的妳啊，閃閃發亮呢。」
張之元盯著這個幾乎將她融化的男人。
原來在他眼裡，她是個有在努力生活的人嗎？
她以為她是一攤死水，只是被迫流動到了這裡，不小心流進清澈廣闊的京蔚心裡。
「我啊，曾經是個沒有夢想的人。
生活從小的順遂、剛好有一點小聰明，
走呀走的也好像也完成許多人覺得了不起的事，
但我總是木然的沒什麼真實感。
生活太輕易了，我後來幾乎迷失在追求金錢裡、就像孩子們迷失在考卷數字裡。」
徐京蔚苦笑。
「所以我媽消失在這世上的時候，我也幾乎死去了。
什麼響亮稱號資產，
如果不是一個人辛苦養大我的母親我何德何能擁有這些？
我媽其實從不要求我什麼，
她總說：『京蔚啊，這世界上沒有人是完美的
，正因為如此，只要你明白什麼是對的，擇善固執－－』
我媽要的原來那麼少，但我從沒為她真的想過。
那時候我想了很久，每個人活著堅持的太過不同了。
我卻從沒想過什麼是好是壞，從小就活在大家的欽羨眼光裡。
我後來終於在那些都市孩子裡看見自己的身影，得天獨厚，
卻鮮少知道感恩。
我明明出身這樣貧脊的鄉村，
憑著母親供著我後故無憂的環境才走到這步。
妳知道我有很多很多同學，明明腦袋不比我差，
後來一直待在這，承接家裡的事業種田－－
我知道並沒有什麼不好，
只是曾經充滿抱負的朋友們，說總有一天一定要離開家鄉大有作為的他們……
我曾經茫然，到底這樣的生活是什麼使然？他們臉上的踏實笑容是我所沒有的。
但從媽我離開的那時候，我才知道自己比起他們根本算不了什麼。
最後我回到這裡，回到我的根，
只是想憑著自己的努力，也想像他們去孕育出一片燦爛盎然。」
「在這裡，我終於知道自己想要的對的事是什麼。
我不要那些孩子們只會唸書出人頭地，
我要他們在唸書中找到自己的人生，
考的好考不好，檢討就是了，
就像人一定會犯錯一樣，
但我不許他們學壞，這裡的誘惑因子太多，
網咖、吸收不愛念書小孩的組織，就像我曾走偏的那些同學們一樣，
我只希望他們保持良善－－無論什麼樣的出身或未來都不准低頭，
只要擇善固執都可以抬頭挺胸。」
徐京蔚話鋒一轉。
「還有妳讓我看見前所未有的初衷，不管發生什麼事，妳總是選擇善良。
這比堅持對的事好的事難太多了。妳就像珍珠一樣喔。」
徐京蔚說著抹去張之元頰上晶瑩的珍珠。
「待在這最幸運的就是讓我遇見妳。孩子們都說我幸福肥了耶！」
徐京蔚作勢摸著自己還是稜線分明的肚子。
張之元吸吸鼻子，內心翻騰得像喧鬧的海。
「明明是你生日，怎麼都是你在對我告白啊。」
「好啊那換妳了。」
徐京蔚側過身子前傾，將張之元逼到駕駛座角落。
他身上好聞的香氣全撲在張之元鼻間，張之元完全忘記心跳腦筋一片空白，
跟過去時常有的那種空白麻木不同。
「我也很幸運能遇見全世界最棒的你。
以前總想遇見一個像海寬闊溫柔包容我的人，
但太深了，會輕易溺斃的。
你呀，你是山喔，一樣深厚卻讓人心安的。
啊啊，不過也是有迷路的風險。」說著說著張之元還認真低頭皺起眉來。
他輕輕攬住她垂著馬尾的頸肩，低頭猶豫，還是選擇清純在她額間一吻。
據說將孤男寡女關在密閉空間太久會出事的，就算開著天窗，他還是覺得熱氣奔騰，
何況眼前是他最可口的寶貝，他還是收斂點。
「放心，就算迷路也只會迷失在我的藍圖裡。」
怎麼有人可以把情話說得這麼理所當然呀，補教名師靠的就是這張厲害的嘴嗎？可是張之
元總被他的三言兩語輕易安撫。
張之元害羞臉紅到耳根的模樣讓徐京蔚感到滿足，但胃倒是一點都不爭氣。
「啊啊，太晚了。餐廳都打烊了，本來想帶妳去吃大餐補充營養的！」
徐京蔚看著腕表誇張哀叫。
張之元懊惱道歉，她的確毀了徐京蔚的生日大餐，突然靈活的大眼又馬上迸出光。
「嘿嘿，那我帶你去吃全世界最好吃的生日大餐！」
徐京蔚滿心期待的照著張之元的指示行駛，
最後他們的車停在隱密的巷口。
下了車，徐京蔚緊緊牽著張之元的手。
「嗯？這裡看起來不像是有餐廳。」徐京蔚終於發覺不對勁。
「誰說要帶你吃餐廳！」張之元突然蹦跳起來，「到了！」
拐個巷口，騎樓下的小攤子隱約透著光，
低溫讓煮台上熱氣蒸騰更加明顯，
走近濃郁的滷汁香氣撲鼻。
「老闆，要兩碗大雞肉飯，兩顆糖心蛋兩顆半熟荷包蛋。」
張之元熟練點著餐，
只是以往生日來吃大餐也只是一個人坐在角落，
想到現在連餐點都是成雙的，張之元忍不住又傻笑起來。
「笑什麼？」
徐京蔚很開心的發現交往後張之元的臉上笑容變多了，
單純的她總說是因為他的關係。
「看著你就很安心啊，所以很開心。」張之元笑咪咪的，過去圓圓的臉頰變得線條溫和，
好像更有女人味了一點，但不管什麼樣子的她在徐京蔚眼裡都是完美的，
她就像他出生的鄉鎮這麼單純－－
徐京蔚笑著替她抽好紙巾擺好餐具。
他隨口說著：「這就是妳說的全世界最好吃的大餐嗎？」
張之元興奮的扭著身體，馬尾跟著晃動像隻失控小馬。
「對啊對啊。啊，是不是太寒酸了，畢竟是你生日，
抱歉我太得意忘形了。明天我再請你吃高級餐廳……」
張之元懊惱低下頭，扭著手指不安。
「傻瓜。」
徐京蔚又伸手捏著她的頰，「可以的話我最想吃的是妳做的飯，
只是想藉著生日請妳吃一頓好的。平常這麼辛苦，難得有節日可以放鬆不是嗎？」
自從一起運動後張之元對自己的飲食似乎更加嚴苛，她說不這樣就白費徐老師的苦心了。
還明文規定大餐的頻率必須是逢節日才有，清明節教師節國父誕辰那種還不能算。
張之元突然伸手摸著下巴。
「比起高級餐廳我比較想吃鹽酥雞配酒，好久沒有放縱了喔！」
徐京蔚彎起小小的眼睛，
雙手握成拳，對著剛送上桌的菜餚閉上眼。「我今年第一個生日
願望就是待會能夠跟張之元一起鹽酥雞吃到飽、啤酒喝到醉。」
張之元瞪大眼，伸手捶了他一拳。
「你怎麼可以這麼隨便對待生日願望！生日之神會哭的。」
「真心誠意呢，會實現的吧？」
徐京蔚眨眨眼，然後挖起一口飯送進措手不及的張之元口
中，
再低頭品嘗著所謂佳餚。
「哇。」徐京蔚誇張驚呼。「太好吃了吧。」
張之元開心點點頭。「我就說吧！」這可是她從小到大的回憶，雖然只是平價小吃，
但在生日來點上一桌已經成了習慣，對她來說也是最好的大餐。
比起那些可以漂亮拍照的餐點，吃粗飽好像也是她被圈在這小鄉鎮養成的習慣。
她也曾經嚮往然後迷失，最終還是回歸原點，卻像困獸一樣掙扎。
張之元想著想著眉頭又揪了，
徐京蔚低頭湊到她張之元耳邊。「但還是妳做的好吃。」
張之元捧著飯碗傻笑出來，
徐京蔚好像魔術師，總是能輕易把她心中的黑洞變成蹦跳的小兔子或和平白鴿。
簡單飽餐一頓後徐京蔚又拉著張之元買了一堆炸物，
就算嚷著吃不完徐京蔚還是任性地說著壽星最大，
把張之元不小心掃過一眼的食物全買了。
拐進超商酒櫃的時候徐京蔚心情好得哼起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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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張之元皺著一張臉。
「怎麼了嗎？不是想喝酒。」
張之元眼睛左右轉了轉。「嗯，沒有想喝的，賣光了。」
「哦。」徐京蔚挑眉，然後伸手拿了幾瓶水果酒。「走吧。」
張之元說謊，雖然他不明白原因，但不是件大事，
他猜想只是怕熱量太高又不想掃他的興。
張之元的貼心總在細膩的地方感動著他。
等到回到徐京蔚家的沙發坐定，張之元已經癱軟在沙發上一語不發。
「怎麼了？」徐京蔚戳起她最愛的炸魷魚，想了想還是貼心幫她把炸衣去掉。
張之元虛弱的張口，有氣無力的咬著。
過了十二點了，魔法還沒消失，徐京蔚還是真的。
他出現後的每一天，就算身體再累，心裡幸福的真實感是踏實的。
可是好累。
張之元揉著眼。「累。」
徐京蔚詫異的抬起錶，剛過十二點，通常這時候的他才剛洗完澡準備著教材。
他心想可能是精緻澱粉讓習慣清淡飲食一陣子的張之元血糖飆高，昏昏欲睡。
「身體該關機了。」張之元吞下食物，「可是好浪費，怎麼辦，對不起。」
徐京蔚聳肩。「傻瓜，頂多送給鄰居，那些屁孩大學生沒這麼早睡的。」
「睡我家吧，太晚了嗯？」
徐京蔚勾引著她，有心無心的，總之今晚他不想放她走。
他不是太注重節日的人，
何況今天是他母親最辛苦的日子，但也因為如此，
他更想要她陪在身邊。
「嗯。」張之元絲毫沒有抗拒，半推半就的拿著徐京蔚的衣物走進浴室裡迅速清洗，
身體有些昏沉，還是在打量完浴室真的顯示只有徐京蔚一個人助的時候感到安心。
張之元跳上床鑽進徐京蔚強壯的懷裡，
徐京蔚合起書本，將她摟得更緊。
「京蔚。」張之元紅著眼。「我有個秘密，不是故意瞞著你的，只是我沒想到會有這天。
」
徐京蔚望著張之元，嗓音溫柔卻極壓抑。「嗯？沒關係呀妳說。」
「我一直都有在吃藥喔。」張之元拿出上頭印著跟她長得相似大臉娃娃的紅色小鐵盒，徐
京蔚一直以為裡頭裝的是牛奶糖。
只是裡面躺著銀色成排包裝的白色藥丸，印著淺顯易懂的名。
「抗焦慮的還有安眠藥，
但抗憂鬱的我很努力的自己戒掉了喔。
原因我不說了，不是因為不信任你，
而是那些故事我好不容易埋起來了喔，再挖出來我會被吃掉的。
所以、原諒我好不好？」
張之元努力笑著
，眼淚卻成串掉了，最後終於失控。
她想過如果遇到可以一輩子的人，她也許可以再把那黑暗的故事拿出來說，
但她總算是明白，沒有人抓得住未來，只能跟緊腳步踏實現在。
那些腐壞的過去她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承受了，好不容易徹底掩埋了，
所以不說了，何況現在的她很好，
不需要再赤裸。
她希望－－徐京蔚可以明白。
「好啊。」徐京蔚輕易答應了。「不過從今後我會保護你的，不用害怕。」
輕易一句話讓張之元徹底崩潰，
她一直以來都忍著不哭，就是知道自己要是哭了一定會一發不可收拾的，
最後她完全止不住嚎啕大哭，在徐京蔚懷裡哭到頭痛，
徐京蔚心疼得都揪了。
他知道她藏了太多，
他卻不曾害怕，因為在他眼前的是已經最純淨的，
就算是什麼灑狗血劇情他都不害怕，
擇善固執－－對他來說，張之元是最好的代表。
「但我怕。」
「怕什麼？」
「藥物的副作用。吃藥以後我從沒和別人同床過。」
就連她心心念念的閨蜜也沒有，總被她藉口百般的推辭了，
她不要他們擔心也不要嚇跑她心上唯一的真實的存在。
難怪在他買酒時她那麼猶豫，怕的也是藥物反應吧。
「除非副作用是妳一覺醒來說不愛我了，要不我什麼都不怕的。」
「那忘記你怎麼辦。」
「至少我會記得妳啊，
一輩子，連著妳的份一起幫妳記著，慢慢等妳想起來，想不起來也沒關係。」
徐京蔚甜膩的話裡總是藏著太多太深的愛意，
他記得不久前他們一起看完《你的名字》，
徐京蔚只淡淡的說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天，
只許她忘記他，那樣念著一個人太苦了，
所以讓他一個人記著就好。
「徐京蔚。」
「嗯？」
「我愛你。」
她不曾細數交往的日子，也許幾十，也許幾百，
但已經像是一輩子那麼長，每一天她都用盡力氣在珍惜，
不是害怕失去，而是她想要記住徐京蔚每一刻的好，
就算有一天徐京蔚決定離開，她也不會後悔半分，
因為她已經盡力記住他的模樣了。
但這是第一次她對他說愛，
也許是因為他胸膛的溫度讓她太過放鬆，
讓一直緊繃到快極限的她終於鬆懈下來。
愛這個字太沉太重，她以為這輩子沒機會再說，
但此時此刻她希望他能感受到她的真心誠意。
徐京蔚忍不住吻住她，
又在失控前一刻離開她，起身拿水讓她配著吞下藥，然後摸摸她的頭。
「乖乖睡吧，別害怕。」
徐京蔚聞著她的髮香，似乎也在催眠自己。
他才該要害怕。
有多少男人願意做這種事，
他還寧願一輩子不打手槍。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想著小鬼頭們胡鬧模樣讓自己稍稍冷靜下來，
沒多久耳邊傳來規律均勻的呼吸聲。
他盯著她的睡顏。
就算生活規律，
張之元的眼皮底下還是一層灰黯，連睡著眉頭都是緊皺的，
他伸出手指輕緩推著。
「從今以後難過都飛走了喔，
從今以後的張之元都是快樂的，從今後的張之元由我守護著。」
這才是他真實的生日願望。
張之元睜眼，抓起放在附近的手機確認時間。
跟平常醒得差不多，睡得不好不壞，
吃藥只是強迫自己讓身體能夠準時開關機，
以免心理垮掉之前身體先倒下。
她靠著運動戒掉了那些讓她更加厭世的藥丸，她已經很努力了，
只是身體失衡的她真的沒辦法控制，在醫生建議下還是乖乖吃著藥。
一轉過身就看見徐京蔚跟著張眼。
「啊，吵醒你了？抱歉。」張之元驚呼。
「沒啊，我剛醒。」徐京蔚虛弱笑著，聽著她剛睡醒童稚的嗓音理智快要斷線。
他打死都不會承認他徹夜未眠。
他以為自己已經過了血氣方剛、
過了會為女人瘋狂的歲數。
事實證明男人都是一樣的。
他快瘋了。
「之元，妳記得昨天發生什麼事嗎？」
雖然他媽媽教他要做對的事，張之元討厭他騙人，
但總比強硬來著好。昨天放過她是不想趁人之危，就算他們是男女朋友也不能這麼下流，
但看著她清澈的神情，徐京蔚要連本帶利把昨天忍耐的討回。
張之元從床上彈坐起來，「天啊，我做了什麼事？」
徐京蔚假裝露出委屈的臉，雖然他是真的委屈到快死掉快炸掉。
「妳要對我負責，妳把我都吃乾抹淨了。明明昨天把妳餵得飽飽的。」
「真的嗎？」張之元嚇壞了，她對閉眼以後的事情一點印象都沒有。
「要複習一下嗎？」
徐京蔚邪惡的望著張之元。
妳先是這樣。」
他一把伸手將她拉進懷裡，執起她白皙的指，張嘴含住輕舔。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張之元迸出嬌喘，
徐京蔚差點把持不住，卻還是極為努力的壓抑挑逗她的速度。
他輕輕吻著那些張之元用汗水養出來的繭，
吻著她變得充滿線條的手臂，好看的頸肩，拉下她寬大的睡衣，飢渴地盯著她誘人胸線。
「我真的這麼色嗎？」張之元被自己嚇壞了，她沒想到自己原來是這樣飢渴，
就算徐京蔚真的很可口－－
「不只呢。」徐京蔚張嘴含住她小巧的耳垂，在她耳邊輕呼。
「還有更色的。」一雙大掌順勢捧住她渾圓的胸，
總被張之元稱讚迷人的手指摩娑著敏感的圓點。
張之元雙手摀住自己的嘴試圖抑制連自己都陌生的呻吟。
完全失去防備的姿態讓徐京蔚一瞬俐落翻身，全身的熱度全貼著她的細嫩。
他輕輕褪下他最熟悉的球褲，底下卻藏著讓他全然瘋狂的美景。
邪惡的手指往下滑，張之元再也忍不住環住徐京蔚精壯的身子，
用力咬著下唇，緊張的弓緊腳背都要抽筋，
卻只能瞪大眼任著徐京蔚上下其手，帶給她久違陌生的快感。
「之元。」
徐京蔚好聽的聲音在此刻變得更加性感誘人，張之元幾乎著魔，
連身體都不爭氣，只能用陣陣喘息聲取代回應。
徐京蔚可以感受得到張之元的身體回饋，
從她輕顫呻吟到指間的濡濕，他都迫不急待想感受她的最深，
但他珍惜她就像唯一星球上的玫瑰，
他願意整個宇宙都被捲入黑洞也不要她受半點傷害，他要她一直這麼嬌豔欲滴，理智慾望
催
最後是張之元咬著唇吐出羞人卻磨滅他所有理智的哀求。「拜託，進來。」
細微的軟嫩嗓音幾乎淹沒在她充滿情慾的喘息裡，
但徐京蔚清楚聽見了，
那瞬間她是他的所有，他再把持不住讓慾望完全席捲兩人。
有了親密關係後徐京蔚更加認定張之元的存在，
強硬的同居關係、強硬的接送下班，只差沒把張之元也關進補習班裡。
他沒想過自己會這樣黏人，
也許是因為失去過摯愛，才會更想緊緊抓牢吧。
決定求婚的那天，他緊張得換上成套西裝。
小鬼頭們難得的正經八百，全都鴉雀無聲的各自確認好分配工作。
那晚張之元一踏進門就紅地毯給嚇傻，
一樓的小鬼頭們撒著粉紅色花瓣，
拉炮咻咻碰碰的讓氣氛熱絡滾滾，
紅地毯那端站著捧著玫瑰花西裝筆挺的徐京蔚，也是一臉緊張。
張之元張大嘴，眼淚不自覺流下來。
黑板上童稚的塗鴉全是小鬼頭們的誠心祝賀。
難怪今天硬是要她先送便當過來！
張之元尷尬提著親手做給徐京蔚的便當，
腳步跨也不是。
「師母！」
喊了那麼久年師母，終於要名正言順了啊。
幾個小鬼頭慨嘆著，一婦人小鬼大。
張之元尷尬拖著腳步踏著紅地毯走向徐京蔚，
努力咬著唇眼淚還是劈哩啪啦掉。
他知道她不喜歡哭，可是她沒想過這輩子會有那麼一個人在紅地毯等著她。
一站定，徐京蔚就拿出精緻的絨質紅盒單膝下跪。
黑色絨布嵌著細緻的玫瑰金環，他明白她不愛浮誇，
就算他想寵她也不該表現在這種地方。這種重要時刻，一點閃失都不得。
「親愛的張之元小姐，妳願意從今後替我準備三餐嗎？」徐京蔚一開口才發現語氣哽咽。
台詞是不是太爛了？
完蛋了。
「我願意啦。大笨蛋。」
「耶！嫁給他！嫁給他！」
「老師只是眼睛小了點還是很帥啦！」
「對嘛肌肉多身高腦子好！優生學啦！」
全場歡聲雷動，小鬼頭們全開心拍著手歡呼，
太好了！今晚有飲料喝還可以提早下課，事先得知消息的父母們也全都欣然同意。
前來接送小孩的家長也大方祝賀著一對新人。
怎麼會這麼不可思議啊，
枕在徐京蔚懷哩，張之元想著那次跌倒受傷未免也太划算，
就這樣讓他跌出一個完美老公。
張之元放心的吞下藥，自從有徐京蔚陪睡以後，睡覺不再只是讓身體關機的例行公事，
就算偶爾被吃得淋漓盡致，醒來還是比以前精神許多了。
張之元誠心感謝徐京蔚的出現讓她不再只是盲目活著。
就算現在還是在流動廁所裡忍耐著，卻學會自在呼吸的方法了。
有一天她會完成自己的夢想，
閃閃發亮。
看著自己的老婆忙進忙出，徐京蔚想幫忙也插不上手，只能被使喚來使喚去。
最後還是被趕進後場幫忙清洗那些他陪著張之元親自挑選的杯盤。
想到外頭排隊人潮滿滿的樣子徐京蔚就感到頭皮發麻，
就算他面對一大群小鬼頭這麼多年，
但這種需要滿滿親切服務態度應付的場合他還真的做不來。
擁有可愛笑容跟嗓音的張之元就很適合吧。
想著想著徐京蔚傻笑起來，反正寫粉筆的手也早就變得粗糙，不差這一點碗。
「辛苦了！」張之元感動的送走工作夥伴，終於垂下肩鬆了口氣。
過了打烊時間，店裡的暖燈只剩下一盞，映在角落微笑望著他的徐京蔚身上，
張之元一回頭看見他的身影就滿足露出微笑，一整天的疲累都一消而散。
「抱歉喔。讓你這麼晚吃飯。」張之元端著早就冷掉的餐盤送到徐京蔚桌前。
溫馨精緻的擺盤顯現出她的巧思，餐點當然也是她悉心調配口味組合而成的。
更別說從裝潢到菜單名片都是張之元一手親手設計，
如她所說的溫馨可愛，她那群捧場的閨密們也十分有義氣的到場祝賀，
要不是因為喜極而泣徐京蔚可是會討厭那群害他親親老婆掉淚的人。
張之元拉開椅子坐在徐京蔚面前，托著臉頰期待他的回應。
徐京蔚毫不猶豫動筷，然後皺眉。
張之元急得都要跳起來。「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忘記我老婆都還沒吃飯了。」徐京蔚笑著，然後夾起一塊照燒雞肉送進張之元嘴裡。
今天是張之元店裡開幕第一天，
忙了整天終於看見她有時間閒下來，徐京蔚心疼死了，但看著張之元雖然疲憊卻滿足的樣
子他也就放下心來。
能走到這一步，張之元的努力他都看在眼裡的。
終於完成她的夢想了，徐京蔚也萬分期待這一天，他也想著，
也許這一天，張之元心裡曾受傷的那塊也許就會痊癒了。
當初為了能夠存錢開店，張之元說什麼都只要簡單的婚禮，
簡單的公證，簡單的閨密派對他就娶得讓他幸福萬分的賢妻，
說什麼他都要當她最強力的後盾，最基本的照顧都忘了，怎麼當人家的好丈夫？
當她堅持要到陌生城市開店的時候，
他意識到這個地方也許就是她痛苦的根源，
所以沒多說什麼就協議好，
將手邊的學生帶完就到她身邊陪著他。
以他的存款能力，到哪都是能生存的，
但他沒了張之元就活不下去。
反正那群小鬼頭得知這個噩耗，
再也看不到師母跟偶爾吃到師母手做的甜點才是最嚴重打擊的事。
張之元忐忑望著他，「就這樣嗎？」
「謝謝妳。」徐京蔚完全看穿她的心思。
他看著熟悉的菜色，
他知道張之元把他們的點滴一直掛在心上。
「這些菜色是妳第一個做給我的便當對吧？」
張之元笑彎了眼，嘿嘿的一聲開心的在椅子上扭動起來。
「真不曉得該感動還聲氣。」
徐京蔚假裝輕嘆了口氣，「真想把妳的手藝藏起來，
但太可惜了，能讓人感到幸福的餐點我只好大方分享了。」
張之元喜歡他總是這樣細膩又拐彎的稱讚著她，讓她心頭暖暖的。
「我也讓你感到幸福嗎？」張之元明知故問，
但累了一整天，她就想聽他柔柔的嗓音說一些讓她像躺在雲朵上打滾的情話。
「嗯，起床的時候、吃妳做的早餐的時候、
上課的時候、吃妳做的中餐的時候－－就連上廁所都很幸福呢。」
徐京蔚認真說著，「反正有了妳以後的空氣都是甜的。」
「少浮誇了。」張之元還是不爭氣的被融化了。
「啊，說好等店穩定下來就要去蜜月的，
想去哪？該先好好計畫才行，孩子們也快放假了。」
「西藏好不好？」
「妳認真的嗎？」
「嗯對啊。你看過你那台車的某支廣告嗎？好美喔。」張之元左右轉著眼珠子。
「少女不應該都是去馬爾地夫希臘這種浪漫的地方嗎？」徐京蔚輕笑著。
「啊啊，我是花枝丸少女啊，浪漫不起來啦。」
聽到她的自稱時徐京蔚放聲大笑，
卻沒告訴她原因，深怕好不容易娶回家的賢妻跑了。
徐京蔚認真盯著她，等著她真實的答案。
「啊啊。」
張之元發現自己太容易被看穿，後來也習得對付他的方法。
她伸出雙手蒙住臉
，只岔開手只露出眼睛。
「你也知道把自己練得太健康也不是好事，我想念我們第一次見
面你的表情啊，
你為我擔心的樣子，
我想說去高山看能不能來個高山症什麼的。」
張之元緊張轉著眼珠子，講話都快結巴。
徐京蔚聽著她胡言亂語也沒打算再逼她。
他對她不為何的全心信任，
反正她的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只要她是笑著的什麼都好，
他不要挖她不想講的瘡疤。
他心裡一直記得某句話：
「這輩子總會讓你遇到某個人，讓你知道為什麼你跟別人的感情都無疾而終。」
他認同也不。
那些感情不算是無疾而終，
而是堆疊著他成長到現在的，如果沒有那些養分，他是不會茁壯成能保護愛人的山的，
每段感情無論長短都是用來成為成更好的自己，
只要成長了那也就值得，
才能遇到自己覺得值得的誰。
只要自己覺得甘心值得的，
而對方也恰巧這麼認為，
就是世上最幸運了。
「我值得嗎？」
徐京蔚沒頭沒腦的問。
張之元啊的一聲，毫不猶疑點頭，
眼神像太陽堅定。「值得呀，超划算喔。把整家店都送
給你都划算。」
一起走回家的路上，
張之元看著他瞇起眼睛笑的側臉，路燈映在他通紅的臉頰，
眼睛小小的透著睿智聰明的光，
還有只有她看的見的十分溫柔，
她喜歡他的模樣，
總讓她心安，聲音也充滿魔力的讓人著迷。
後來的她終於想起為什麼總覺得徐京蔚面熟。
他就像那些住在純樸高原上的人們，眼睛小小眯瞇的，雙頰被寒風刮到紅紅的，
她想去西藏的原因就只是覺得能在那看見一排徐京蔚一定很好玩，
啊，就只差一頂毛帽了，
可以的話她還真想送他氂牛當嫁妝。
當然這些話她是不會說的，
真是幸虧她的演技好還是該說徐京蔚腦子聰明卻心思簡單，總是輕易被呼嚨過去。
回到家洗過澡張之元像隻貓滿足的枕在徐京蔚手臂上摩娑撒嬌。
小鐵盒裡的藥丸在徐京蔚陪伴的這些年在醫生同意下，早就被徐京蔚換成牛奶糖。
「老公，我好幸福喔。」
「傻瓜，我也是喔。以後三餐還要麻煩妳了。」
徐京蔚想到以後三餐都有人替他打點就幸福得想笑，
何況是手藝這麼好又這麼棒的女人，
他終於意識到為什麼常看見張之元傻不隆冬的笑容，
原來有人陪著的幸福是這麼簡單。
「沒問題！我會多放點紅蘿蔔的。」張之元得意忘形開著玩笑。
徐京話聳聳肩。
「沒關係，睡著妳就知道，讓妳嚐點比紅蘿蔔更厲害的。」
徐京蔚曖昧笑著，
張之元大叫一聲逃到床邊。
「這麼快就想試試？」徐京蔚開心跟著跳上床，然後被一把推開。
徐京蔚不死心的把張之元拉進懷裡。
「不鬧，讓我抱著就好。」
他溫柔嗓音瞬間讓張之元安靜下來，乖乖枕在他懷裡不動。
「你覺得以後我們生幾個小孩好？」
徐京蔚想著，聽說第一胎如果是女兒都像爸爸，
那還是希望生個兒子好了，像媽媽有雙漂亮的大眼。
「越多越好啊。
這樣我才能做便當給他們吃。啊好嚮往喔！你知道日本媽媽都超厲害的嗎！」
「嗯嗯我知道啊。」徐京蔚笑得曖昧，雙手不安分在張之元身上遊走著。
「下流！」
「不下流怎麼多生幾個？」徐京蔚一副理所當然。
「啊以後我要照三餐算人頭收費。吃就吃垮你！」
「嗯嗯不怕，
反正妳的餐廳會很賺錢，長大再全送進我的補習班，我們一起開闢新航道吧！」
徐京蔚胸有成竹說著，
張之元想著那畫面又傻笑起來，
有些心病藥醫不了，
卻輕易的被人治癒了呢。
原來古代人說的都是真的。
執子之手，白頭偕老，
簡單愛，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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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_A放個超得意自製食物照
但偶還4單身肥魯啦哭哭QQ我都覺得自己可以當個好媽媽嗚嗚怎麼這樣子~
嗨超久不見
先預祝大家聖誕快樂新年快樂
以這發文進度下次沒意外就是明年見了哦QQ
謝謝一直有在關心我的大家
我很努力調養自己
2016對我來說是非常重要轉變也很多的一年
也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照顧
我一直都在 一直都在努力成為更好的自己
謝謝等待並溫柔支持我鼓勵我的大家
願大家都越來越好~~~~
最近板上都在推重訓 默默推一個 swag~~~
恭喜胖子巨巨滾滾深蹲硬舉都突破胖子重量啦QQ
今年就差握推45kg就圓滿惹~~~~
大家等我好消息吧哇哈哈哈
愛你們T_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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