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速描
有點驕傲、有些苦笑，有的時候，我不知道話語的吐露，其實只
是繪畫的一種形式，形式通過，事物的本質就會為人接受。往往就這
麼接受形式上的安慰，來消減實質上的空虛，我說我的話語，在紙上
就是一張乾扁的嘴，水份喪失殆盡，每一個振動裡吐露的字，都尖銳
地提醒著我們：生命裡每一個音符所擁有的權力，往往只是生理期中
偶然的顫抖。
我欠缺藝術家書寫的本質。
我以前學過素描，學過用膠彩作一些空泛幻想的畫、學著作為一
個能為校爭光的畫者，而非畫家，又像是工匠，為了專家們指定的世
界而庸碌；學著把畫筆潤成櫻桃小口，小心翼翼地咬蝕著紙面上一望
無際的空白。空間感，對於習畫的人是很重要的一種因素，彷復是平
衡感之於體操選手，落筆或者翻滾，只是一念之間。而數念之間，我
莫名地被美術老師選上，參加縣的比賽，令我手足無措地多翻滾了一
個夏天。
這麼說起來，我的平衡感很好，只是我把平衡木當作實驗劇場的
舞台了。美術老師看著大片留白的作品，瞪大了眼想看透這跟藝術有
什麼親戚關係，血緣判定理論上是沒有，依據藝術的家族特徵來比對
也找不到關聯性，她在最後的鑑定書上評價：這是一個國中生米羅。
米羅是誰？我慌了。我在模仿他嗎？雖說畫畫不就像游泳，你做
什麼，他就做什麼。但抄襲和模仿是絕對不可以的。
美術老師說了，你就去旁邊跟學長一起畫。
學長？拿過全縣第一的學長？
是學長。
學長收斂地把畫筆在紙上擦乾，使其顯露一種狂放不羈的姿態。
老鷹停留在他凝視的那片天空裡，等候飛行的訊號，城市裡的人群也
等候著一個機會，一個機會被化為永恒的姿態，即使只是扭捏做作的
青春也好，總是年輕。
我隔著那片天空，拿起最大枝的畫筆，惺惺作態地畫了一幅抽象
畫，沒有得獎。
果然這樣不算是藝術啊…美術老師在回家的路上低低的說著。
從那之後，我沒有提起畫筆過，我老是想著那片天空。雖然那片
天空早已變得破爛不堪，卻還是有一隻老鷹，有人在行走，只是我怎
麼也想不起學長的名字。
我想，記憶或者社會，已經把學長拋落在來來回回的人群裡，還
欠一個藝術家畫出他們，我想著，然後從畫堆裡翻出幾隻畫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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