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後知後覺
出門走至巷口，先是遇上群聚的人們，之後又為警察攔阻不得前行。你其實
沒聽清楚發生什麼事，心頭一沉，想著該不會是有人墜樓因此將路面封鎖。繞行
至巷子的另一頭，感覺有些什麼不大對勁，四周靜默異常，整條馬路又空盪不見
車輛。轉至巷口旁的騎樓，你與談話中的阿婆與男人對望了一會兒。「不能走歐，
在防空演習。」阿婆開口。
原來。
見著警察巡邏，你步回住家樓前的小巷裡等待。站在巷內轉彎處，身後有一
幢隔著灰牆的小型別墅。紅色大門。門前坐著一人翻看手中冊子。悶熱午後，感
覺身旁蚊蟲飛繞惹得小腿有些發癢，於是你每隔幾秒便踏步伸擺以防叮咬更甚。
看手錶大約還得等個十來分鐘，估算待會兒的約會恐怕要遲上半個小時。你突然
覺得無聊。轉彎處擺置了一面凸鏡，朝鏡中自己扮了鬼臉然後擠眉弄眼一番，你
突然又覺得有趣。赫然發現右前處有一個阿嬤佇立在門口，表情木然，你不曉得
她方才有沒有看見自己的蠢樣。抬頭。一幢二樓平房的後陽台，陽台欄杆漆鏽剝
落。你腦袋演起電影。男孩將腳踏車騎入巷內，在你面前的樓房用雙腳撐地停下。
他將手圈在嘴邊朝二樓大喊，另一個男孩跑至陽台向下探望，然後又匆忙跑入屋
內。右邊矮房的小門緩緩打開，一個跛腳的大嬸步出來朝門前的電線杆走去。此
時，你才留意起電線杆間牽起的曬衣架上頭有許多晾曬的衣物。大嬸拄著柺杖收
起水藍色上衣和紅白花褲，你倏地想起年初過世的阿嬤。你長年不曾陪伴她，而
年節返家吃飯時，才發現她幾乎已不能行走。
兩點整。警報解除聲響。你走至騎樓，店家湧出大批人群，他們紛紛回頭道
謝老闆的短暫收留。過馬路的當頭，你見到先前遇著的阿婆，繼續吃力地踩踏著
她的回收車。綠燈亮起，車子發動前駛，這又是一座喧鬧的城鎮。但你深切地曉
得，唯有人煙散盡之時，人們才終願審視自己因遭致空襲而荒涼無比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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