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輕盈的城市
雖然懸掛在深淵之上，奧塔維亞居民的生活，卻比其他城市的居民還要
安定。他們都知道這網只能維持這麼久。
－－卡爾維諾〈輕盈的城市之五〉，《看不見的城市》
說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彷如蛛網上所建造的城市，危危而立；由數條
麻繩鋼索繫著，揣在心上。城市底下深有幾百呎－－通常是時光湍急的
流河，甚或是更為廣大的人海在多年以後將城給吞沒。
與人聯繫不過就是那幾條蛛絲馬跡的，頂多織一張網，書寫卦象，卻總
是看不透隱含於內的意思。
這一兩年來我的手機汰換過幾次，若非遺失在不知名處，即是按鍵失靈，
電力無法飽滿；這樣，幾經遷徙遂弄丟了大多數友人的電話。他們大多
賃居他城，過著一種與過去相銜卻不再重疊的生活，如此我鮮難與他們
有多麼密切的連絡。所以我轉身求助網際網路之無邊千手，亦發現自己
前前總總更替了數名帳號；當時懶於將他們一一焊接回來，如今都不可
見了。
是以，我遺落了一整個世界。有城正在墜落。
最近我記起舊情人的生日即在十月，在那之前我嘗試與之對話：探問他
的消息與號碼，在未捻燈披衣的小綠人前留下離線的訊息，希望他儘快
同我聯絡。碰巧手機從那時便癱瘓至今，生日那天我安安靜靜的度過了；
彷彿生命裡有幾個節慶是需要禁聲而不得喧嘩的。
我想起過去同他走路的那些小事；記得市容，記得街道，記得共居於彼
城的老人與小孩。是說，初嘗甜果的我似乎不怎麼懂得管理情緒，嗔痴
嫉妒與歡愛狂喜，竟也要像雨夜中的收音機以「微調」來控制接收頻率
的波動，險而走在嫘縈搓編而成的繩索上頭，孰知也成為對方的包袱。
我們說卡爾維諾筆下的蛛網之城奧塔維亞（Ｏctavia）其實是一座垂掛
的城；一切的一切均由繩索如千百支手掌般抓著，直至無法負重，再輕
盈的放手。當時的我便這樣摔了下去，靈魂摔得皮青臉腫的，事後我想：
啊！我極可能是奧塔維亞城裡一個不甚聰明的移民者，不知道這些網只
能維持這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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