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靈魂在耳際漫遊
「當靈魂沉睡的時候，遐想就在耳朵內漫遊。」－－黃碧雲〈暗啞事物〉。
如果我走向窗簾，將它拉上，遮掩了光，遮掩了對面鄰居可能的窺伺，那麼，這
世界就純粹專屬於我。即使我裸身行走，開饒富情趣的音樂，闔眼，高歌，也將無所
謂禁忌與情慾。
因為無人察覺。
而這就代表消弭了龐雜瑣碎的訊息。
這正是，自由最最初使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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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能這樣就好了。其實誰不是活在眼睛之下，被目光灼傷，為冷眼受凍。如果
有溫熱鼻息，只能來自自己的口罩。每早醒來，世上最溫熱的事物是加熱過的咖啡，
一杯大約花費三十五至四十。有點昂貴但何必太介意呢？如果踏進公司，空調，桌子
，紙張，客戶，檔案都那麼冷。如果同事的招呼也帶霜。那麼，人的溫度及幸福就只
好仰賴熱得恰到好處的咖啡。
加了其實與牛奶無甚相關的奶精，糖，成了深棕色的咖啡。真好。
這麼溫暖，讓人淺笑。
就這樣深眠，離開世界。
去到不可歸返的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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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張先生你好，這裡是彩色影印公司。………是，是，您對第十七頁右下角
顏色不滿意是嗎？……嗯，對的。好，要再偏紅色嗎？知道了。我們會再請工程師處
理過。好。好的，不會。謝謝你，張先生。」
「喂，王大哥啊。不好意思，我這裏是彩印啦。……對，張先生那邊對顏色又有
點意見。……嗯，不好意思，我知道是我上次和你說要多一點黃色，但張先生那邊…
…對。唉，不好意思啦，王大哥，我也沒辦法……。好，好。我再找時間去你那一趟。
對。好的，謝謝。真不好意思。」
如果上班只是穿著西裝微笑賠不是，那倒好。畢竟，錢不好賺，這是大家都瞭解
的。但事情並非如此單純。
人們常常發覺：世上居然有如此繁雜、反覆，充滿腐敗、不合理、貪婪臉色與冷
言冷語的場所。
真不巧，那碰巧就是自己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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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們保持清醒，會不會痛苦不堪？如果用真誠柔軟的心地去接起每一通響起的
電話，會不會哭出血來，受不住殘酷打擊，崩潰癱軟。
沒有人會如此。因為眾人早已熟習躲入堅硬耳殼，在其中操縱戰爭，發射子彈，燃
起硝煙。也必將有被命中被轟炸的時候。彼時，人將更遠遠脫離前線戰區，迅速隱匿，
在空白深處，安置自己僅有的，可貴的，敝帚自珍的靈魂。待煙塵散去，再信步而出。
就這樣安然度過每一次可能染上的精神病。下了班還能去看電影，唱歌。徹底遺忘
無謂的羞辱，痛責。還可以哈哈大笑，對電影中已熟稔千次的台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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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煽動欲望。誰在挑惹紛爭。
誰在鼓吹教導：人應當真誠待人，而刻意忽略這其實是個真誠難以存活的世界。
誰在言詞中暗暗加上冷兵器，彼此濺血，還點燈再戰。
迫使我們戴上耳機，隔絕世上煩擾雜音。迫使習於見光的靈魂，也轉頭而去。
卑微地，去到了耳際，久遠漫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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