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詩] 今夜我們往新加坡航去 ◎林維甫
今夜我們往新加坡航去
◎林維甫
今夜我們往新加坡航去
如此瘋狂，我們體內的海洋
我曾迷戀一位黃褐色的摩爾人，他的肌膚如月
為此我啟程尋找永恆之地，神祕的睡眠之鄉
我和藍色的中國人飲酒，在孤島上狂歡
同肥胖的穆斯林禱告，和越獄的逃犯一塊流亡
在巴黎陰冷的下水道偊偊獨行，在腐爛的冬季
我迎接斑斕的風起舞，跟隨沙灘上無根的繩索擺盪
如此凶暴，我們體內的颶風
必須道別了，吾友，今夜的旅程將十分漫長
今夜我們往新加坡航去
在接近陸地時更要小心天候，不許打盹
穿越交叉而過的每顆心，每道凅渴的希望
你死亡，在每座港口，當孩子們如水鼠般開始哭泣
為他們瘦小的鞋製造每一雙虛弱、淌血的裸足
就讓閃著灰光的脊髓生長，體面好看的屠夫選擇對象
毋須回頭，就往骯髒的街衢繼續走去，背著地獄
當尖塔的鐘響起，在午夜，在無星的天空
我們必須道別，吾愛，我美麗的陌生人
年輕的水手啊，今夜，我忐忑不安的夥伴
你將會被難聞的汽油味擊倒，手臂變得堅實、粗壯
背部刺滿七大洋的地圖，臉上留下打鬥的疤痕
你將和疲憊的女子們廝混，與性情多變的浪潮翻滾
你會在每個城市吆喝、撒尿，嫁給了鹽又和海鷗交媾
從今夜起這座鐵船就是家園，帶著你浪跡天涯
而獨臂的侏儒是船長，沿著碼頭徒勞地丟擲骰子
他暴躁、易怒且言行昏眊，不停下著可疑的決定
但在成群盲人的國度裡，獨目者即是唯一的君王
無人能及，無人可及，呵也無人願意僭越………
所以起錨吧年輕的男孩，你毋須抱怨也不必徬徨
今晚的水溫剛好，夜色正明亮
順著風起錨吧，我們必須往目的地航去
今夜我們往新加坡航去
拾起地板上潮濕的毛毯，清洗沾滿灰塵的嘴巴
遙遠的城以完整的鐵礦鑄造，遙遠地就可以看見
每一位目擊者都蒸發四散，都化為義大利人朦朧的夢境
所以在你的口袋裏塞滿土壤，讓自己值點價錢
啟程吧，我們是該道別，在今天或者下一個夜晚
不管你是誰，朋友、愛人或者年輕的夥伴
我們仍會在這裏或那裏相遇，仍會在這個傾斜的世界上
保持熱情、孤獨，耽溺於莫可名狀的危險
在天明前繼續往下一個港口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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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詩收錄於林維甫的「鑄鉛活字印刷詩集」《歧路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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