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泛黃的高中週記
季節似乎只是窗外的裝飾。太陽每天升起，在走廊外面，將陽光照進室內。我被迫地
走進教室，坐下，開始一天的行程，但我的心神猶像陽光下被照亮的灰塵，懸浮在空中堅
決，猶豫，迷惘……。雲影略過，微風吹過遮起的窗簾，底下疏漏進來的陽光粼粼游動如
水光，除此之外整個教室就是一片沉寂，筆末猶靜靜著於黑板上，時鐘延續昨日的行徑，
今天又將再次繞過那一樣的地方。
有時候從書本分心，呼吸很微弱毫無生氣，或同時是擾動凌亂的，我看向桌上的木紋
以及細淺的刀痕，彷彿提示了一些什麼，起身，走出教室，找一個無人的地方坐下，在時
間的靜默與自由中去獲得一些自主，失去的價值。白蝴蝶成對地在樹林與修整的矮叢間隱
現，展示著生之喜悅，自由，創造，美，還有必然的本能，愛；撲著如此輕柔而勇敢的翅
膀，毫不擔心無人欣賞。
這樣的陽光很好，溫度適宜，濃度也像一杯調製得宜的奶茶，不濃不烈，不會使觸覺
燥熱乾渴。氣味也是剛好的，似有若無。蝴蝶在我面前撲翅編織著最後一個夏天，陽光在
前方，時間在前方，我感覺到這一切即將要結束……。
教室一間間暗了下來，人群在放學後的走廊逐漸散去，只剩風猶在走廊上徘徊，穿過
牆磚之間的間隙，進退無礙，彷彿重現白日的形式。彼此冷漠有禮，疏離而和善，擁裹著
堅硬清晰的輪廓，始終沒有要接近的意思，你也是，我也是。彷彿一幅巨型的壁畫，把每
日重覆的現象簡化成抽象幾何。
無燈的球場依舊有學生堅持，一些人在操場那邊慢跑。我選擇一個地方坐下，眼睛逐
漸習慣黑暗，我逐漸習慣黑暗，在無人發現的時空裡平靜地瀏覽四周。明日太陽依舊升起
，未來，現在，過去，有時候自思索裡分心，自經驗，脫離現實的時空座標，走向夢境，
幻想——
一片無邊無際的廣袤草原，夕陽以同樣的浩瀚灑落下來，時間彷彿自這無盡的翠綠中
撤退了，留下磅礡的空間在這裡俯視你，敬畏，讚嘆。忽然你看見遠方有一個身影背對著
你。我感到一陣驚悸，驚悸有人在這虛擬的座標場域裡找到你。她的衣著和髮色依稀陌生
，熟悉，完好地融入這片風景。走向前去，風起的時候她的頭髮同草原傾斜的方向輕輕搖
曳，比心跳溫柔，比夕陽還耀眼。刻意放慢腳步，景物在這時間停止的場域裡始終如一，
彼此始終保持著一樣的距離。夕陽凝視著我，倉皇的腳步，有點猶豫，果敢，動身追逐著
那或許的形象……。
夢境裡昔日的友人已經上岸，陽光猶在水裡舞躍，游動如魚群。此刻歡騰皆已散去，
寧靜的空間突然空曠起來，獨留我一個人在池水裡悔恨，以練習作為藉口，遲遲不肯上岸
。昔日的玩笑最後還是傷害了他。這樣的方式，屬於青少時期特有的互動方式，藉由吐嘈
與玩笑表示友好，其只是再次證明彼此的世界走不進去，熟絡起來緣此，不小心越界翻臉
也緣此，意義隱藏在現象的反面。
這一切都要結束了……，我對自己說。
豔陽已升到天頂，跨越圍牆，到達草地的這一邊了；你再也不用翻越圍牆去追逐陽光
，你在操場上不斷行走，一圈又一圈，彷彿在為最後的時光收束，一圈又一圈。草地上有
鳥雀跳躍，抖落滿身晨光，然後你聽見教學區的鐘聲響起，緩慢地傳到這邊，光點在林蔭
間眨眼，彷彿都要結束了，恭喜你，我記得班導在畢典上遞給我證書時對我說。班導是個
怕麻煩的人，但在我初任幹部時，還有許多徬徨不知所已的時候，我記得她在晴雨的走廊
和我交談許久，解惑，數次，如此。那時我便知道的臉上的不耐煩是種習慣性的，不是，
不是出自內心的。我記得她嚴厲的時刻，勉勵的時刻，這些，我都記得的。一隻鳥在逆光
下正好飛過正好墜落的葉，我恍惚成為那片落葉，在敞開的校門前零落飄搖，墜地。
2013.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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