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一個人

看板mknoheya作者Coshower (降落海上的雨)時間16年前 (2007/10/11 19:31)推噓4(4推 0噓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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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下面的文章暫且可以算是《舞舞舞》的讀後感但因為本來沒有打算貼在公開板塊的於是寫了不少私人性的東西可是這畢竟是讀後感，因此屬於讀後感的部份也是有的只是因為跟牽涉到個人的感懷混雜了剛好書中的主角又叫「我」，沒有名字所以就更容易搞混了也因此敘述的順序也有倒錯、甚至回溯的情形那也是因為主要抒發的對象不是文本而是我自身的關係大概就是閱讀的時候確實前進了但是歸結到自己身上時卻又後退了這樣的感覺總之畢竟是仔細地一個字一個字打上電腦裡的所以終究是貼了出來當作是長期潛水後對於這個板的一點回饋或是這類的東西，怎麼說都好，姑且算是隨筆 ---- 　　　剩下一個人感覺很好。當然和雪在一起也並不討厭，但和那無關，只　　　有一個人也不壞。做什麼事之前沒有必要和誰商量，失敗了也不必向　　　誰解釋。有什麼可笑的事時便一個人開玩笑一個人吃吃地笑就好了。　　　誰也不會說什麼「好無聊的笑話。」無聊的時候就是瞪著煙灰缸也行　　　。我瞪著煙灰缸也沒有誰會問「為什麼一直瞪著煙灰缸呢？」不管好　　　壞，我都太習慣一個人的生活了。　　　　　　　　　　　　　　　　　　　　　　－－村上春樹《舞舞舞》　　最近重讀了《聽風的歌》跟《舞舞舞》，於是新寫的小說無可救藥地帶有著村上春樹的某種風格似的東西。不過那畢竟不是村上春樹，因此致命地缺少了某個具吸引力的核（或者對某些人來說，是殼），這類的東西。我的小說沒什麼好多談的，因此來談談村上春樹的小說。　　我曾說過我不喜歡談村上春樹的小說。而事實上，關於我最喜愛的東西我一向都不太談論的。為什麼噢？大概是彆扭吧。何況也沒有想要找到同好的那種內在急迫性。就算借給別人小說，對方大抵也不會對我說些什麼感想（雖然視對象是誰我總有些時候其實是想聽的），大概我是在訴說感想的領域中，比較不受歡迎的那種人吧。無妨。這種事情怎麼樣都無所謂。我也很少對誰闡述些什麼感想呀（雖然確實有時有著這樣的欲望）。　　以村上春樹的小說而言，不，就算以全部的小說而言大概也一樣吧，我最喜歡的便是今天剛重新讀過第二次的《舞舞舞》。一旦什麼事情被我決定為最喜歡的之後，大致上就會有很長的時間不會改變，幾乎好像沒有改變過吧，就這方面而言，我似乎還算忠實呢。不過由於我對大多數的事情都有些無感，因此最喜歡的欄位裡，從缺的門類好像還是太多了些。總之稱不上是個有什麼品味格調的人。　　但無論怎麼樣，以最喜歡的小說而言，只讀過兩次未免也太少了。雖然我本來就很少重看小說（不過只要一重看好像都是相當美好的經驗），不過就連《大亨小傳》也是讀了三次呀。我也不太清楚為什麼。曾經好幾次翻閱其中的片段，讀了幾節，甚至讀了一大半，但總覺得時候未到而放下了。時候未到。總覺得是個可以一個字一個字去細較斟酌的詞。不過近日看完了《聽風的歌》之後，自己就知道大概是重讀《舞舞舞》的時機了，於是便讀了，結果果然一切順利。　　第一次的過程比較複雜。從初讀時略微格格不入的異常感，到中期的彌留、愛戀、放鬆與感動，再到末尾的徬徨與確信。相較之下，第二次的閱讀就單純許多，我忽然明白了，書中所展開的，是屬於「我」的空間。簡直就像是這本書是為了我而寫似的。雖然村上春樹本人不可能這麼想（但或許這也是為了「他自己」寫的吧），但是在第二次的閱讀時光中，我所感受到的是「包含」。我被包含在那裡面。那裡面是為了我而存在的地方。　　《舞舞舞》以順序上來說，是接續「尋羊三部曲」的作品。雖然可以說是續集，但一般不會說成是「尋羊四部曲」。雖然在主角啊劇情上都有些接續，但或許是中間寫了《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與《挪威的森林》的關係吧，《舞舞舞》跟前面的三部曲的給我的感覺仍有些不同。《尋羊冒險記》以前，雖然主角的性格始終是相當「無感動」的，但是外在的世界－－無論是表象的或是虛幻的世界－－仍有些什麼在持續地發生。這大概是因為主角與外部世界仍有個明確的聯繫點的關係，有可以包含主角的地方，好比傑氏酒吧。縱使人心啊種種紛雜的什麼一直都忙碌地變換著，但是只要有某個屬於自己的地方還好好存在著，那便能繼續維持著聯繫了吧。不過一切仍是默默地在改變著。偏斜。　　《尋羊冒險記》時，故事已經行進到有種由外部洗奪內裡的情況。外部的力量逐漸營構成組織什麼的，甚至有了「羊」這種支配人心的存在。內在的世界感覺空空蕩蕩的。只能夠被引導，被暗示，最後才能在與老鼠的對話那邊得到些許的救贖（或者是墜入更深更深的深淵？）。相較之下，到了《舞舞舞》，也許是因為外面的一切都隨著那爆炸什麼也不剩下了吧，主角才終於能夠去仔細地檢視自己的內心。雖說在這段過程中又過了很久，持續無感的時間，甚至連貓也死了（可憐的名為「沙丁魚」的貓）。但終究是可以啟程了，開始一段關於內在自我的故事。　　當然外面仍然發生了許多事，主角仍遇見了許多人。但那似乎不在扮演著那麼重要的角色。有種「我」終於純粹地為了「我」存在一樣。雖然也是被引導、被暗示著，終究也被捲入一場混亂當中，但是那與之前的又不同了，不再是真的被動、不由自主，內心漸漸呼應著那暗示，等待，並採取適當的姿勢。身邊的人皆為主角存在著，為主角而哭、為主角而死。就跟書中所提示的一樣，這是屬於我「自己」的房間噢，是為了「我」而存在的地方。當傑氏酒吧不再存在，配電盤被沉到水庫裡了以後，或許此時主角才真正以自我的意志、判斷、選擇，和這個世界聯繫上了。　　如果我還是十五歲的話，我大概會宿命性地愛上妳。主角對雪說。可是我初讀的時候也才十七歲，就算是現在，也不過二十一歲而已。因此我果然是無可救藥地喜歡上雪了。縱使是這麼想也無濟於事，在這個世界上，我終究還是一個人。雖然一個人的確也很好，我對此也著實是習慣了的。但是沒有連結。我與這個世界還沒有確實聯繫上呢。雖然有時候能有著類似確信的東西。但有時也會無力到想哭呢。每天晚上握著刮鬍膏哭的那種哭法。就連瞪著煙灰缸的力氣也不一定會有啊。一個人的時候。雖然什麼事情都可以去做，而且都有可能做到；但時常是什麼也不想去做，最後哪裡也到不了。　　生活真的是很困難的啊。十三歲也好。三十四歲也好。不上不下的二十一歲也好。總有些話題是不開玩笑便談不下去的；總有些時刻也是，不開玩笑般地面對便過不下去呀。有多認真只有自己才知道，「那是不斷需要開玩笑的認真話題噢」，這樣的認知，堅強而艱難地活著的一種方式。正論。就算旁邊聽到的人只覺得全都是玩笑也無所謂，沒辦法哪。不能夠去想什麼意義，一去想的話舞步就會停下來了。一旦停了下來，馬上就會被拉進「那邊」的世界了。　　《萊辛頓的幽靈》裡的短篇〈第七個男人〉末尾，有著這麼一段話：「我們在這人生中真正害怕的，不是恐怖本身。恐怖確實在那裏。……以各種形式出現，有時候壓倒我們的存在。但最可怕的是，背對著那恐怖，閉起眼睛。結果我們把自己內心最重要的東西，讓渡給了什麼。」當我讀到《舞舞舞》的末尾時，我想起了這段話。黑暗永無止境地掩蓋淹沒上來，羊男消失了，還剩下一具白骨。但是主角並沒有閉起眼睛，沒有背對，而是朝著牆壁踏出了腳步。　　「人是不會這麼簡單就消失的。」Yumiyoshi說。早晨了。於是故事彷彿終於能夠好好地完結了似的，雖然生活還是要繼續過下去，但總是會有辦法的。沒問題的。　　　　　　　　　　　　　　　　　　　　　　　　　　　　　不過，哎，終究是想到我自己。自己的人生還沒能走到能夠獲得些什麼救贖的階段。也只能夠好好跳舞了。一個人。繼續踩踏著應踏下的舞步。我二十一歲。也擁有一個房間。很多人進來了。然後他們一個一個走了。有入口，也有出口。這麼回事。「可以讓我看一次耳朵嗎？」我試著問奇奇。「今天不行。那不是隨時可以看的東西。」她從光柱裡退開，橫越過地板，被吸引了牆壁裡。　　「很簡單哪，你看。」奇奇說。「你也做做看吧。」　　「這裡對你來說太冷了。」羊男說。　　時候未到。我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唸著，確認著。一個人，繼續蜷坐在屬於我的房間裡，講著無聊的笑話，連煙灰缸也不會笑的那種，然後或許瞪著煙灰缸發呆。為什麼會是煙灰缸呢？我試著思考。如果是Pina Colada或是Subaru不都也很不錯嗎？那好像都很美好，美好到足以了解我似的。但是很抱歉，先生我們這邊所有的貨品都銷售一空囉，只剩下煙灰缸了。彷彿有店員這麼對我說。又是一個不甚高明的無聊笑話。　　　我的房間有兩個門。一個是入口，一個是出口。沒有互換性。從入口　　　出不去，從出口進不來。這是一定的。人們從入口進來，從出口出去　　　。有各種進來的方式，各種出去的方式。但不管怎麼樣，大家都會出　　　去。有的是為了嘗試新的可能性出去，有的是為了節省時間而出去，　　　有的是死了。沒有一個人留下。房間裡沒有誰。只有我而已。而我經　　　常都認知到他們的不在。已經離去的人。他們口中說出的話，他們的　　　氣息，他們所哼唱的歌，我可以看得見像塵埃一般飄在房間的每個角　　　落。　　　　我想他們所看到的我的像大概是相當正確的吧。因此他們才都筆直地　　　來到我這裡，然而終於又離去。他們認知我心中的正常性，認知我為　　　了繼續維持這正常性所顯示出我特有的誠實－－除了這個之外我想不　　　到別的表現法。他們想要對我訴說什麼，想敞開心。他們幾乎都是心　　　地善良的人。然而我卻無法給他們什麼。即使能夠給，光是那樣也還　　　不夠。我總是盡可能努力付出。盡我所能地全部做到。我也想向他們　　　尋求什麼。然而結果卻不順利。於是他們便離開了。　　　那當然是很難過的。　　　　　　　　　　　　　　　　　　　　　　－－村上春樹《舞舞舞》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2.25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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