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性別的理想國
Ｆ在性別作業上寫：I had lots of dolls, I had like 30 barbies and I
loved to braid their hair.
除了Ｆ自家中各處，父母親大衣口袋，老舊沙發臃腫的隙縫，地毯下，又或
是枕被間所搜出的零錢鈔票夠他任性揮霍買入芭比；Ｆ的母親也總在他生日
的時刻讓那些芭比豔光四射地走入Ｆ的生活。
Ｆ說：我媽對性別這件事情似乎一點也不敏感。
沒有既定的疆界，沒有男女理想的形貌，即便Ｆ偷攀至化妝台上旋開口紅塗
抹，再暴力地以蓋子將唇膏惡狠狠地壓回唇管，整條口紅就這樣報銷了，Ｆ
的母親也不曾以「你男生擦什麼口紅」來責罵他，僅僅尖嘴厲色「為什麼不
好好蓋回去」。
我曾見過Ｆ的母親幾次。有次在送Ｆ的母親上車後，Ｆ皺眉困惑地對我說：
我媽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你的聲音。我的聲音尖細，像窄仄而陡峭的樓梯攀至
高潮，摔了下來成為鶴唳。與陌生人通話我則時常被誤認性別，冠以小姐的
名號；我有時懶，也就不拒絕這樣的加冕儀式。女皇帝呢。但我知道Ｆ的意
思；首次同我晤面的人難免注意我的聲音，以及我說話的語調。
Ｆ從來不知道他母親對於性別的真正態度，僅能從這些過往的磚瓦嘗試拼建
出房舍的全貌。他不曾問。不曾以言語與母親對峙：你當初為什麼會買芭比
來當作是我的生日禮物？你為什麼不介意我玩妳的口紅？你不擔心自己的兒
子在房裡穿著妳的裙子來去，並且瘋狂地模仿布蘭妮嗎？
我們的身體游走於性別疆界的兩端。從這裡走到那裡。從「男生應該是這個
樣子」的這端走至「男生不應該是那個樣子」的那端。有時走過去，有時則
走回來。踟躕於是者與非者的範疇。恁般安分守己或是挑釁越線，總能讓我
感受到疆界的斷層：從這裡走過去，忽然跌了小小的跤；再站穩，便又慶幸
這竟然是我。
早上在拓網讀到同志的自介寫著「我愛的是男人，而不是有屌的女人」，心
底便有柴薪澆油地燒起來。
有人指著光譜的端點大言不慚地將柏拉圖完整的人撕成兩團理型的性別。他
壯如力士海克力斯。男性的傑出典範。
真好。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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