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0817
凌晨,竹林小徑。月色被枝葉切割得支離破碎,散在泥土地上不停顫抖,
繼而讓一列隊伍以整齊中凌亂的腳步一次次踐踏。隊伍中人盡縞素,白麻布壟
罩在每一吋空間,核心是尊酒紅色棺木,元寶造型像是要讓死者帶下去打點過
路費,換得好一點的「生活」;也或許是生者最後的心意,把靈魂裝在最重要
的寶物裡。
除了一路扶著靈柩的人外,其餘皆面無表情,各司其職。嗩吶聲淒厲地劃
破寂靜,驚走棲息的動物與其他未知。我就是在這樣令人不快的情況下恢復意
識,然後再次發現動彈不得,別說轉頭了,還得不停被擊打。
這一次,我成了裝著亡者的棺木。
詭異的時間、詭異的隊伍,這整體都是詭異的存在,我甚至懷疑或許體內
的屍體還比較可親。四碎的月光突然聚合,附著於大地;及腰蘆葦不停在我底
部搔癢,或許他們是要把我放水流吧?但我錯了。
隊伍停止,扶棺者輕輕地把我放下,哭泣的人維持扶棺時的姿勢,以祈禱
般的慢動作後退;他的指甲在我身上留下十道深深地刮痕,那些木屑很快就被
風吹得消失無蹤。然後除了扶棺者仍維持那奇特的姿勢外,所有人都開始徒手
拔起我周遭的蘆葦。
很快地蘆葦原就禿了一塊,他們把蘆葦的梗去掉,只留下米黃的穗。接著
,圍繞我成一個圓圈行走,隊伍每繞經我的尾端,就會將一尾穗擲過來;而扶
棺者此刻盤腿依著我而坐,於是我們就漸漸地被蘆葦掩埋。
寂靜…被我裡頭的動作打斷。一雙手規律地抓呀抓的,既不像復甦而驚慌
的人,更不可能只是閒閒沒事幹當消遣吧?扶棺者彷彿也感應到這個現象,也
在外頭呼應著相同的動作。這種感覺非常難受,指甲又硬又利在體內外凌遲著
,我已痛得無暇顧及其他感受,任由光線的冷暖交替提醒時間的更迭。
終於我漸漸地習慣與疼痛為伍,百無聊賴之際望向扶棺的人,白麻下的頭
髮是鮮紅的凝塊,瀰漫血腥味;皮膚像大旱時的龜裂土壤,裂縫裡是一條條毫
無彈性的肌肉纖維。唯有眼神,清澈如遠古涵洞裡未經世事的黑水晶,只是凝
望著越來越深的刮痕。
或許我體內的是對他來說十分重要的人吧?那麼,我的破滅應是一件值得
期待的好事…圓滿必須以殘酷作為映襯,才能顯示其可貴;珍惜的前提建立在
踐踏上。可能是耳聞、可能是親身經歷,而我此刻慶幸與這兩人毫不相識,因
此只需忍耐生理上的痛苦便可玉成一樁美事,徒留自己瓦碎,倘若有著情感的
糾葛,除了至多換得一句細不可聞的道謝,還不如說是藉著終結自己以逃避無
止盡的自溺與無能的譴責。
隧道終於被打通了,我的視線變成昆蟲的複眼卻對不了焦,模糊中只記得
兩道身影在蘆葦的陪伴下相擁升天,然後又是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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