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讀昭明文選詩四
四 曹植
曹植，建安詩人代表，歷代評價都甚高
其詩出色之處，應該在於能兼顧文辭華美，富含神韻，氣勢宏大能動盪人心
這方面特色與後世辛陸詞有相近處
詩中有不少 慷慨激昂 年輕熱血 的成分，應該頗適合青少年閱讀
1.曹詩的熱血激昂
<雜詩之五>
僕夫早嚴駕，吾將遠行遊。
遠遊欲何之，吳國為我仇。
將騁萬里塗，東路安足由。
江介多悲風，淮泗馳急流。
願欲一輕濟，惜哉無方舟。
閒居非吾志，甘心赴國憂。
<雜詩之六>
飛觀百餘尺，臨牖禦櫺軒。
遠望週千里，朝夕見平原。
烈士多悲心，小人偷自閒。
國讎亮不塞，甘心思喪元。
拊劍西南望，思欲赴太山。
弦急悲聲發，聆我慷慨言。
2.
曹植與其兄曹丕，雖然詩風不同，但因為生在同一時代，有是兄弟，常被人拿來比較
就文字上，曹植詩遣詞用字較華美精緻，曹丕詩不工處多
尤其在曹丕幾首代表作以外的其他作品 這方面的差異又特別明顯
個性上，曹植事業抱負 追求功名之心較強，曹丕詩在這方面的透漏較含蓄
前期的詩，曹植樂多於哀，悲而不傷，不如乃兄詩稍多憂愁思慮
摘詩段落
曹植:
<白馬篇 >
長驅蹈匈奴，左顧凌鮮卑。
棄身鋒刃端，性命安可懷。
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
名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
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曹丕:
<見挽船士兄弟辭別詩 >
捨我故鄉客，將適萬里道。
妻子牽衣袂，抆淚沾懷抱。
還附幼童子，顧托兄與嫂。
辭訣未及終，嚴駕一何早。
負笮引文舟，飢渴常不飽。
誰令爾貧賤，咨嗟何所道。
上段比較，可見曹植在詩文中，建功立業企圖心稍強烈於乃兄
曹植:
中野何蕭條，千里無人煙。
念我平常居，氣結不能言。
攬涕登君墓，臨穴仰天嘆。
長夜何冥冥，一往不復還。
黃鳥為悲鳴，哀哉傷肺肝。
曹植詩長於氣勢，多悲憤之情，曹丕詩長於言情，多哀愁之情
此差別也明顯見於兩人寫的閨怨詩
3.
曹植詩中，也有不少具轉折起伏的精采作品，以下敘述幾首我較常重讀的曹植詩作
<贈徐幹詩>
驚風飄白日，忽然歸西山。
圓景光未滿，眾星燦以繁。
志士營世業，小人亦不閒。
聊且夜行遊，遊彼雙闕間。
文昌鬱雲興，迎風高中天。
春鳩鳴飛棟，流猋激櫺軒。
顧念蓬室士，貧賤誠足憐。
薇藿弗充虛，皮褐猶不全。
慷慨有悲心，興文自成篇。
寶棄怨何人，和氏有其愆。
彈冠俟知己，知己誰不然。
良田無晚歲，膏澤多豐年。
亮懷璠璵美，積久德愈宣。
親交義在敦，申章復何言。
這首詩前面在鋪陳，到 [慷慨有悲心，興文自成篇] 是一個轉折
再往後一洩而下，氣韻豐美，讀來暢快
詩的內容在安慰徐幹他現在雖然懷才不遇，但必有能被挖掘的一日
<贈丁儀王粲詩>
從軍度函谷，驅馬過西京。
山岑高無極，涇渭揚濁清。
壯或帝王居，佳麗殊百城。
員闕出浮雲，承露槩泰清。
皇佐揚天惠，四海無交兵。
權家雖愛勝，全國為令名。
君子在末位，不能歌德聲。
丁生怨在朝，王子歡自營。
歡怨非貞則，中和誠可經。
詩的內容放在現在應該政治不太正確
但氣韻轉折十分精彩，讀起來順暢有趣
<贈白馬王彪詩>
太長，不錄全詩
也是曹植詩作中非常精采的一首，不乏跌宕起伏，情氣交融
聽說被某些人視為曹植詩之代表作
<箜篌引>
置酒高殿上，親交從我遊。
中廚辦豐膳，烹羊宰肥牛。
秦箏何慷慨，齊瑟和且柔。
陽阿奏奇舞，京洛出名謳。
樂飲過三爵，緩帶傾庶羞。
主稱千金壽，賓奉萬年酬。
久要不可忘，薄終義所尤。
謙謙君子德，磬折欲何求。
驚風飄白日，光景馳西流。
盛時不再來，百年忽我遒。
生存華屋處，零落歸山丘。
先民誰不死，知命復何憂？
這首也非常好看，可能是我重讀次數最多的曹植詩
內容是在遊樂中發起生年短促的憂愁
類似主題也常出現於其他漢魏詩，後世不知為何關於這種主題的傑作漸少
<朔風詩>
仰彼朔風，用懷魏都。原騁代馬，倏忽北徂。
凱風永至，思彼蠻方。原隨越鳥，翻飛南翔。
四氣代謝，懸景運周。別如俯仰，脫若三秋。
昔我初遷，朱華未希。今我旋止，素雪雲飛。
俯降千仞，仰登天阻。風飄蓬飛，載離寒暑。
千仞易陟，天阻可越。昔我同袍，今永乖別。
子好芳草，豈忘爾貽？繁華將茂，秋霜悴之。
君不垂眷，豈云其誠？秋蘭可喻，桂樹冬榮。
絃歌蕩思，誰與消憂？臨川暮思，何為汎舟？
豈無和樂，游非我鄰。誰忘汎舟？愧無榜人。
我個人覺得此詩是曹植寫的最成熟的一首作品
情韻比較深沉，不像其他作品氣盛意揚
總結:
如果單以詩論，可以體會曹操選曹丕，而非曹植當繼承人的抉擇
曹丕詩，除去當代較有名的三四首名作，也有部分詩帶有對政治功業的抱負心
然比曹植含蓄成熟。有機會或許會另外寫一篇文章談曹丕詩作。
此外，曹植詩也有不少讚頌上位者功德的篇章，與少年遊樂的詩作
放在喜歡以德取文的古代，還能長久享甚高的聲譽
也算頗為難得的事
清人沈德潛<古詩源>: 名都篇。以刺時人騎射之妙、遊騁之樂，而無憂國之心也。
把曹植描述自己遊樂的詩，解釋成譏刺時人，
看來曹植在後世也有點被神格化的現象啊...
除去上述，單就詩來說，曹詩確實有不少精彩好看的地方
其詩在氣勢能煽動人心的能力上，也可勝多數魏晉六朝詩人
在具有與作者相近心境時，讀曹植詩容易獲得共鳴
初讀其詩，從短到長，從淺入深，先讀雜詩六首，再至贈友詩，長篇樂府，
大概是較為合適的作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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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對什麼感興趣，我自己是主要對古韻文感興趣。
雖然讀古詩確實有一點國學基礎會比較好
但也無須到熟悉四書五經的程度，一些常見典故反而可能在歷代史書
傳說故事 諸子別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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