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自己的歌‧美麗心民謠

看板music作者 (靜靜地記得)時間18年前 (2006/05/25 19:47), 編輯推噓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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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謝一麟(中山大學哲研所學生) 本屆(第17屆)金曲獎入圍名單公佈,胡德夫老師的「匆匆」專輯入圍六個獎項。 有很多人質疑為什麼他們的「偶像」沒有入圍?同時也疑問,胡德夫是誰? 去年四月,「匆匆」專輯在台北西門町的「紅樓劇場」舉辦發表會,我第一次見 到“傳說中”的胡德夫,聽他現場演唱。當天與會的政商名流、社會運動者、藝 文人士,不分意識型態、政治立場都同聚一堂,因為他們一直期盼著這張專輯的 誕生,這一盼,就過了三十幾個年頭。 筆者就讀大學時,常在高雄醫學大學附近的廟口(十全路保安宮)跟原住民社團友 人喝酒,幾杯啤酒下肚,就會有人拿出吉他開始彈奏唱歌,“Am到天亮”,似乎 酒精、吉他、歌聲,已經成了漢人對原住民印象中不可避免的投射想像。憶及「 匆匆」專輯發表會上舞台上放著一架黑色的演奏鋼琴(不是吉他耶!),或許是我 見識淺薄,對於演奏鋼琴的西洋古典音樂刻板印象,要怎麼跟台灣原住民音樂結 合在一起?實在難以想像,但頂著一頭銀白頭髮的胡德夫老師出場、坐定、開始 彈奏後,所有疑問都不再是疑問,所有無法想像的可能都成了可能。同時,胡德 夫生命的豐厚度也正由飛躍的手指所彈奏出的音符忽快忽慢、忽強忽弱地流瀉進 我們心底。 胡德夫是台東卑南族人,北上就讀淡江中學時受到西方音樂的啟發、薰陶;在台 大外文系就讀時,開始陸續創作,當時跟友人在哥倫比亞大使館附屬的商業推廣 中心的咖啡廳演唱,當時唱的多半是西洋歌曲。有一次,同在哥倫比亞演唱的好 友李雙澤演唱了一首陳達的《思想起》,長時間唱英文歌的這群友人竟產生了一 種純粹的感動,李雙澤開始要大家「唱自己的歌」,胡德夫便唱了這首由陸森寶 創作的家鄉歌謠《美麗的稻穗》,在場的朋友深深爲這首歌所感動。 1973年楊弦與胡德夫在臺北中山紀念堂舉行「中國現代民歌之夜」演唱會,也開 啟了日後「民歌運動」的濫觴。1974年,喊出「唱自己的歌」這群好友們,選在 國際學舍(現今的大安森林公園)幫胡德夫舉辦了第一場個人演唱會,也是所有民 歌手的創作發表會「美麗的稻穗─個人音樂演唱會」。李雙澤在《歌從哪里來》 一文中曾說:「這並不是要摒棄所有外國的東西,我所強調的是我們要向下紮根 ,發揮自己的東西。很多地方我們是具有特色、可以拿出來和別人比的啊!」也 因為「民歌運動」的興起,70年代的台灣,對於文化議題的關注,掀起了許多質 量上劇烈地轉變,也影響、帶動了其他如「鄉土文學」、「電影新浪潮」等文化 甚至到政治領域的運動。 時隔三十年的2005年8月,野火樂集的「原浪潮」巡迴音樂會就正好(故意?)在 大安森林公園舉辦,在胡德夫的表演歌序中,亦包含了《美麗的稻穗》這首歌。 演唱會後所有的表演者都在公園旁的一家燒烤店續攤飲酒唱歌,當時因為賴和而 聚在一起「鬥鬧熱」音樂表演的朋友們,也到同一家店慶功暢(唱)飲,在熊姐的 挑撥下,我們分成原、漢兩邊輪流尬歌曲,因為過於盡興所以歌聲愈唱愈大聲, 連警察都兩度跑來“關心”,但警察並沒有太刁難(也許是看在同事陳建年的面 子吧,哈!),因為燒烤店旁有居民檢舉,他們必須要出面制止。所以最後大家 只能“安靜地”的繼續喝酒。這總讓我想到以前廟口飲酒唱歌的那群原住民朋友 ,每次喝酒到最後,也都是因為有住戶向派出所檢舉,警察出面來制止作為結束 。住在都市的原住民是失聲的,他們不是沒有聲音,不想要有聲音,而是不能不 能有聲音、不能有(政治)立場。圖騰樂團的主唱suming曾開玩笑的說,原住民用 歌聲有時候比講話還來的容易表達,唱歌對他們來說像是呼吸一樣。 除了呼吸以外,音樂之於胡德夫,更是一種運動的發聲(生)。 「哎啊 山谷裡的姑娘/是那麼的美麗/哎啊 跳呀高興地唱/山谷裡的姑娘/妳 是帶不走的姑娘/是山裡的小姑娘」 (《大武山美麗的媽媽》,詞/曲:胡德夫) 當年愈來愈多的同胞從部落到都市求生,有很多原住民少女被販賣當雛妓,胡德 夫當時就與友人前去風化區要援救少女,看到其中一名來自大武山的女孩被蹂躪 到不成人形,子宮已經潰爛,感因於這樣的社會邊緣問題,胡德夫便以小時候聽 見長輩在吟唱的此曲,加上中文歌詞創作而成。 「為什麼/這麼多的人離開碧綠的田園/飄盪在無際的海洋/走在最高的鷹架/ 這麼多人湧進昏暗的礦坑/繁榮啊繁榮/為什麼遺忘/燦爛的煙火/點點落成的 角落裡的我們」 (《為什麼》,詞/曲:胡德夫) 1984年海山煤礦爆炸,死傷很多原住民同胞,胡德夫當時在罹難現場幫忙整理屍 體,悲慟不已,寫了這首歌詠唱。當大家歌頌大型公共開發建設所帶來的繁華、 經濟奇蹟時,原住民工人卻一個個在陰暗角落裡凋零、消逝,無人關心、聞問。 此外,從蘭嶼的核廢料問題到敎科書中虛構的吳鳳對於原住民所造成的污名印象 ,國民政府種種矇蔽、邊緣化原住民的意識型態,也讓胡德夫有了更堅定的信念 ,在戒嚴時期的當時,胡德夫全台奔走,不怕監聽、跟蹤與威脅,籌組成立「台 灣原住民權利促進會」(簡稱原權會),並擔任首屆的會長。日後的原住民正名 、還我土地運動,童工、雛妓、遠洋船員等議題倡導與街頭抗爭,胡德夫也都留 下了足跡與汗水。 同樣來自台東卑南的陳永龍說,「我唱這首歌(《大武山美麗的媽媽》),找到了 對『家』的歸屬感。」認同(Identity)的問題,向來是居住在外來政權不斷更迭 來去的台灣人民所要面對的核心問題,這不是政治之爭,而是一個人安身立命的 重要問題所在。相對於漢人或是島外移民來說,島上原住民族的處境更是邊緣中 的邊緣,想要回家,那背後都是一段段“最最遙遠的路程”。 唱自己的歌,聽來好像沒什麼,但這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啊!即便是早已享有 言論、集會結社自由,百無禁忌的今日,什麼是自己的歌呢?Rap是嗎?R&B是嗎 ?搖頭舞曲是嗎?然而,什麼是我們自己的歌,這問題最核心、最深層的扣問其 實是,「我們」是誰?「我」是誰? 近日,在「雲門舞集」與胡德夫合作的舞碼─《美麗島》舞臺上,胡德夫老師說 :「頌讚自己的土地、自己的母親,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是啊!可惜在 政治惡鬥、族群緊張的環境氛圍下,連這樣單純地讚美土地之聲,也被扣上了過 度政治化的聯想。認同的問題,不能單單簡化為政治問題,這是關乎一個人要怎 麼活下去的一件大事,往往緊密伴隨集體的記憶、歷史與價值來連結、形塑。然 而,我們正處於一個失憶的年代,不願意正視歷史、面對傷痛;對於歷史的過錯 也遺忘、原諒的太快,「我們」正逐漸的模糊,「我」正悄悄的消失。 去年6月,筆者前往綠島人權紀念公園參觀時,公園內的人權紀念碑上,刻有當 年受政治迫害的受難者名單(當然其中有些人現今已成為家喻戶曉的政治人物), 當時同在公園內參觀的高中生,有一人居然大聲的問友人說:「怎麼沒有『馬英 九』的名字?」 「胡德夫是誰?」、「為什麼我的X董、7788沒有入圍,我要發起拒看今年的金 曲獎轉播……。」金曲獎入圍名單公佈後,在報紙、網路上看到這樣的問題,其 實心底升起的荒謬感並不亞於這些高中生在人權紀念公園的提問。 一張專輯收錄了一個人、一個時代三十年的生命歲月與歷史,不管最後胡德夫最 後得了什麼獎,他都實至名歸,這是他應得、遲來的鼓勵。 Kimbo老師,Encore!唱啊!請你還要用力的唱下去! ◆參考網頁: ◎關於《匆匆》音樂專輯與胡德夫 http://www.ignitefire.com/a_kimbo.html ◎談一首美麗的歌(雲門舞集) http://www.cloudgate.org.tw/cg/cgnews/feature.php?id=299 ◎台灣民歌運動簡史 http://fcu.org.tw/~swin/series/20031220/ref.3.htm ◎民歌運動!社會運動! http://fcu.org.tw/~swin/series/20031220/index.html ◎台灣原住民權利促進會 http://web.my8d.net/m5a07/volem003/nowadays1.htm ◎野火樂集─「鄒之春神」,阿里山錄音工作紀錄 http://blog.yam.com/metamorphosis/archives/1502549.html http://www.esouth.org/?q=node/1062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229.112.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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