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夜晚樓頂的彈珠聲
有沒有這樣的時刻，高三那年一個人過了十二點仍在預
備著明天的考試進度，燈下塗寫默記著，看一個公式怔住了
幾秒，會忽然聽到頭頂上似乎在天花板夾層裡傳來的，幾顆
彈珠悶悶脆脆的落地聲響，霧霧糊糊經過了建材的削弱，卻
一下一下如此分明，停滯的空氣都之震動。
彈珠聲的來源眾說紛紜，有人說單純是建材日夜的熱漲
冷縮不平均；有人說建築工人蓋房子時會在夾層放幾顆彈珠
給小鬼玩，但沒有人會晚上鑽到天花板上認真探討它的起因
，看看究竟是誰在廣袤的星空下歸夜不眠，把玩幾顆小彈珠
，讓漆黑平添了幾分遐想的空間。
失眠的夜裡，兩眼圓睜，頭腦被日間的瑣事充塞隱隱作
疼，就只有奇異的彈珠聲骨碌碌地依稀可聞，更襯托出夜晚
的靜謐，在不眠者心上磕磕滑滾，像是自古就在那裡一種伴
隨的存在。黑暗中，樑柱輪廓還清晰可辨，夜燈的光暈漸漸
刺眼。焦距渙散時，那些多少年前稀疏難辨的記憶也一件一
件浮現、匯流。
遠古時代呵。還能記得國小國中那樣不知世界運作的方
式為何，懵懂天真玩樂的歲月嗎。遇見的人啊，都是用最直
覺沒機心的方式說著話、追逐、笑和分享。多少年不見，過
去一年兩年的相處，到現在回憶他們的方式，剩下一個場景
、一句說過的話、一張模糊的面孔、一個對不上人的姓名…
…再搜索枯腸也只有這些，多麼美麗又淒清的感受啊。若是
偶然路上遇到、逛進他們的網誌，會發現這當真是我認識的
那個人嗎，他們的世界逐漸充滿著陌生的名字，連他們的照
片都變得像夜空中不知名的一顆星，運行往不同的方向去了
。這才明白，沒有兩個人的生命可以一直平行下去。
大學生活忙碌，爬上床往往倒頭就睡，少再聽到這種似
真似幻的彈珠聲，也懷想起那些不眠的夜。一瞬的彈珠聲比
較像是一種提醒，一個撩撥，觸動心上易受情緒感染的地方
。白日人事人世再浮茫，夜裡看來卻是如何安詳，像幅凝止
的靜物畫，一張瑰麗的星空刺繡。雙十年華，偶而感覺到在
一個人無座標星空中漫漫漂浮的寂寥之感；樓頂上的彈珠聲
不甘於看不到觸不到星空的寂寞，碌碌轉動，從幾光年外拉
來一些宇宙中遠古時代的人們、星塵和軌跡與你對話作陪，
相對卻提醒了現下的孤寂。一一細數那些人們的事跡、話語
，知道這就是時間，如何如何也無法流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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