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美麗島與蓬萊仙山

看板prose作者 ( 哈哈)時間18年前 (2006/05/20 12:42), 編輯推噓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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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我第一次聽胡德夫唱歌。   美麗島就是蓬萊仙山,蓬萊仙山就是美麗島。這是無庸置疑的。但有時又會  以為這是對立組的事物,譬如說「神聖/世俗」、「紅燈/黃燈/綠燈」,至  於期間有沒有中介物,這我可不知道,或許這個形式基本上就是錯誤的,因為  美麗島與蓬萊仙山並非是單純抽象的詞組。   先說白X3美麗島。   上禮拜日,前逼R丟訊問我要不要去高雄文化中心看雲門舞集美麗島,可以  拿打折票。心裡著實掙扎了一番,主要是台南高雄這樣來回一趟,一個下午就  消耗了,倒不如躺在家裡轉電視,看『XX娛樂』無俚頭打打鬧鬧也好;或者  像身邊一些朋友提著泳具、家當、新買的泳褲老往台南水都跑,在看台、泳道  、更衣間之間遊蕩當自己是豪情萬丈的孔雀,回來曬的一身黑、滿臉通紅、甚  至脫皮,豔麗的水藍花叢盛開於美好的下午不是嗎?   另個原因,上次看戶外雲門紅樓夢,在人群中被淋成落湯雞,群眾對於藝術  表演的熱情固然令人感動,布景、服裝、體態與舞踊也很美,可是看不懂就是  看不懂!這樣的置疑傾向......。   還是決定去看了。   大中午艷陽高照的,流著汗排隊買火車票,遇到怪怪的中年人說要借錢,令  我困擾萬分,還是決定不理睬他,像對付一些義賣愛心筆的學生,連回話都不  必!結果這點擔誤,還是讓我錯過了一班火車,不知從何惱怒起。搭下班火車  ,從熟悉的月台,到下個熟悉的高雄空橋。馬不停蹄地迅速招計程車趕往五福  路,打手機給R,R大聲吼你太慢了啦!我已經在劇場裡了。跟R問妥了還是  可以現場購票,便加快步行速度。走過門口竹子搭建的藝術品,經過圓形廣場  ,星期六下午似乎同時有許多活動在進行。   入口人潮洶湧。   賣節目單的工作人員中,有個很帥的年輕舞者(應該不是雲門一的吧!也許  是雲門二),面容極其漂亮,黑髮穿著黑色背心,高挑挺拔,線條完美肌肉結  實的身材,那是只有日日夜夜焚膏的鍛鍊錘鍊,重複拗折組裝,才有可能的圓  渾豐腴,令人印象深刻,不知不覺就會雙眼扣視聚焦在他身上。上次雲門2有  來成大成功廳示範表演過一次,類似的舞者奔跑下臺,離觀眾同現在一般近,  讓人心神搖晃眼光閃爍,絕對不同於陽光乳酪般的生猛野狼,那鮮明俐落的石  膏白筆觸根本是完美的大衛雕像在月光下反折光輝的秘銀流光。   那是一般人平凡大眾如我永遠達不到的身體境界。對一般人來說,肉體除了  自然的生老病死、慾望核心與傳宗工具,只是醫療與健康的商品吧!在這資本  大行其道的世界,永遠不可能自覺地把其藝術化,人生選擇有限而限制多多。  真要如朱少麟『燕子』裡頭的阿芳,根本是難之又難。   買票。走進右側的表演廳,座位八分滿,室內冷氣逼人,我從袋子中拿出外  套。觀察現場的族群,大多是中年人以上,有在賺錢的中產階級吧!節目快開  始時,邊緣的婆婆媽媽提著皮包踩著高跟鞋,開始往中間的空位移動。   黑暗中,顫巍的大幕起來。墨黑的地板上,幾束青冷的燈光打出,幾幅白色  布幔昇昇降降,白1的音樂是史蒂芬.史考特的『米涅瓦之網』,老實說,雖  然一直盯著舞台上穿著白衣的舞者,但我幾乎快睡著了。自己告訴自己,馬的  我可是花了八百元,最好還是清醒點乖乖把畫面消費掉,不然很浪費,但不知  怎的濃濃的睡意在笛聲的催化下是一波波襲來,台上舞者的步伐實在太夢幻太  散光了。   在我精神快散潰時,布幔出現綠色的竹影,終於是中場休息了。   對於確切意義的追尋讓我內心一陣忙亂緊張,很怕自己從此拒斥陌生的事物  。出去外邊,獨自喝著冰水,恍神間,突然清醒又會問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如同那些時時刻刻問自己的命題,關於存在那樣空洞的疑問。我無時無刻不  想到自己的卑微,憑什麼對著運轉星球歌唱,憑什麼書寫卑微與偉大。   為什麼舞蹈存在?舞蹈能帶給人類什麼意義?意義在人群裡永遠是分裂的。  我看著門外邊的廣場另個舞台上辣妹的勁歌熱舞!在舞蹈的形式裡,這些的本  質是一樣嗎?目的是什麼呢?我到達不了。世上都是我不要的事物,我只要活  著就好了嗎?想起在成杏廳裡侃侃而談的林義傑、連加恩,想起大愛台裡頭一  些人一些事,他們怎麼可以這麼單純樂觀地信仰一件事呢?   如同前逼S某次說:『詩是......全部。』   令我心中悶哼一聲,這麼小眾(S說:小眾又沒關係)!這麼無能為力,這  麼地無法致富!致富可以令人不卑微嗎?對於生活風格的慾望,是以物質建立  起來的,這真是令人厭惡的消費者心態。如果不是買品味幹麻穿著體面在此折  磨自己!   好吧!我錯了。   喝了一罐冰水,白2、白3時算是花了心思去看,舞者的呼吸聲和迴旋重複  的音樂還真大聲,一些不可思議的動作簡直是虛構出來的,只有無懸絲的自動  傀儡才能如此違反關節、扭轉抵抗自己的身體慣性吧!前陣子詩人楊澤寫了篇  文章紀念羅曼菲、伍國柱,裡頭提到楊牧以葉慈的詩來形容羅曼菲不停歇的迴  旋。我記得我讀過,便翻出我認為楊牧創作裡最神秘的《星圖》〈0〉(p119  -126)才驚訝地發現,原來那好幾頁不分段、中途不逗點、最後沒句點的長句  ,當真以形式、以比喻貼切地描述了羅曼菲的『輓歌』。茲引以下:    開花或舞蹈莫非勞動,當        肢體不是為取悅靈魂而創損,    或者當美不因其絕望而發生,    沉迷的智慧不溢自子夜的焚膏。    啊栗子樹,偉大深根的開花者,    你究竟是葉,是花,抑是幹?    啊旋向音樂的肢體,啊閃光一瞥,    我們怎樣才能自舞辨識舞者?    啊靈魂-靈魂有時被放逐到看不見的身體反面,失去了形狀,在她無重    量,無形的重複起落下窒息。所以我就以一種悲戚的語調叩問著,叩問    我怎麼樣才能辨識啊怎麼樣才能確認那迴旋轉動於生死韻律的舞者怎麼    樣斷定我們曾經相知而且始於迢遙之時間未經磨損之前始於那完整的幻    覺世界以清潔的星光與水紋與花辮與稻穗裝飾夜晚和白晝春天和秋天   我們都是觀眾,只能仰望舞者對這世界最驕傲的宣言然後終究要劃上句點。  舞台驚異之處,是白2轉白3時,整個舞台上,舞者由左到右,由左徂右,一  一拉掉長長的黑膠,黑墊被抽入臺側與地板摩擦的聲音令我頭皮發麻。上頭有  片烏雲,令人聯想起巴黎新凱旋門中央的法雲(Nuage 因為我常去看牙齒的診  間掛了這幅白色天梯),只不過黑白不同色而已,都同樣造成視覺無法穿透的  覆蔽感。   沉思默想?我不知道舞蹈究竟適不適合『想』?因為這樣的語彙與內在邏輯  對我來說是陌生且難以溝通的,彷彿只傾聽自身孤寂的純粹修行。我無法想像  在那樣的空間裡,表達了編舞者怎樣的概念?生命力?爆發力?或者,神蹟般  抽象的美?不能以具象和多餘的價值覆蓋,只能以抽象和意象包圍無形的精神  狀態。拆解動作,定格,輕靈跳躍,唯有視覺聽覺感官可以穿透實境,從肢體  和呼吸體悟生命之美。   那充滿韌性與毅力的姿態飄忽化合,思考生命同時也實踐生命,每個人都在  尋找歸屬的自己/真正的自己吧!   這是我第一次聽胡德夫唱歌。   闃暗的舞台上,流動的琴鍵像飛舞的老鷹,他開口唱歌,他的歌聲真的好好  聽,他唱:『我們這裡有勇敢的人民,蓽路藍縷,以啟山林,我們這裡有無窮  的生命,水牛,稻米,香蕉,玉蘭花。我們的名字叫做美麗......。』   大家拿起歌詞。淚珠在我眼裡滾啊滾,在哽咽中大聲唱著歌。全場一起唱歌  ,好感人。在這種時刻我就心血翻湧,覺得全場都有著血肉相連的情感。像聽  陳明章和蔡振南一樣地感動,有時我會想,這些感動的歌任一首都比中華民國  的爛國歌爛黨歌好聽多了。根於土地的堅持,根於土地的信念,那樣曾經令我  陶醉地耽溺沉迷的某一種偉大與永恆的精神之美已經無可奈何地破滅了嗎?   在汪洋中最瑰麗的珍珠,福爾摩沙,美麗的福爾摩沙......。   這是我第一次聽胡德夫和惦惦離開的李雙澤和永恆的人群一起唱歌。   難道?這一切只是情感認同的錯覺嗎?   李維史陀說:「音樂是一種語言,我們藉著它把訊息複雜化;這些訊息能夠  被許多人所瞭解,但卻只有少數人能夠傳送;在所有語言中只有音樂能夠把既  可理解卻又無法翻譯的矛盾性質統合起來-這些事實使音樂的創作者像神祇一  般,又使音樂本身成為人類知識的最高神秘。種種知識都臣服於音樂,後者掌  握了前者的發展之鑰。」   掌聲安可聲燃燒後,抑止時間的機械停止運轉。我在人潮中獨自離開,和帥  氣的舞者擦身而過,搭計程車到火車站,這真是花了很多錢的下午。   也許,舞者獨立的價值就是被慾望的眼光愛撫,請原諒我的無禮。   ◇   五月中,瀏覽垃圾,在世界邊境組合證明存在的日記,處理邊緣的題標,  根據奇異的靈感,想到怪怪的對照詞組,便有恃無恐隨便標上。塞完亂七八  糟的敘事當作(上),對於此文所能提供的複雜性便開始置疑,彷彿只是裝  腔作勢的遊戲,便開始與標題日日夜夜面面相覷,似乎原本的題材怎麼左瞧  右看,都委實不甚適宜。想了想怎能又任性地任其虎頭蛇尾,反正,總是草  草寫就,從不曾精緻修定,不再追究也就隨它去罷。   這是無言且智窮力竭的蓬萊仙山,世界從此再也沒有偉大的暗示,只要用  盡力氣智慧推翻這個虛無假設,關於日漸洶湧的無聊或許可以逆反。     嗜吃牛肉麵。家附近常去的牛肉麵店有兩家,一家在大排水溝旁搭鐵皮屋  ,一家在舊巷弄裏頭也是一層平房。不知怎的,似乎鄉下的麵店總是簡陋了  些,沒有冷氣,只有永遠吹不涼又沾滿黑黑一粒粒灰塵的風扇轉來轉去。   大排水溝那家稍微乾淨些,一對中年夫婦在裡頭忙進忙出,沉默是金的老  闆一頭短髮全白了,身材勻稱、手臂結實總穿著無袖背心在熱水蒸氣前煮麵  ;老闆娘留著清湯掛麵的短髮,印象中總穿著紅色上衣、戴著眼鏡、圍著圍  裙,低著頭切菜。沒客人時兩人便在隔間後室的躺椅上打盹看電視,有客人  來時還可以從掛在半空的鏡子看到。說來也是七八年的老主顧了,我去只要  說聲:「(跟以前)一樣喔!」過沒多久老闆便會端出切成薄片的牛肚灑青  翠蔥花與一碗熱騰騰的清蒸牛肉麵,望著香噴噴肉湯上頭浮動的亮黃小油滴  ,便能激起胃袋裡驚人的食慾,先在牛肚淋上一圈醬油,然後一口氣挑光盤  中物暖暖身,就可以正式開始把厚軟大塊的牛肉和粗實的長長麵條盡情地湧  到喉嚨下面。   這時意志向美食屈服便覺得無比幸福,是再怎樣也不會厭倦的人間生涯。   舊巷弄裡頭那家開更久,專賣紅燒牛肉麵,也是對夫婦當家,但歲數又大  了一兩輪左右。老闆娘矮矮肥肥臉上粗又皺頂著捲髮,在油漬漬的鉆板前處  理顧客的滷味小菜;老闆高高瘦瘦的,老是穿便宜的細肩帶薄吊嘎內衣彷若  蜉蝣之羽、戴條粗大戲謔的金鍊,奇怪地倒也顯得不老,至少頭髮還是黑的  。整間店地板四壁黑烏疤渣,黏答答令人難受,光度不足也令我詬病,除此  之外便沒啥好挑剔,鄉間這樣讓人起疙瘩的店多的是。   我大概都是下午三點多心血來潮跑去吃,那時半個顧客也沒有,黑漆漆的  店裏只見老闆仰著頭攤在一張靠背扶手太師藤椅上打呼,我記得到我國中時  ,仍有女老師慵懶地坐著那種太師藤椅講課。睏倦的老闆娘則隨便趴在摺疊  碎花方桌上睡覺,蒼蠅嗡嗡地繞著嵌著紗窗的滷菜櫃飛來飛去,空氣中彌漫  著榨菜酸菜味與不知名的燙辣藥材味,積著灰塵的飲料罐壘堆在高臺上察看  著生活的現實。   這時暗黑無光的深海裡,只有沙沙的廣播像扭開開關的水龍頭不斷地放送  ,窸窸窣窣的主持人聲音,有時老沉世故的男聲滿是無奈的勸世意味,有時  尖銳女聲油嘴滑舌接聽叩應電話,不住推銷著某種可以除百病袪酸痛的80  8蓋好康。後來不知怎的老是在某些雞排攤販、飲料店前,讓舌燦蓮花的電  台那微弱的頻率反射,躍過天空,穿越海洋,到達謊言擴散的地方。不偏不  倚地鑽了進耳裡,還是同樣一聲『808蓋好康』。   偶而一群邋裡邋遢的少年踅過,嘴邊飆句凶狠的恁娘咧,實在充滿語句根  生野放的力量。神聖的鬼魂不是嗎?   恁娘咧沒人懂。   曾經我以為我正在都市與鄉村的擴張景框裡讀著光陰的故事,在凝結的夢  中,呼吸一樣自然地和群眾一起凝視著在黑暗中腐蝕落色的島嶼。我覺得,  如果我可以替那些買幾打送啥的(或是觀眾對著話筒唱歌)藥品命名,我會  命名『恁娘卡好咧』。中間插時事評論(小叔砍嫂子、惡少搶超商等炎涼世  態),然後路況報導,再繼續臭蓋著骨頭痠痛可以吃『恁娘卡好咧』,平時  閒閒沒代誌也可以吞『恁娘卡好咧』當保養,固肝固身體,固林北一塊芋頭  蕃薯。   他人即天堂的最好例證,或許借問眾神明時也可以傳上供桌也說不定。   我總是對朋友說,我住在一個台灣西部邊境的小小漁村裡。但有時候隨著  時間軸隨著欲望變形異化的事實,往往都違反著我的述敘。當我發現我根本  無法使用流暢的台語句法敘述我所生長的環境時,一個懷念的世界從我的心  中徹底失落了,被限制甚至被消滅了,被吞沒進另一種強勢的語言裡頭。確  實是失去了很多很多東西啊!如果要寫出來的話或許有一本河洛語字典這麼  多吧。有些失去的時候好像不覺得怎麼樣,但偶然在某個地方聽到,卻覺得  說不出來的難過。好像一直在繼續失去各種東西、事情、人和感情似的。連  我自己都不知道失去這麼多物事的我,究竟變成了怎樣的存在。   這是關於語言如何成立世界、勾勒現象。   所以有什麼東西在黑暗的口袋中擴張著,把往日珍貴的時光朝宿命的洞中  擠出去,喪失之後再不會相遇、又感傷又滑稽的通俗劇,彼此轉喻組合,卻  又在轉角之處一起放棄。   S安慰我說:『既然知道人生就是無常的......。』   我說我懂,但誰都會怕。   一輛公車駛過,LED儀表版跳接著英語和繁體中文的起迄站名,純白的  公車,印著大朵紅色的鳳凰木花冠,上頭寫著大大的『我愛府城』馳過我的  眼前,大家也都接受了這不知不覺的改變。我無時無刻不遇到『我愛府城』  的公車在上下學的路上奔馳,在大街小巷裡緩慢爬行,象徵台南這個都市的  圖騰在平原上緩緩奔馳發出轟隆隆聲響。   八十幾歲外婆仍坐在輪椅上望著空曠的門外任風吹撫,緊緊守著生命最後  的時光。再也聽不進那些轟隆隆聲響,再也沒力氣交代子女去跟電台隨便亂  買藥。她連我,或者我媽媽她二女兒都認不出來了呢!白濁空洞的眼睛望向  世界的末日,若有人接近就隨便搖晃著細瘦蒼白的雙手,說些讓人摸不着頭  緒的話。   外婆最後一次把持著微弱的清明認出我來,是在一次午後的拜拜裡,這家  僅剩的大舅媽孤單的背影逆著光,拿著一炷香朝門外的天公伯仔拜拜,我從  鮮花素果裡望見對面空蕩蕩的聖公會幼稚園。外婆一直拉著我的手,另外一  隻手撫拍我的手背,搖晃著因為糖尿病而截肢懸空的左大腿膝蓋,薄薄乾癟  的嘴唇不住開闔,重複著她老了,腳也被斬掉了再也不能行走,沒路用了之  類喪氣的話。然後不知道腦神經又錯接到哪個譫妄幻設的回憶,開始語無倫  次碎嘴道起媳婦或朋友鄰居之間的壞話,即使森嚴的本質現象在她腦海中一  一瓦解,那些偏執的壞識依舊固著不去嗎?像被砂紙磨過一般,她退化的大  腦除了反應外界外,究竟她是徘徊在怎樣扁平的作祟意識裡頭呢?人首先存  在著,在這世界上遭受各種波折─而後界定他自己,又怎樣呢?連這層認識  在細胞不可逆的輪迴裡都被磨平了,精神會潰散,智慧會解體,佝僂的往事  終於如煙似霧。   『阿嬤!阮是XX啦!』微微的抬頭,滿是疑惑的眼光。   光陰摧枯拉朽,經過日據時代的她是再也認不得我這個外孫了,我也幾乎  快認不出她了,那個福泰黑髮一身碎花連身旗袍,端坐在太師藤椅上的慈祥  老太太再也不在了。不在了。那個力量的支流至今仍守護我們家的外婆不在  了,那個造成媳婦紛紛出走、家庭失和、愛說三道四的外婆也不在了。   只剩乾瘦蒼白的外婆仍坐在輪椅上望著空曠的門外。   只剩輪椅、健保卡望著第四台上頭不斷播放的購物頻道、越南新娘、歌仔  戲、還有鄉人透過電話或殺到錄影現場的殺豬般的歌聲。      比起牛肉麵,我其實更喜歡回憶中外婆煮的黃瓜虱目魚細麵。   若非如此,個人的存在怎會有景深呢?但風吹過,馬康多終要化作沙塵。 -- 某樣東西在我的靈魂內騷動, 狂熱或遺忘的羽翼, 我摸索自己的道路, 為了詮釋那股    【虎跳跳部落格http://www.wretch.cc/blog/quendi 烈火, 我寫下了第一行微弱的詩句。 --聶魯達(Pablo Neruda,1904-1973,智利)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20.134.183.14 ※ 編輯: nahald 來自: 220.134.183.14 (05/20 1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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