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寂寥與喧囂
四點多日出，暖光一掃幽黑，已不見灰濛濛的凌晨天空。
台北盆地正式進入炙夏。
我不住的揉揉眼睛，舊公寓與小型工廠比鄰而立。住了好段時間，我仍不確定這算不算
家庭式工廠，挑高的樓房外搭米白色磁磚，偶爾下午三四點經過，敞開著大門不見人影，
在台北城郊區竟有這種奢侈的緩慢步調。
我蝸居的小小處室，離公車站有一段不短的路。記得每次趕課時，總氣喘喘搭上235路
公車，坐上僅剩不多的座位（絕不能是博愛座！），才能慢慢喘氣，隨著公車一路搖
到學校。
長期關注社會議題的友人曾開玩笑，235公車根本徘徊於貧富，每天自中下階層居多的新
莊，開往台北城精華區的大安區，來回不止。
有過幾次看著窗外發愣的經驗，景色從大小廠房與雜草叢生停車場，一頁一頁翻到稍微
講就外型的高樓，再等等就會過橋，過了個橋就像翻過一個坎，見到清代小拱門上掛著
連綿不絕的老式招牌，才使我稍微放心。
這代表我快抵達目的地了。
繞過萬華區，會經過總統府，即過去日治時代的總督府。一排排行道樹與數個公家建設
（如學校、國家圖書館等）隔開總統府及民居的距離，我不清楚當初建築這樣安排，是
為了保護總督安全，還是維持統治者在上位的權威感，亦或是兩者兼具？
那條路也是我騎腳踏車的必經之地。去年太陽花學運鬧得沸沸揚揚，一道一道尖銳的拒
馬阻擋人民靠近，擺出比行道樹還強硬的姿態，拒絕任何溝通的可能。拒馬旁前後必定
輪值兩個警察。
剛開始警察隨意放任我騎腳踏車經過，爾後幾次盤查，警察發現我是「大學生」，當時
衝突達到高峰，我猜想「鬧事群眾＝大學生」這個等式讓警察皺起眉頭，斷然拒絕讓我
過去。我只得繞一大圈，經中正紀念堂才能回到原本的路。
旁邊是至今爭議不斷之228事件的發生背景---菸酒專賣局。
那麼深的傷痕，我也說不明白了。
等公車繼續行進，一樣是兩排小商店，卻隱隱帶著從容自適，大概是招牌不必那麼顯眼
緊密的緣故吧。漸漸的，會進入一股閒適而些微不知人間疾苦的氛圍，靜謐巷弄的不遠
處是熱鬧商圈。我常覺得這對比很有趣：一邊追求快速時尚，另一邊販賣步調緩慢的文
青格調，或許這只是某種變形，因為通常兩者的擁護群是一致的。
讓我們走得快一些吧，跳過所謂「天龍人」的居所，會進入台北東區，那是更接近人們
想像的大都會形象。約略晚間十點多，巷弄的商家一家家滅燈，思歸感油然而生。不像
永康街有著自己的呼吸，東區的建築沒有人的味道，絢麗卻冰冷，步伐忍不住加大，直
奔至敦化誠品，才感覺平緩過氣。
木頭地板的斑駁痕跡、雨天時接漏水擺的一個個水桶及不那麼方便的樓梯設計，這是東
區最有溫度的地方。一直幻想有個下午，能自顧自地拎一本書坐下閱讀，不過大概會嚴
重腰酸背痛吧？
我們已到終點，繼續回過頭，自喧囂一頁頁翻回最初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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