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玫瑰的影子
我裸身躺在床上，他俯視著我，我沒有避開他既溫柔又銳利的目光。
但也沒完全迎上，只在半闔下的眼皮中悄悄地張望。
我像是隻被盯上的小獸，是他用眼神釘住的獵物，但那只是我的偽
裝，等著獵人自投羅網，我是一隻等著獵捕慾望的蜘蛛。
他突然伸出手摸我的臉。從過去到現在，在我的經驗法則裏，一個
男人最溫柔的時刻就是當他摸著你的臉，觸摸的手掌輕輕滑過唇邊的那
一刻，像是他若有似無的笑，和稍縱即逝的溫情。
他微笑著說，「你長得很特別」。
在我聽來這句話有著曖昧的意涵，不是好就是壞。「特別」在我和
他之間的語意難以捉摸，不像熱戀的情人對你說「你很特別」那樣清楚
明白。
「怎麼個特別法？」這次換我將手搭上他的臉，但就這樣定住，我
對他並沒有溫柔。
他說，「長得不像 gay……怎麼說呢，就像是一般的學生。」
當下心裏納悶到底何謂「長得像或是不像 gay」，長得像你這樣嗎？
一樣米養百種人，就算同卵同性雙胞胎也必有細微的差異，各自的神韻
在眼角眉稍之間若隱若現。我瞇起眼看著他，我覺得我們之間註定是場
誤會。雖然是捕獲了錯誤的獵物，但吃下去也不至於拉肚子，頂多有些
脹氣罷。
他說，「我真是極怕Ｃ，那些像女人卻又不是女人的男人也並不是
男人，完全無法忍受。我是 gay，要我幹他們倒不如去幹真的女人。」
我突然覺得我要拉肚子了，我說我認識不少很Ｃ的人，他們很好，
他們像是我生命的支柱。他們是世間最美麗的人。
若遇到一百個男人，大概有九十九個會跟他說一樣的話，在床上。
我極恨他們看不出我的美麗。但若看出了可能會變成看不起。再次聽到
類似的話語時，我並未有太多激動，不憤怒也不悲傷，也許是聽過太多
次了讓我感到麻木，我把眼睛輕輕閉上，在黑暗中看見自己的淒涼。
玫瑰生來其實並不帶刺，那些刺只是不了解她們的人們恐懼與醜惡
想像的總合，擁抱她們並不會使自己的手被刺傷，但人們總在想像之前
怯步。
「我真是極怕Ｃ，那些像女人卻又不是女人的男人也並不是男人，
完全無法忍受。」
更悲哀的是在我眼中看來，他身上也曾有過那些玫瑰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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