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奇蹟的夏天，國中生的夏天
我看了紀錄片「奇蹟的夏天」，描述花蓮美崙國中一群國三的足球隊員，在
國中生活裡最後一個夏天，他們決心取得全國冠軍。他們有17個人，全部住
校，1100多個日子，每天24小時生活在一起，他們培養出外人難以介入的絕
佳默契，共承痛苦，共享歡樂。他們踢球時那種全心投入的樂趣，讓我坐立
不安，急著想找回球鞋與草地。片中有提到，如果沒辦法踢球了，課業成績
不如普通生的他們無法升學，也只能去當泥水工、板模工人。儘管我的學歷
有可能比他們高，但我仍由衷地羨慕他們有那麼快樂的國中生活。
寫作寫了十多年，累積了不少字數，但從沒提過我的國中生活。因為真的沒
什麼好寫，就像支日光燈管，慘白的光暈映著淡淡的灰，全是密密麻麻的鉛
字。
勉強要提國中生活，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罰寫」。那可不是寫錯一個字要寫
十遍的小兒科罰寫，那是讓人痛不欲生的罰寫地獄。國中三年，導師教國文
，每次月考完發考卷，除了當下體罰之外，就是回家掉淚的罰寫。寫錯一個
字，寫十遍？二十遍？都錯了，是寫五百遍。但不是只寫那個字，而是寫一
個詞，所以生字錯一題就要寫一千字。這是考99分的同學。
選擇題就更好玩了，題幹通常約十五個字，有四個選項，每個選項約十個字
，整題約55～60字。如果答錯了，要整題重抄30遍，而且要寫出原本的選項
，再用紅筆槓掉，寫出正確的解釋。所以寫一遍就高達70~80字，30遍至少
2000字。這是98分的同學。
由於是私立學校，題目都出得極難，中等成績的我通常都是88~90分。也就是
生字錯兩題，選擇題錯五題，訂正一張國文考卷，必須罰寫約12000字。這是
考88分的我，班上還不乏有考70分，甚至60分的同學。他們的罰寫量幾乎是
中篇小說的篇幅。
而，這還只是月考而已。事實上，小考、週考、月考、模擬考通通都要罰寫
。我們上課在罰寫，下課也在罰寫，上音樂美術體育自習課通通在罰寫。我
們國中三年平均每天花1~3個小時在罰寫。一張考卷背後釘個五、六張寫滿鉛
字的白報紙是稀鬆平常。許多同學回家不唸數學英文理化，整晚都在罰寫。
如果做個有效的整理，資治通鑑可以抄個好幾遍。
那麼，寫了這麼多，究竟有什麼效果？離開國中十五年，我還是很難給個明
確的答案。若要勉強回答，那就是讓我國中三年毫無回憶，只剩「罰寫」二
字。我小學時最愛的活動就是踢足球，常跟家附近的摩門教傳教士一起踢球。
我也愛畫畫，愛看故事書，但上國中之後，什麼都沒有了。不踢球，不畫畫
，課外讀物跟安非他命一樣都是有毒的。但我能難過嗎？我該感到氣憤嗎？
我連這問題都無法回答，更別說提筆寫國中生活了。
因緣際會，十五年後我成了一個根本不需要學歷背景的咖啡店老闆。但我對
這社會就比較沒貢獻嗎？唸書拿學位真的有比一個值得拍紀錄片的精采青春
故事更有價值嗎？「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種鬼話早該從我們的集體
潛意識裡洗去，放心，孔子不會從地下爬出來抓你的腳的。
ps:「萬般皆下品」的出處為元˙鄭廷玉˙金鳳釵˙第二折：「天子重英豪，
文章教爾曹。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非孔子所說，本文使用「孔子
」僅為知識分子的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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