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臉
剛剛寫好的，請各位先進指教
早上七點鐘，那是一個奇特的日子，我站在每天都看到的鏡子前洗臉。我不曾仔細端詳自
己的臉，最後一次認真看自己的臉是甚麼時候我也早就記不清楚了。在我心裡面，臉對我
來說只是個不得不戴上的東西。不過今天這件事情卻讓我特別在意。
今天我的臉好像有甚麼不一樣？
我用手摸了摸，指尖確實是有皮膚的觸感，鏡子中的倒影也證實了我正在觸摸我的臉頰，
但是跟記憶中的臉好像有點差別。不過我畢竟不曾認真記住自己的臉，也許我真的就是長
這樣。我一邊穿衣服一邊試圖搜尋腦中的記憶，果然還是一片模糊。然後手機的鬧鐘提醒
我應該出門了，我才想起上次跟同事一起聚餐的時候好像被他們拍了幾張照片，裡面應該
有照到我吧？
走出門外，把耳機接上手機，喜歡的廣播節目剛好開始，DJ清脆甜美的聲音讓我覺得精神
抖擻。門外的陽光有點刺眼，路邊幾塊還沒乾的水漬證明昨晚確實有過一場大雨。從這裡
往車站需要走一段路，對我來說卻是再好不過。首先當然是房租便宜，這段路程也可以說
服自己每天都有適量的運動，若是像今天這樣的涼爽好天氣，甚至可以說是享受也不為過
。
在電車上手指隨意滑動著相簿，每張照片的人都笑得開懷。為了讓專案順利推出，大家連
續加班了好幾個月，所以主管掏腰包慰勞大家，忍痛訂下最好的餐廳讓大家慶功。當然，
我也被大家拉著合照了幾張，螢幕中顯示的臉雖然跟鏡子的那個倒影有點類似，但是又覺
得不是同一張臉。雖然還是很納悶，不過看起來大概是我吧？
今天當然也是忙碌的一天，我甚至到了差點忘記吃飯的程度。其實今天因為太過在意，在
公司的時候就去了好幾次廁所重新確認自己的臉。一直沒辦法擺脫這種奇怪的感覺，所以
工作也不算很順利。不經意出了幾個小差錯，弄得我必須親自在幾個部門裡奔走。但還算
是勉強過關。好不容易下班之後，發現經常搭的電車已經開走了。所以決定先在附近打發
時間，順便吃些晚餐。附近餐廳擠滿了飢餓的上班族，不過老闆還是認出了我，店員也對
我微笑致意。然後這種感覺又浮現在腦海。用手摸了摸在餐廳廁所裡映出來的臉，異樣感
又深了一點。
我的臉是這樣嗎？
雖然一直很在意，但是這麼笨的問題我又該怎麼說出口。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決定繞路喝
點小酒，希望可以盡快擺脫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酒吧的原木裝潢幾次失業或是失戀，這
個帶著淡淡檜木香氣的小空間總是讓我能夠放鬆心情，一個人靜靜的流淚，不需要言語就
能溫柔的撫慰我，然後重新找回自己。但今晚我只是呆呆地看著杯子裡的冰球，在破碎的
倒影中看著不是自己的自己。中間又去了幾次廁所照鏡子，也許是昏黃燈光的影響，這種
不確定的感覺又多了一些。侍應小姐好像對我說了甚麼，酒保的眼神也透露出擔心，我沒
放在心上。廁所跟座位的距離不長，我也不確定來回了幾次。直到冰球在杯中消失無蹤，
我才緩緩地走向櫃台，桌上那個滿是水珠的杯子不曾移動過。
我很確定沒醉，腳步卻有點輕。現在只能苦笑想著除了臉之外，連腳都要離我而去了嗎？
於是我用盡全力命令這雙腳繼續前進。好不容易回到了家，除了疲憊還是疲憊，只想趕快
洗個澡睡覺。在浴缸放水的時候雖然電視開著，但我只是在鏡子前一直看著鏡子裡的那個
人。
這是我嗎？
這個疑問越來越深，為甚麼就是想不起來自己長甚麼樣子呢？熱水的蒸氣讓鏡子蒙上一層
白霧，我覺得很煩躁，用力伸出雙手想要抹去鏡子上的霧氣，結果鏡子就這麼破了。看了
看手上的傷口，這是我的手嗎？這個疑問讓我覺得恐慌，這時候怎麼可以還繼續增加煩惱
呢？我拼命想要甩開這個想法，然後才注意到我正在瘋狂甩頭，瞬間眼前天旋地轉，差點
站不住腳。然後我打開水龍頭想要洗臉，手接觸到溫水，一陣刺痛瞬間傳到我腦中，雙手
像是被火燒到一樣痛苦。
慘叫聲中我下意識地退後，卻滑了一跤。好像撞到了頭，全身也感受到劇痛。痛得身體好
像不是自己的。眼前是一片玻璃碎片，手似乎已經不怎麼痛，但是只剩下不斷顫抖的感覺
。我好想好想看到自己的臉，但是身體完全沒有辦法移動。我只覺得驚恐，看見浴缸溢出
的熱水，在我面前不斷流動，但是我甚至沒有意識到身體正浸泡在熱水灘裡面，原來不只
是痛覺消失，是身體沒有感覺了。
我試著張口呼救，試著命令身體移動，不過也只剩下腦袋裡瘋狂轉動的想法跟無限擴大的
恐懼。然後眼前一黑，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視線似乎開始升高，我看見身體正在站起來
，然後我看見手腳正在伸展，視線環繞了浴室一圈，我才知道頭似乎正在轉動。昏昏沉沉
中有點慶幸，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身體終於開始動了。視線最後停留在浴室鏡子，
我自認為的最後一絲希望終於被徹底擊碎。一個獰笑出現在破碎的倒影中。
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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