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收購商遺忘的裝屍記錄簿（四）消失

看板novel作者Odiumer時間7年前 (2017/03/17 01:58)推噓11(11推 0噓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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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十年的新居很快就有新訪客。　　「這地方好漂亮！」曉君剛進門就被眼前北歐風格的裝潢驚豔，直呼：「我以為頂樓加蓋的房子都很簡陋，沒想到這麼舒適。」　　連背包都還沒放下，曉君直接一屁股窩進沙發，仰頭看著天花板輕盈旋轉的吊扇。她好奇地環顧室內，覺得整體的色調跟佈置很令人放鬆，似乎來到民宿。　　「好像在放假喔。」曉君終於想到該把背包取下。她提起背帶，那沉甸甸的重量立刻提醒現實的沉重，打破她以為正在民宿遊玩渡假的幻想。　　「我一定要找機會好好放假。」曉君哀怨地嘆息，隨手把背包擱在腳邊。她是下班後來拜訪的，包裡還放著明早開會前需要全部看過並整理的文件。　　一個衝動的念頭油然而生，她在想乾脆把這礙眼的東西往外一扔，讓它消失算了。　　曉君這過度興奮的反應顯然讓十年不知所措。他將門帶上，然後刻意保持距離挑了她正對面的一張高腳椅坐下。　　「你從哪邊找來這麼好的地方？」曉君好奇地問。　　「湊巧發現的。」十年輕描淡寫地帶過，不打算坦承以對。如果曉君知道這裡是命案現場的話，天曉得她會多震驚？　　「你自己佈置的嗎？」　　「都是屋主留下的。」　　十年沒有說謊，除了徹底打掃過一次、並把那少婦的衣物跟女性用品全部裝箱藏好之外，其他東西都保持原封不動。　　「真好。我回去也要把租屋好好佈置一下。」打定主意的曉君連連點頭。她從沙發上跳起，挖寶似地東晃西瞧。十年有意無意地望向冰箱上層的冷凍庫，倒沒有制止曉君，反正已經沒有什麼會把她嚇得半死的東西了。　　曉君晃到與客廳相連接的廚房，兩者以吧台作為區隔。她看著不見一點水滴的流理台，邊回頭問：「你沒有下廚的習慣？」　　十年聳肩。　　　　曉君「哦」了一聲，打開冰箱。裡面只寒酸地放著幾瓶礦泉水跟蘋果。她不解地問：「你該不會只吃蘋果吧？」　　「有時候會去巷口的超商買吃的。」　　「那怎麼可以？只吃那些不健康吧，也不會飽。」曉君瞪大眼睛，「你這附近有超市吧？比如全聯或家樂福？」　　「……你想幹嘛？」十年提防地問。　　「當然是買食材回來下廚囉！」曉君興高采烈地說。但十年卻是冷冷的，還略微皺眉。她察覺到十年的臉色有異，便問：「你不喜歡啊？等一下，還是你不相信我的廚藝？我是很久沒下廚了沒錯，但是簡單的煎蛋還有煮麵都沒問題，絕對不會害你拉肚子！」　　十年不說話，但一臉看起來就是想逃離現場。　　「吼唷！你放心，我會把食材都洗得很乾淨。你這個潔癖鬼。不然、不然我全程戴著手套，這樣你可以放心了吧？」曉君哭笑不得，這個吹毛求疵的男孩總有一天會把自己給逼瘋。　　曉君關上冰箱，一邊往十年走近。隨著兩人的距離縮短，十年慢慢、慢慢地瞇細眼睛，似乎隨時就要拔腿跑走。不過曉君搶先一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走吧！一起去超市看看！」　　「我很飽。」十年試圖抽手，像抗拒被帶去浴室洗澡的貓似的。　　似乎是十年的反應太有趣，曉君笑嘻嘻地提議：「沒關係呀，可以當宵夜。」　　「會胖。」十年搖頭。　　「我說啊，十年小弟弟，你就乖乖聽姊姊的勸，三餐要正常吃，而且要吃些營養的食物。你要知道，你怎麼對待自己的身體，身體就會怎麼樣回報你喔。」曉君不由分說開始拖著十年往外走。　　因為怕誤傷曉君，十年沒有使勁掙扎，只無奈地扣住椅背作消極的抵抗。不過嘴巴的攻勢倒是毫不留情，不肯投降地回擊：「開始強調輩份是變成沒用老人的前兆。」　　「什麼沒用老人！」這話有效踩中曉君的痛處，大聲地反駁：「我才不是咧，我只比你大個幾歲好嗎！？也才從大學畢業兩年而已！兩年！」　　　　十年絲毫沒有妥協的跡象。兩人僵持不下，曉君終於發現對十年來硬的無效，於是改變策略，委屈地說：「走啦，你就要這麼無情打擊我的信心嗎？走啦……」　　最後，在曉君軟硬兼施之下，心不甘情不願的十年終於隨著她來到最近的家樂福。得逞的曉君很高興投入十元硬幣推來推車。　　十年訝異地脫口問：「要買這麼多？」　　「沒有啊，但我就想推推車。小時候全家人去逛超市，我跟弟都會爭誰要坐推車，每次都被爸媽臭罵，說我們兩個好吵。」曉君露出懷念的笑容。「好久沒跟人一起來逛超市，尤其是上台北之後。」　　　　曉君推著推車，快速穿越家電跟生活雜物的展示區，直接往生鮮食品區前進。無奈的十年一路尾隨在後，沒有對兩邊陳列的商品顯露多大的興趣。　　時間是晚上八點過後，加上是平日所以顧客不多，只有零星幾組漫步在寬敞的走道之間，物色各自所需的商品。　　曉君突然想到似地回頭，打趣地問：「你要不要坐推車？」　　「絕不。」十年一口回絕。雖然從小就被囚禁在育幼院鮮少與外界接觸，但他自幼就缺少孩童的天真爛漫。尤其是已經成年的這個歲數，更不可能會對推車產生興趣。　　抵達生鮮食品區，這裡少了沐浴乳跟洗髮精之類的氣味，多了淡淡的蔬果香氣，還有遠從另一側熟食區飄來的麵包甜味。　　曉君把推車停靠在角落，哼著歌愉快地湊在蔬果堆前拿起牛蕃茄打量。她先用手掂了重量，挑選幾顆新鮮又色澤漂亮的。然後是洋蔥與胡蘿蔔、青蔥。直到抱了滿懷的蔬菜後，曉君才返回推車這邊，一股腦把東西全放進推車裡。　　「不挑食吧？」樂在其中的曉君隨口問。雖然她的打算是如果十年挑食的話，就硬糾纏著他全部吃光。　　一直候在推車邊的十年無所謂地點頭。曉君並不知道十年在經歷過育幼院的那些日子，即使是再難以下嚥的食物對他都不成問題。比起口味，十年更在意食物的乾淨程度。　　是了，曉君對十年的過去仍然不瞭解，她所見到的是已經定型、被迫成為復仇者的十年。　　曉君沒有逗留太久，立刻轉戰下一處，繼續選購食材。看著如此投入的曉君，十年有股奇異難辨的感覺。有點癢癢的，像被什麼搔著似的。只是表面依然維持冰山似的的淡漠。　　「十年！」曉君驚呼。　　聽到呼喊的十年快步上前，下意識滑出藏在袖中的小刀，暗暗扣在掌心。只見曉君眼睛發亮地指著冷藏櫃的梅花豬肉片，上頭貼了個黃色標籤註明「五折特價」。　　十年無語，默默地將小刀藏回袖子。　　「幹嘛啊？這種表情？」曉君不解地問，順手抓了兩盒。然後偏頭思考幾秒鐘之後再多拿兩盒。她得意地表示：「難得下廚，要讓你吃得很飽才行！」　　十年依然無語。　　離開家樂福的時候，十年雙手各提一大袋食材，曉君倒是兩手空空輕鬆得很，滿腦子想著要好好展現幾乎快生鏽的廚藝。　　兩人並肩而行。路過車潮洶湧的街頭時，十年突然止步，戒備地緊盯遠處。　　「怎麼了？」曉君跟著停下，疑惑地問。　　「沒有。」十年隨口帶過。　　曉君似懂非懂地應聲，「是不是太重了？幫你拿一袋。」說著伸手要取過其中一袋。　　十年搖頭。「走吧。」　　回到租屋，曉君迫不及待地開始準備。不過當她發現站在一旁的十年之後，便先放下食材，改從袋中翻找出剛才特地買的手扒雞手套戴上。　　「這樣你可以安心了吧？」曉君沒好氣地說，就差沒翻白眼。「別在這邊礙事，到一邊坐著等麵上桌。」　　被趕出廚房的十年沒有在客廳坐下，而是直接走出門外。他靠在天台的矮牆邊俯瞰樓下巷道，來去的人車看不出異狀。但十年確定並非多心。他監視巷口，想確認回程時令他猛然止步的來源。　　出於殺手本能，十年確信真的有什麼在窺探。對方多半察覺行蹤暴露了，剛才自己的反應過大，應該不露聲色假裝沒事才是正確舉動。十年尋思著會是什麼在跟蹤他？又是什麼時候洩漏了行蹤？　　會是姚醫生嗎？但雙方應該已就某種程度達成和解。倘若姚醫生真要亂來，以豪應該會制止她。但轉念一想，以豪對姚醫生唯命是從，假如姚醫生又起了惡心，恐怕以豪也會照單全收，完全她的所有要求。　　可是不對，怎麼想都不合理。姚醫生應該失去擺弄十年的動機了。十年食指輕敲著水泥矮牆，繼續思索。往另一個的方向思考，應該是傑克會的成員。　　這些嗜血的怪物終於注意到，十年這個在暗地獵殺他們的存在了？　　「可以吃囉！」曉君從門口探頭呼喚，打斷十年的思緒。　　返身回到屋內之前，十年深深地再往巷口看去。沒人，對方現在躲藏何處？　　桌上放著兩碗冒著熱氣的麵，還有一盤炒肉。十年坐定之後，陣陣食物的香氣不斷撲鼻而來。曉君把筷子塞進他的手裡，叮嚀著：「全部都要吃完喔，這些都是我精心料理的。」　　十年打量眼前的麵，白色的麵條上是切塊的紅色牛蕃茄跟段狀青蔥，以及軟嫩的豆腐，清澈的湯裡漂著蛋花。肉片是用醬油膏跟蒜片一起拌炒的，香氣十足，在燈光下反射著誘人的油光。　　「快試試看！」曉君期待地盯著十年。　　他看看湯麵又看看炒肉，最後選擇先夾塊蕃茄入口。雖然調味偏淡，不過新鮮的蕃茄味道不差，咬下時相當多汁、蔥的口感也足夠脆。似乎覺得這麵沒有問題，放心的十年夾起麵條。　　曉君夾了塊肉放到十年碗裡，「喏，還有肉。因為肉煮得比較鹹，所以麵就清淡囉。這樣應該剛剛好。味道還可以吧？」　　十年捧場地點頭。　　曉君欣慰地微笑，跟著動起筷子。忙碌了一整天，食物入口後曉君才發覺真的餓壞了，吃得略急。　　十年倒沒有發現她狼狽的吃相，捧著碗慢慢喝起熱湯，暖暖的。這種暖暖的感覺令他很不自在，既陌生又熟悉。　　小姊姊的臉孔忽然浮現腦海，但變得有些模糊，十年用力回想，試圖記清她的面容跟聲音，腦裡的影像卻越來越朦朧，像隔了層霧，而十年伸手不見五指地從中找尋。　　他放下碗，隨後垂下手臂，任由袖中小刀滑落至掌心。他緊握刀柄，那堅硬冰冷的觸感比什麼都還要令他熟悉。那才是十年的世界。　　「怎麼不吃了？你還在擔心不乾淨嗎？」曉君問。　　十年舉筷夾了肉，繼續吃著。曉君這才安心。　　吃光碗裡的麵吃後，曉君習慣性地拿出手機看有沒有工作的消息進來，結果顯示的時間嚇得她驚呼：「怎麼這麼晚了！？我得走了！明天要開會的資料都還沒弄好！」　　她崩潰地哭喪著臉，匆匆拎起背包扛在肩上。「抱歉，碗盤給你收拾。我下次再來，你記得要好好吃飯。」　　曉君匆忙揮手告別，打開安全門快步下樓。但一樓入口的門鎖年久生鏽，她摸索老半天就是打不開。身後有人接近，曉君在想會不會是這棟的住戶，便退到一旁訕訕地說：「不好意思，這個門我不太會開……」　　結果那人根本是十年，曉君訝異地問：「你不是應該在洗碗嗎？」　　「妳的車停哪？跟妳走一段。」十年毫無阻礙地打開門，讓曉君先出去。這突然的貼心舉動讓她措手不及，還愣在原地，好不容易才會意過來。　　「啊……喔！」曉君點點頭。為了方便所以車子其實停在不遠處，離這棟樓只有十公尺左右的距離。那台老舊的二手機車像上個世紀遺落的古物，她打開置物箱取出落漆的安全帽戴上。　　十年候在一邊，雖然面朝向曉君，實際是凝神注意周遭所有動靜。又來了，又再窺視了，那絕非友善的視線正望著此處。　　「那我走囉。」曉君再次向十年道別。話剛說完，十年忽然整個人靠了上來，兩人貼得好近，近得不足一個呼吸的距離。曉君耳根發熱，整張臉漲得通紅，她小聲地問：「十、十年？」　　她的心噗通狂跳，躊躇是否閉上眼睛才好，這種時候應該都要閉眼才對吧？但是這樣的進展會不會、會不會太快了一點？　　「不要直接回家，多繞幾圈。最好先往反方向。」與曉君以為的進展不同，十年湊在她的耳邊低語，聲音冷得像冰。「這幾天出入注意。」　　「欸？什麼意思……」　　「一切小心。」十年後退一步，順勢蓋上曉君的安全帽面罩，恰好藏住她不安又慌張的臉龐，避免她的表情露餡。　　目送曉君騎車離開，十年假裝什麼都沒發現，但已經辨認出那窺視者的方向。雖然擔心曉君，但十年不能全程護送她到家，因為對方的目標是自己，曉君越是待在他的身邊，處境越是危險。　　在曉君離開之後，那視線依然沒有消失。十年這才放心，至少短時間他們不會找上曉君，應該是完全鎖定自己。但這只限於短期，時間一久難保不會拖累曉君。他必須要儘快解決對方。　　十年若無其事地上樓，心中已有盤算。　　　　　　　　 -- 你不必再對抗了山谷裡不再有槍 https://www.facebook.com/odiumer/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24.9.17.21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novel/M.1489687094.A.9AD.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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