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請小心輕放
剛進入大學時代的早期，
從學長姐那兒總會流傳下來一句叮囑，
他們口口聲聲地交帶說：
珍惜學生時代的愛情，
那般的愛情最純。
當時少不更事的我們，
還沒有過太多的歲月，
只是把這話淡淡地聽過。
總覺得感情當是「愛在瘟疫蔓延時」裡的費爾米納跟阿里薩，
無論怎麼樣的日子都不能對愛情的單純染指，
你甚至願意飄移人世之外，
流離失所。
愛情是海枯石爛或天長地久的應然，
而非與時俱變的。
因於這些想法，
你就很容易去習慣忍耐及等待。
期待把自己等待成更好的樣子，
期待把愛情等待成更好的樣子。
然後把手邊的機會像氣球一樣地放掉，
讓它們慢慢地往空氣裡飄移，
在失望的高度裡破碎。
或者就乾脆地演了一場很隱密的單人默劇，
沒有任何觀眾，
只有自己與自己的獨白，
一直到厭倦了為止。
再或者，
你不會去珍惜，
實則是那時候真的還不懂什麼是珍惜。
對於愛情我們還不夠老練到這般地步。
日子總會過去，
為了長大，我們各自地規劃了截然不同的生活藍圖，
每個人開始投入自己擘畫準備的小世界裡頭，
學生時代的均質不再，
我們不再遭遇那些擁有相同經歷、相同想法、相同目標、相同時間的人，
生活變成了歧異的分水嶺，彼此分頭行進，
斷裂且異質的生活。
男孩子通常得當兵服役，
花費了一年半載的青春醉生夢死，
這很容易把所學耗弱，
並養成怠惰厭倦的壞習性。
女孩子則早已拿到碩士學位或迅速累積了工作經驗。
她們見過了世面。
相較於異性，
社會年齡讓她們多顯得早熟與早慧。
她們會開始考慮一段比較長期並且穩定的感情。
這多是同齡男孩子現時無法擔負的。
同時，
彼此也會開始考慮到經濟的問題，
不會希望往後結婚相愛相處得太過辛苦。
父母的期許在感情的秤子上逐日地惦上質量，
或許不至於要求彼此家事分擔公平或誰一三五日煮飯，
但要能與長輩相處有個平衡，
最少要能避免爭吵。
工作的場合能夠近些也好，
下班或休假期間能有短暫的約會，
或者都相處在一起。
被距離隔絕的感情，
似乎太過辛苦。
愛情就這麼不知不覺地開始被我們撤退到一個位置，
它得張牙舞爪並狼狽地自我防衛，
以免生活的全部讓它變得奄奄一息。
生活變成了情人眼裡的砂，
那麼刺痛、那麼熱淚盈眶。
那時候沒懂得過的長久流傳的話語，
在心底隱隱約約堆疊成一個比較清明的形象。
「珍惜學生時代的愛情，
那般的愛情最純。」
原來它指的不是單純，
指的不是純潔，
因為這兩個都是我們對愛情的態度，
它指的是純粹。
只有愛情的真空包裝，
沒有其他，
亦不需要考慮其他。
像一朵向晚隨風搖曳的小花，
那麼輕盈且詩意。
而這樣的時代終已離我們而遠去。
小說半生緣裡，
最後曼楨對世均說了一聲：
「我們都回不去了！」
兩個人也或不是不能愛了，
但是經歷風霜及歲月的感情
終究回不去最初所想的樣子了。
這像極了搬家時際的那只玻璃瓶子，
你把它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把它輕置入載滿泡棉的瓦楞紙箱裡頭。
終點到時，
它卻已不堪顛簸、不堪取出地碎裂在箱底。
即便箱口我們早已寫上一則：
「小心輕放，易碎。」
請小心輕放！
你知道嗎，
其實那是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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