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小栗哥的交友學
小栗哥的交友學
先來談談小栗哥這個人吧。他稱得上個會打扮的男學生，在班上，我想大概有個前三帥也不為過。但是他呢，就是有那麼一點古怪，怪裡怪氣的，導致他沒有甚麼朋友，就我知道是如此啦。
之前段考完，老師調換了班級的座位，我便被安排與他作鄰居，一左一右。我常常跟他問功課、借作業或借橡皮擦，而久而久之我們就熟了，還會互相開開玩笑，也會一起去操場做運動，跑步或打個籃球之類的。
然而有一天，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我向小栗哥借衛生紙，打算去廁所拉個一回時，他這麼回我了：「卑鄙的人借衛生紙，更卑鄙的人甚麼也不借。」
「這啥意思啊？」我搖搖頭說道。
「你是個卑鄙的人嗎？」他抬頭直視著我的鼻子，讓我有點不舒服。
「呃......不是吧？」
小栗哥從他的鐵鉛筆盒中拿出一支紅筆，那種摔到地上就會斷水的，很有品味的原子筆，然後轉了起來。
大約轉了三到四遍左右，那支筆如神仙飛天般，自然地掉到了地板上。
很重的掉下去，還發出「鐙！」的聲音，肯定斷水了。
接著他瞪著我的雙眼，說道：「你撿，還是不撿？」
雖然我以正常人的想法與思維，應該要覺得很訝異，震驚於小栗哥的奇怪行為，但我必須為他護航，應該這麼說，因為他讀了很多書，關於心理學的、社會學的、經濟學的、電玩的、動物的、植物的，甚麼雜七雜八的都有，可能腦子燒壞了吧，我想。
「我撿。」我以非常認真的態度應道。
「不必了。」
「嗯？為什麼呢？」
「因為你是個卑鄙的人啊。」
「哇靠。」
說到這邊，我忘了提一件事，那就是其實不是「沒有甚麼朋友」，而是小栗哥只有我這麼一個朋友，也許是出自於他那飄渺不定，又目中無人的詭異態度，所以所有人都敬而遠之吧。
「如果這麼說的話，我可能會離開你喔。」我煞有其事的警告他。
「OK，我們先來分析這件事，我的腦子比你好，讀的書也比你多，所以我相信我以借衛生紙的理論，絕對能讓你被釘於卑鄙的十字架之上。如果你被我完完全全地說服的話，就別再胡扯這種可笑的謊言了，好嗎？」小栗哥話一說完，便轉開了印有可愛小貓圖案的水壺蓋子，大大地喝了口水。
「那麼，開始吧。」我伸出左手示意他。
「好，那麼第一，大家都喜歡說『借』衛生紙，但是從來沒有人還過。這個論點這麼樣？」
「我同意。」
「所以卑鄙的人借衛生紙，但從來不還，久了，我想大概會借個一百張，就是一整包衛生紙，十幾塊錢。」
「對。」
「如果世界上有一萬個人都不幸地各被借了一百張衛生紙，就會有一百多萬元就這麼被浪費在那些卑鄙的借衛生紙人上啊。」
「說的也是。但是，那為什麼不借衛生紙的人更卑鄙呢？」
「你試著推理看看，沒帶也不借衛生紙，那麼急急忙忙地就衝進廁所撇條的人，他是抱持著甚麼樣的心態吧。」
我照他所說的稍微想了一會，而我肚子已經開始哀號吼叫，大概撐不過五分鐘了，得快點解決小栗哥出的難題。
「他應該是想說，一定有人會來的吧，一定有的，有人可憐他，有人會知道他匆匆忙忙進到廁所裡有甚麼苦衷，也許還會有班上100分的正妹注意到他，然後害羞地拿著一包散發淡淡香氣的粉色衛生紙，掩人耳目，偷偷地進到男廁裡給他盡情揮灑使用。」
小栗哥對著我露出彷彿高潮了的怪異笑容，然後拍起手來，啪啪、啪啪啪這樣子惱人神經的節奏。
「想要同情，想要被正妹關心、注意，這樣的人難道不是更為卑鄙嗎？不敢勇敢地跟他人借衛生紙，不敢大聲地說出我想要拉屎，甚至在人際關係上扭扭捏捏地不敢踏出一步，就是這麼回事啊。」
「呃......」我在心裡吐槽他，其實在人際關係上扭扭捏捏地不敢踏出一步的是他自己吧。
「好了，拿去吧。」小栗哥把一包只剩下三張左右的抽取式衛生紙遞給我，那數量少得可憐，根本是叫我把剩下的塑膠包裝拿去丟吧。
「這些......似乎不太夠啊。」
「給你這個卑鄙的人，這些就夠了。」
「好吧。」我無奈地說。我已經沒有力氣和時間再跟他開辯論大會了。
我精神有些恍惚地搖搖擺擺走進廁所裡，徹底解放，然後將那三張衛生紙做極限的分配，幸好我的屁股沒有沾太多屎，三張來來回回使用，真的夠擦了。
隔天，我比平常早了十分鐘到了學校，這時間學校裡沒甚麼人，十分清閒自在。
但是我看到在我右手邊，也就是小栗哥的座位上，擺著一個深藍色的樸素背包，他已經來學校了嗎？
我放下書包，走到走廊上，打算去撇個尿，但是卻發現了小栗哥著急不堪的身影從廁所裡出來，與我擦身而過，而雙腿呈現外八狀的走路姿勢更是令我起了疑心。
「小栗哥？」他不回應，直接走回教室裡。
該不會......？
「卑鄙的人借衛生紙，更卑鄙的人甚麼也不借。」
更卑鄙的人......。
我用一種在恐怖片裡常見的探頭方式，從窗外觀察小栗哥到底在搞甚麼鬼東西。
他還保持著外八的站姿，佇立在一位女同學的座位旁邊，那是一位可愛又活潑的小隻女孩的座位。而我知道，她的桌子好像會噴出許多隱形的花朵似的，充滿令人振作或興奮的異國香味。
小栗哥蹲下來，搜刮她的抽屜，試圖要找甚麼。而我掐指一算，便粗略知道了。
我悄悄地回到教室的門口，說道：「小栗哥，剛撇完屎還爽嗎？」
「爽啊，只是我沒衛生紙了，跟別人借一下。」他好像沒發現是我。
「那......『卑鄙的人借衛生紙，更卑鄙的人甚麼也不借。』是你說的吧，小栗哥。」
「嗯......現在的情勢是不同以往的啊。」他瞭了我，說道：「我必須借她的衛生紙來拯救我的屁股，你懂我的苦衷吧？」
「是啊。」
「等等啊，你可別認為我是那樣的人......。」小栗哥的聲音變得有些顫慄，好像在哀求我甚麼的。
「不會啊，我甚麼也沒說。」我故作清高地擺個不屑的姿態，用無名指指著他說：「倒是你，還要說甚麼呢？」
「我要說......求你了......真的......我這個人──就是這麼頑固啊......」小栗哥說著說著，脫掉褲子和內褲，下半身赤裸地朝向我這。
「喂！你在幹嘛啊！」我真的嚇到了。
「希望你不要覺得我在說謊或賣弄學問、自以為是之類的，給你看我的屁股，真的是沾滿了屎唷。」他一說完，便轉身露出他的屁股，白屁股上面沾的，真的是咖啡色、土黃色混雜，一拖拉庫的噁爛臭屎。
「好......你可以去處理一下了吧......我沒有要責難或嘲笑你的意思啊，只是作為朋友，關心一下你的狀況，以及發言的正當性而已。」
「......朋友？」
「是啊，小栗哥。」我慢慢走進他，也就是小隻女孩的座位旁，她的桌子真的散發一股香味，聞了就會讓人心情愉快。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令他冷靜的和緩語氣說道：「我們是朋友啊。」
小栗哥哭了，嚎啕大哭的那種。我趕緊半推半就地讓他去廁所處理，不然等等其他人都來了，這種狀況我可是百口莫辯啊。
後來，總算解決這件事了，而小栗哥笑中帶淚的對我講了這麼一句話。
「善良的人是我的朋友，更善良的人，我連整片屁股都託付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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