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教授的女兒-3
第三章
「真是強詞奪理…」敏浩邊走邊抱怨。
「她轉系是她的事，你別抱怨了。不過從她纖瘦白淨的樣子還真看不出來她那麼強硬。」
小偉附和道。
「罷了！我不想勸她。還有既然都是唸中譯本，而且還認為只要閱讀中譯本就行了，那幹
嘛一定要轉英文系？以後她要欣賞英國文學，那就直接閱讀中譯本就好了。轉系簡直是多
此一舉。」
「也對。」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敏浩」
「嗯？」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問啊。」
「你知道清照為甚麼要轉系？」小偉滿臉疑惑地問道。「她爸爸是中文教授，她如果那麼
不喜歡中文系，那怎麼還會去讀中文系呢？她那麼討厭，當初就不應該選擇中文系啊？還
有，為甚麼她是唸了兩個學期後才大動作地吵著要轉系？」
「唉…一言難盡。」
「怎麼說？」
「我渴了，想買飲料，你要喝什麼？」
小偉知道要從敏浩口中探聽任何事情並不容易，一定要有耐性。果然，兩人喝完飲料，敏
浩就把箇中的原委說給小偉聽。原來，敏浩的父母親在還沒離婚時，和李教授一家是鄰居
，兩家的媽媽常常互串門子。
「我媽那時沒有工作，只是家庭主婦。她和清照的媽媽很要好，我們兩家很熟。後來我爸
媽離婚，我們搬家了，我媽和她媽還是常常有聯繫。」敏浩回憶道，一反平日的沉默寡言
。
「難怪清照的媽媽要要你去勸清照。」
「李清照的爸爸常常有外遇。」
「啥？」小偉驚訝道。
「嗯。外遇的對象都是他學校裡面的女學生，通常就是擔任他助理的那個。」
敏浩無視小偉的訝異，繼續說著：「兩年前，那時清照還在唸高三，有一個女學生到地
檢署指控清照老爸利用老師的權力對她性騷擾，事情爆發了開來。後來她就變得不是那麼
喜歡中國文學了。我猜想是她老爸的關係讓她開始討厭中文系、討厭中國文學。」
「可是她選志願時不也選擇中文系就讀嗎？」
「因為她爸爸有向她們母女道歉，我不很瞭解清照對此事的想法，但她媽媽是選擇原諒她
爸爸，而且事後決不追究重提。」
「然後呢？那場官司呢？」
「檢察官判定指控的女學生證據不足，無法證明李教授有性騷擾她，所以不起訴，就這樣
。」
「儘管這樣，清照也不需要完全否定她父親對她的教育和栽培啊。」
「她的個性就是這樣。何況她上個禮拜跟我透露她爸爸好像又固態萌發。」
「她怎麼知道？」
「她說她爸爸這幾個月常常很晚回家，說是待在研究室撰寫期刊論文，但是她發現晚上她
爸的研究室裡面根本沒人。我想這就是她最近吵著要轉系的原因。」
「那請問徐大師你會怎麼幫人解決這個問題？」小偉調皮地問。
「大師？我哪是什麼大師？」
「一大堆都人都把你當成問題解決的大師了，你看，連這種老爸有外遇、女兒吵著要轉系
的問題都來找你想辦法了。你不是大師？那是啥？」
「啥？這也不能算是大師吧？」
「如果你嫌棄大師這個頭銜，那麼專家這個頭銜你覺得怎樣？徐專家」
「別這樣叫我！」敏浩覺得有點氣，但又覺得好笑，他這國中同學就是愛搞笑。「別鬧了
！這種問題我根本幫不上忙。喔！對了！清照曾經罵我是情緒白痴、感情智障，那麼她這
種鬧情緒的問題，她媽媽找我想辦法根本是白找了。既然牽扯到情緒，那怎麼找個白痴來
解決問題？」
「鬧情緒？你覺得清照在鬧情緒？」小偉反問。
「是啊。如果她是真的喜歡英文，那我樂見其成。可我認識她這麼久了，別說莎士比亞了
，我看她似乎對哈利波特、魔戒也都不感興趣。」
「你怎知道她對那些外國小說不感興趣？搞不好她只是沒提起…」小偉忍不住替清照反駁
。
「她如果對某些事物有興趣就一定會跟旁人聊起，但我以前不曾聽她聊過任何西洋文學。
所以我不相信她喜歡英文。」
「那她可能只是想換個環境吧？」
「若純粹想換個環境，那她大可選擇其他科系，幹嘛非要唸英文系不可？」
「所以你覺得她轉英文系的目的是？」小偉追問。
「她只是想氣她老爸而已。她最近一直批評中國文學，說什麼那些是過時又落伍的東西，
然後一直誇讚西洋文學，認為西洋文學的價值遠遠高過於中國文學。」
「她講這話也未免太偏激了吧？」
「她說西方文學對愛情的歌頌以『羅密歐與朱麗葉』最為經典，論史詩的壯闊，中國文學
比不上『魔戒』；論新奇比不上『哈利波特』。」
「中國的『梁山伯與祝英台』在對愛情的堅持與現實的無奈，這無庸置疑跟『羅密歐與
茱麗葉』不相上下啊；還有紅樓夢裡面，賈寶玉被矇騙而誤娶了薛寶釵，林黛玉焚稿斷癡
情，難道她覺得這個還不夠嗎？
再說，『魔戒』還要靠虛構的描寫才能有這樣的場面，咱們的『三國演義』可是真人真事
改編了，要比人多『魔戒』未必比得上。
還有，『哈利波特』裡面主角還得在學院裡面學魔法，『封神榜』裡面大家都是神仙了，
直接是法術法寶大戰了，在招數上可就氣派多了。」
小偉忍不住提出反駁，畢竟這些古典小說曾經都是他的最愛，人們總是不喜歡聽到自己
的所喜愛的事物被批評的一文不值。
「你看，我跟你都只是文學的業餘愛好者，業餘的愛好者聽到她這話都會忍不住反駁了。
何況她是當著她老爸的面極盡批評之事，她父親又是中文系教授，你覺得她這麼做難道不
是故意？」
「清照也未免太偏激了吧？有必要這樣嗎？」
「我當時也是這樣反駁她。你看，她可以為了自己一時的情緒而硬是顛倒是非黑白。我很
不喜歡那種很情緒化的女生。何況她硬要這樣想也就算了，她還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明
明她對外國文學根本沒那麼喜歡，卻硬要轉英文系。」敏浩搖頭說道。「反正這事情我不
想再管了，愈管只會愈煩惱。隨她去吧！今天你也領教到她強詞奪理的本事。別跟她爭論
了，那種爭論毫無意義。就像她吵著要轉系一樣，她的轉系也毫無意義。」敏浩愈說，語
氣愈果斷。「反正以後我不想再討論或干涉她的事了！」敏浩下了這個結論。
就在敏浩把話說完，兩人陷入了沉默。對於清照，小偉又更增添了一份瞭解，一份疼惜。
他不像敏浩那樣，他可以感覺到她這一連串鬧情緒的言論和舉動中，背後所隱藏的那一份
無奈，因為她沒有其他更好的抗議方式。而她的男朋友敏浩只會幫人解決現實生活上的問
題，卻無法替她排解情緒上的不滿。
她罵敏浩是「情緒白痴」、「感情智障」固然刻薄，但敏浩真的不喜歡過多的情緒，就好
像有些人只能容許少量的噪音，而他一聽見情緒的喧囂似乎就會頭痛欲裂。他並不是沒有
情緒，只是他習慣把情緒先放一邊，先處理實際的問題。事實上，他這種習慣本身就是對
情緒做一種冷處理，等到問題解決了，情緒的問題也會因為有了時間做緩衝而得到紓解。
然而，如果他現在面臨的問題是屬於情緒方面的問題呢？或者很大一部份牽涉到一個人的
「奇蒙子」，那他要怎麼解決這個問題？敏浩是一個不善於表達感情的人，他常常向他人
表達感情的方法就是花心思幫那個人解決問題，就像他對他媽媽那樣。羅襄理能夠不斷地
在同事面前裝內行，一大半歸功於敏浩平常花時間蒐集資訊、然後還幫她分析各種金融資
訊。小偉跟這對母子相處了三個多月了，這是他得到的觀察結果。
羅襄理面臨的問題往往是事務上的問題，然而清照面臨的問題往往是情緒方面的問題。這
點敏浩就完全無法替她設法，那麼如此一來他就無法藉著他慣用的方法向她表達感情。面
對男友這樣的表現，清照當然很失望，但長久下來，敏浩也會因為使不上力而感到焦慮，
再由焦慮衍生更多的反感，結果就是他也變得情緒化了。
羅襄理如果聽到自己兒子被別人家的女兒罵「情緒白痴」、「感情智障」，甚至還被貶的
一文不值，她肯定會很難過，小偉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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