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叮。」烤箱跳出清脆的提醒音。
以豪套上隔熱手套後打開烤箱,濃郁的奶油香氣瞬間盈滿廚房。他拉出烤盤,剛烤好
的瑪芬蛋糕蓬鬆得像冬日早晨的枕頭,讓人想深深地陷在裡面。奶油黃的色澤恰到好處,
表面半融化的巧克力豆令蛋糕看起來越加可口。
他滿意地將瑪芬蛋糕分裝到托盤上。對於瑪芬蛋糕,姚醫生喜歡吃放涼的,因此以豪
不急著送去給她品嚐。
他一面想著該準備什麼飲品讓姚醫生配著吃,一面端著托盤穿越停車場,來到變電箱
偽裝的秘密入口前。
當以豪拉開變電箱蓋時,通往地下深處的黑暗中傳來男性的痛苦哀號。他不禁皺眉,
緩慢地拾階走下。
在陰暗地下室的正中央,那唯一光源的吊燈的映照之下,一個痞子模樣的少年被手銬
以及腳鐐固定在椅上。他身穿的潮服T恤被從中剪開,露出乾瘦的胸膛跟難民似的腹部肌
肉。
少年裸露的身體佈滿數個紅色小孔,絲狀的鮮血從孔洞蜿蜒流出。臉孔亦無倖免,半
睜的左眼皮鮮血淋漓,數根大型的釘書針胡亂地刺進眼皮。
痞樣少年獨睜完好的右眼,顫抖地、害怕地望著在他面前的女孩,像乞憐的狗兒般無
助。從以豪的角度看去只能望見女孩的背影,他聽到金屬器具的開合聲響,女孩正在裝填
著什麼。
女孩裝填完畢,將手中的物事按上痞樣少年的右眼,原來是釘槍。
「傳翰在哪裡?」女孩的聲音透出與年紀不符的冷酷。
「我不知道!我沒看過他啊!」痞樣少年急得哭出聲,但他不敢亂動,怕女孩就這麼
扣下釘槍。左眼正是妄想避開才被毀掉的,至於身上的孔洞不過是女孩招呼的前菜。
「傳翰在哪裡?」女孩重複同樣的問題。在以豪來到這裡之前,她早已問了不下近百
次。
「不知道、真的……呀啊啊啊!」隨著釘槍突然扣發,痞樣少年應聲慘叫,中邪似地
狂甩著頭,瘋狂地想把女孩毫無預兆地釘進右眼的釘針甩掉。
以豪嘆氣,這個傻女孩真的走火入魔了。他端著托盤走近,輕聲呼喚:「培雅。」
女孩回頭,垂在身側的釘槍滴著血。或許是連日待在地下室的緣故,培雅看起來有些
憔悴,臉頰的點點鮮血襯得肌膚更是蒼白。
「停手吧,這個人什麼也問不出來。」以豪勸著:「吃點東西休息。」
「那換個問題。」培雅再次舉起釘槍,按上痞樣少年的嘴唇,嚇得他緊抿著嘴。
培雅質問:「鬼哥在哪裡?」
痞樣少年嗯嗯嗚嗚地搖頭又點頭,抵住嘴唇的釘槍讓他不敢開口回話,怕釘子就這麼
噴進嘴中。不過保持沉默同樣無效,培雅冷酷地扣下釘槍。
少年再次放聲慘叫,在空曠的地下室迴盪不去。
看不下去的以豪乾脆出手制止,擱下托盤後扣住培雅手腕,直接取走釘槍。培雅沉著
臉,露出無法諒解的敵意。
「不要阻止我。」培雅想奪回釘槍。
以豪按住她伸來搶奪手,勸著:「真的夠了。你多久沒有好好睡覺了?」以豪發現培
雅的黑眼圈。
「還我。」培雅不死心。
「不行。」以豪將釘槍藏到身後。
培雅抓住以豪的衣領,像溺水的獸掙扎著渴求浮木。「我要知道他在哪裡……」
又是傳翰。以豪心想,這個人就像從地球表面失蹤似的,即使委託大衛杜夫也查不到
他的下落。
對於培雅跟傳翰之間的事,以豪所知有限,他始終納悶傳翰到底有多重要,可以令培
雅劇變成現在的模樣?她變得越加偏執冷血,下手時不再猶豫,為了得到答案不惜一再折
磨、逼問這些綁來的鬼哥的手下。
清洗室的大水槽甚至還扔著一具屍體,是昨晚被培雅溺斃的。
「我會幫你找到他,前提是你要休息。」以豪苦勸。
他發現培雅雖然情緒激動,但揪著他衣領的手卻是軟弱無力,整個人連要站穩也有困
難,全是在強硬苦撐。剛才能按下釘槍對她恐怕也不輕鬆。
似乎是體力終於瀕臨極限,培雅鬆手後無力地跪倒。她垂著頭,肩膀無力地縮起。
「說好了喔……」培雅低聲說,嘴唇喃喃蠕動,呢喃著以豪聽不見的話語:「不要跟
大騙子一樣……說謊。」
培雅虛弱地說完,身子忽然倒向一邊不省人事。以豪立即蹲下確認她的意識,幸好只
是過於疲累所以體力不支。他看看培雅,剛烤好的蛋糕恐怕是沒機會吃到了。
「大哥,你放我走好不好?我、我保證什麼都不會說出去。」痞樣少年趁著培雅昏睡
,趕緊向以豪哀求。雖然受到刑求的身體殘破不堪,但他仍如蟑螂般頑強,沒有放棄求生
的機會。
以豪眉毛微抬,隨後和善地表示:「只要你保密,當然沒有問題。」
如釋重負的痞樣少年失聲痛哭,口齒模糊地連說:「謝謝你謝謝你、謝謝大哥……」
若不是被束縛在椅上,或許他會就地跪下磕頭也不一定。
以豪走到痞樣少年的身後。「現在就幫你解開。」
「謝謝!謝謝!」痞樣少年一再點頭,想著終於可以脫離那惡鬼般的女孩的魔掌。
「唔!」痞樣少年悶哼一聲。一把錐子刺進他的頸中,毀去過於愚蠢的美夢,連帶刺
破頸動脈。
以豪手握錐子,本想直接抽出,但顧及血會亂噴四處都是,收尾實在麻煩所以作罷。
他心想:「我又不是十年,才沒有把現場弄得亂七八糟、然後再享受打掃乾淨的癖好。」
因此以豪就這麼扔下斷氣只剩時間問題的痞樣少年,然後將培雅扛在肩上,離開地下
室。培雅本來就纖瘦,但扛在肩上卻是超乎意料的輕。以豪不禁認為,恐怕在她找到傳翰
之前就會先病倒了吧。
以豪把培雅帶回三樓的她的房間,暫時讓她躺上床,然後從浴室取來沾濕的毛巾,細
心地抹淨培雅每根手指沾染的血跡,然後是臉頰。最後解開培雅帆布鞋的鞋帶,替她脫去
鞋子並妥善蓋好棉被。
望著培雅的睡臉,以豪惋惜地想,如果哪天姚醫生也能這樣讓他照顧就好了。可惜姚
醫生從不會讓自己落得如此狼狽,她總是那樣優雅高貴。
「好好睡吧。」以豪對著空氣說,關燈離開。
在下樓的途中,以豪思索著雖然培雅的轉變令人垂憐,但他更在意的是暗藏的危險。
這是培雅的本性、或是被環境逼就而扭曲?
自己當然沒資格譴責培雅,但是姚醫生的安全始終是第一優先。難保培雅有天不會反
過頭作出危害姚醫生的舉動。
現在的培雅已經不是初識時的懵懂少女了,以豪明白必須提防。
端來在廚房預先放涼的瑪芬蛋糕,以豪進入二樓的會客室,姚醫生在更裡面的諮商室
,正在翻閱文件。
以豪佇足在門外不願意打擾。對他來說,單是凝望姚醫生就已足夠。以豪看著姚醫生
,看她偏頭時順著一邊垂落的髮絲、那始終帶著淺笑的微彎嘴角。
除去製作甜點,以豪最專注的時刻便是與姚醫生相處的每分每秒。雖然最初開始嘗試
甜點,也是為了滿足姚醫生。
「我是為了她存在的。」以豪心想,忽然明白培雅的偏執。倘若有天姚醫生失蹤,自
己絕對會比培雅更加瘋狂,不顧賠上任何代價都要找出她。
說穿了,就是兩個傻子。以豪苦笑。
苦笑之後,以豪的視線看回原處,正巧與姚醫生四目相交。
「吵到你了?」以豪問。
「沒有。我假裝沒發現,好奇你可以在那站多久?」姚醫生調皮地說。「快進來。」
「你希望我站多久,我就會站多久。」以豪捧著蛋糕來到桌前,「這次我試做巧克力
口味的。如果不喜歡,下次再換回藍莓。」
姚醫生微微一笑地問:「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果然藏不住,在她面前的自己真的沒有任何祕密。以豪想著,一面擠出笑容。
姚醫生招手示意他走得近一些。以豪順從地繞過桌子來到她的面前,他從不拒絕姚醫
生。
姚醫生拉起以豪的手,輕輕晃著。「在擔心培雅?」
「是擔心你。」以豪沒有隱瞞心中的疑慮:「你好像逼出一頭怪物。」
「這樣很好,我喜歡她的轉變。」姚醫生的淺笑裡有藏不住的欣慰。
「她的手段兇殘的程度完全不下傑克會,不能不防。」以豪謹慎地提醒。「她還不明
白父親為什麼會死。」
姚醫生自信地說:「她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
她頓了頓,指尖搔著以豪的掌心。「培雅必須倚靠我們,否則怎麼找到傳翰?連大衛
杜夫都找不到人,說不定是死了。我很想看看,培雅能夠堅持多久?在這樣漫長註定沒有
結果的歷程裡,她到最後會有什麼變化?」
「好可怕的惡趣味。」以豪說。
「你不喜歡?」姚醫生伸手,碰觸以豪的下巴。
「怎麼會。」
他彎下身,與姚醫生親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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