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恨
因工作而終於得以搬出早想逃離的家
至今兩年半。
也許是年紀大了，父母老了，
也許是離開家的孩子比較乖，
在屢屢接到爸媽打來噓寒問暖的電話時
終於有被愛的感覺
我還以為雨過天晴了。
這兩天不知道是壓力太大，天氣太冷，還是怎麼的
完全無法忍受連日兩通催促我回家整理房間的電話。
一面跟我說不急，一面暗示最近就要請油漆工來，
一面問我幾時有假回家打包，一面透露他們已經開始移動我房裡的東西。
我從小就痛恨家人擅進我的房間，
離家後為了方便媽照顧貓，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
下場是家具書櫃雜物全都被隨心所欲堆到角落用布蓋著。
這次他們的計劃是把所有的東西移到房間中央，方便油漆工作業。
我所有的筆記，所有的書櫃，所有寶貝的DVD和CD。
是什麼潔癖還是龜毛的性子使然，我不知道
我只想自己好好地一面擦拭灰塵一面整理，
直到所有的東西都回到它該在的地方
而不是回到家發現自己視若珍寶的東西全髒亂地堆在箱子裡，
佈滿了塵土，貓毛和抓痕。
第一次爸打來，我們發生了激烈爭吵。
我壓低聲音告訴他，我在辦公室，不想吵架，
他卻一如往常，完全關不住道理說個沒完
我把電話放在一邊任他去講，趴在桌上哭。
不敢去碰電話，直到哭完。
我不想傷害他，但他何苦來傷害我？
是，我是怪胎，我是敏感到極點容不得人家講一句的壞小孩
我是個擅長擴大事端把大家鬧得雞犬不寧的魔星！
哭完我帶著美工刀到洗手間
狠狠劃了左手腕五刀。我已盡力了，橫著心，還是只有淺淺的傷口，
流著血。
國中畢業以後我就沒這麼做過了
但我沒辦法繼續上班，沒辦法把自己從深淵裡叫出來
我執著於小事放不開。
回到家，手腕的痛提醒著我發生的事
回想那些齟齬我甚至一句也記不得了
我關了手機，不想讓任何人找到
事隔一天卻又大意接了媽的電話。
我拿出誠意想解決問題
對話卻還是走到極端。
為什麼他們就是無法信任我能夠自行處理？
為什麼他們老是將傷人的話掛在嘴邊？
我心理不健全。
我自己的母親這麼說。
外面在狂歡，我心中沉默。
那是家嗎，它唯一的意義是哥哥的新房，
我只是遊魂偶爾過夜。
它是個幸福的地方，有爸爸媽媽和獨子，
即將添個乖巧媳婦。
我家在哪？
不久前才清晰感覺到的愛
和對老去父母的不捨
禁不起半點考驗地銷融了。
年初掃墓時想起這應該也是父母未來安睡之地
當我心情不好時必會到這塔上吹風逃避
寫下這首叫《塔》的詩
如今看來可笑又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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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我流離的終點
仍是這座微雨的高塔
格線間黑白群像
有兩格是熟悉的
你們的
而失落是陌生的
我的
曾想逃離的地方已不再了
我們在離開家以後
才真正開始相愛。
當我還在城市裡穿梭購物
試圖生活
你們漸漸變成死去的星球
壓縮成鄉愁的黑洞
吸引我一再路過
一再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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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要多熱
才能在自己心灰意冷的時候
還能去溫暖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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