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鄉野奇譚--遊園驚夢

看板marvel作者goehuof (璃依)時間4年前 (2020/01/13 18:59)推噓26(26推 0噓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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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城中最富裕的人家中，有一座堪比皇宮的園子，裡面種了數不清的杏樹，桃樹，柳樹，每一株都受到良好的照顧，每到花開的時節，花雨繽紛，暫在落花片片中會使人相信，桃花源是真實存在的．園子中美的不只花樹，還有人兒，這裡的人無論男女，每個都美得不似人間該有，他們纖細優雅，全身散發華麗的靈氣，從來不為凡塵俗事心煩．撐起這般的桃花源要動用多少人力，耗費多少金錢，他們知曉，但並不在意，他們自封仙子轉世，談錢太過粗鄙，不適合他們．真正適合他們的，是穿著華貴的大衣在雪地賞雪，在湖邊吟詩，為落花感傷，為兒女情長，為了幾句不合心意的話鬧小性子，等著別人來哄自己．這園子就似一場桃源的夢，一切都是美好的，夢幻的，當然......也如夢一般，有醒來的一日...... 園子的男主人夢醒後，赫然發現，曾經最愛的仙子們都已不在身邊，自己更是無力延續園子的美夢，於是他出家了．他的出家，究竟是頓悟了紅塵，還是只是習慣性逃避現實，真相不得而知，也不是重點．數十年後，上位者突然想起了曾經的園中美夢，終於願意原諒這支家族，於是派人找出曾經的男主人，將已破敗的園子賜返於他．然而，他根本無力負擔修繕園子的費用......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獨自靜坐在湖邊，想著那年的茜紗窗下，有個世間最好的人兒伴在身邊，陪他精修未完的詩句．和總是嘮叨市儈，恪守禮儀的妻子不同，那人兒精靈聰慧又愛哭愛笑，和他同樣厭惡銅臭，喜歡春花秋月，比妻子合自己心意太多，只可惜兩人情深緣薄．據伺候她的丫鬟說，自己結婚那日，小姐受不住刺激衝到湖畔哭泣，結果失足落水，因為下人都被調去忙婚事，等救回時已經過了半日，身體嚴重失溫，當晚就發起高燒，最終自己連她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望著湖中水月，他跪下向天上的神佛乞求，讓他彌補今生，他最大的遺憾...... 「如果能回到過往，我絕不負妳，定一生一世對妳好......」如果這園子本身就是場夢，他祈願，就讓他再做一場，與最愛的人兒攜手白頭的美夢可好？ ================================================================================ ========= 「哥哥，該起床了，大家等我們去敬茶呢！」一道嬌俏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把他從睡夢中喚醒．「咦？！」他疑惑地看著眼前十五六歲的可人兒，他愣住發了一會兒呆，總覺得眼前的情景有些違和，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眼前人是他重要的妹妹，啊不對，他們昨天已拜堂成親，如今該是重要的娘子才對．「怎麼了，哥哥？為什麼在發呆？」「沒什麼，感覺好像做了一場很長的夢，不過就只是夢罷了！」是呀，他們家世世代代承襲爵位，也世世代代享受榮華富貴，怎可能自己會有那麼落魄衰敗的樣子？那就只是場夢而已．他溫柔地扶起新婚妻子，喚來貼身丫鬟來為自己跟妻子梳洗，今天是倆人新婚的第一天，雖說彼此早是一家人，可這算是妻子頭回以女主人的身分亮相，仍是有重大意義．雖然非長孫，不過他可是最受寵的孫子，大家早心照不宣，自己的妻子就是未來園子的女主人，這點不容質疑．梳好婦女髮髻，再戴上絲綢簪花的妻子美的如出水芙蓉，發現自己直盯著瞧，妻子瞬間羞紅了臉，怒斥她別看了，否則就不理自己了，他連忙軟言哄著妻子，就似每一回她負責鬧脾氣，自己就負責哄．怕耽擱時辰不禮貌，她連忙帶著妻子到大廳堂，所有人已經再等他們了．順從禮數，妻子一一對每位長輩敬茶，新婚第一天，就在大家的祝福中，他與妻子幸福相視微笑，兩人的手緊緊牽住，像是深怕錯失對方一般，希望一牽就是一輩子，永遠不放開.... .. ================================================================================ ========= 新婚三個月，其實日子沒有太大變化，他依然游著湖，做著詩，與眾多姐姐妹妹調笑著，這些過往妻子也總參與著，可是最近妻子的態度就有了變化．那天午休，他躺在姐姐的膝蓋上休息著，姐姐一邊幫他搧扇子，一旁的另一位妹妹為他剝葡萄，三人本開心笑鬧著，此時妻子突然臉色不佳走了進來，不等他發話就直接趕人．「我把妳們調到廚房，以後服侍的工作就交給我的奶娘就行了．」「可是夫人......」「沒有可是！」兩位姊妹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房間，他忍不住責備妻子，他自小給這些姊妹伺候慣了，為何要調動她們？妻子的嘟著嘴，說她就是不喜歡．吃醋的妻子真的好可愛，這讓自己不禁心軟，趕忙上前扶妻子上床，再三跟妻子保證，自己最愛的人是她，妻子總算笑開了臉．好不容易安撫好妻子，他自然不敢馬上提要姊妹回來的事，但一想到她們那雙水嫩嫩的手哪堪廚房的粗活，他還是忍不住心疼．罷了，改天再把她們要回來吧！ ================================================================================ ========= 婚後半年，他被要求參與家族事業，長輩說他畢竟成家了，整天玩樂不成體統．其實比起過往，近來他的玩樂量已大幅減少，不是自己學會克制，而是妻子把身邊充滿靈氣的姐姐妹妹們全調走了，全換了死魚眼珠子般的老婆子，身邊沒有美人，玩什麼都不起勁．爾偶想去其他院子找姊妹玩，妻子雖不阻止，但總說要跟，待一小段時間就喊身體不舒服，要回房喝藥，人家也不好意思留人，只能催他趕快回家照顧妻子．突然間，他發現到不只妻子變了，過往會一起在草地上打滾的姊妹們也變了，不再讓他嚐唇上的胭脂，也學會對他客套了．他跟妻子抱怨過，希望讓原本伺候自己的姊妹們回來，或是自己外出時，妻子能夠不要跟，可妻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說她只是捨不得和丈夫分開有錯嗎？自己向來對美人沒轍，對美人的眼淚更沒輒，所以前幾回，他都會乖乖服軟，本是跟妻子抗議的他，還要反過來安慰妻子，哄到妻子開心了，自己才終於可以安心休息．人總會累的，不知何時開始，他哄妻子變得和跟老師教作業一樣，會去做，可已不是心甘情願地去做．有試過不哄，想說妻子哭累了會不會就睡了，誰知妻子竟哭了整整一夜，讓他無法睡覺不說，第二天妻子染了風寒，驚動了老祖宗，要自己罰跪到妻子病情穩定為止．他邊跪在地，邊聽著房內傳來妻子的咳嗽聲，第一次，他有了想哭的衝動...... 所以當長輩要他參與事業時，他的心底竟悄悄鬆了口氣，終於有合理的藉口可以不用一直面對妻子了...... ================================================================================ ========= 有個姊姊出身皇商，對帳目精明的很，過去他總嫌這位姊姊市儈，滿身銅臭氣，直到接觸帳本後，才發現撐起一個大家族，開銷有多驚人．樹大有枯枝，家大自然也有人想趁機挖牆腳，幸虧姊姊聰穎又勤快，堅持要自己過目帳本，很快就抓出園子有許多蛀蟲，浮報大筆不需要的開銷，趁機圖利自己人再收回扣．原來，園子裡的生活不如自己想像中美好，滋養了自己和姊妹們，還養了許多寄生蟲．他頭次發現，生活不是只要風花雪月就能過下去...... 他還想跟姊姊多學點東西，無奈妻子走了進來，說時間到了，自己該回家了，如果不順從，天知道妻子會鬧出什麼風波？他唯有跟姊姊抱歉，說他必須走了．姊姊那張端莊高雅的美麗臉蛋堆滿笑容，跟他說沒關係，要他趕快回去陪妻子，過去總覺得總滿臉笑容的姊姊有些虛偽，但現在，他突然覺得姊姊好溫柔，待在這樣的姊姊身邊，有種歲月靜好的從容．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表情中，流露出了對姊姊的不捨，第二天一大早，妻子到長輩處哭鬧，說不許自己再到帳房，不許再跟姊姊單獨工作！這次連長輩們都覺得妻子有些無理了，他們拒絕了妻子的要求，這讓他總算鬆了口氣．然而，他這口氣沒有鬆太久，連半天都不到，因為很快地，妻子宣布她懷孕了！老祖宗欣喜若狂，畢竟這可是她最寶貝的兩個孩子生下的家族血脈，當天就派人送來最好的補品中藥，同時帶話給自己－－以後不用去帳房了，專心陪妻子待產！從那天起，他正式失去發言權...... ================================================================================ ========= 九個月後，妻子臨盆了．幾乎所有人都在大廳焦急地等待消息，他注意到，之前被妻子打發到廚房的姐姐在角落對自己招手，他連忙趕過去．「妹妹不適應廚房的環境，病了好幾天了，可是夫人說她在裝病，不肯讓大夫來治療，求求您救救妹妹！」其實她們被妻子打發去廚房前幾天，自己確實很想念她們，但想著想著，好像也就過去了，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是何時忘記要將她們要回來的本意了．畢竟還是有情分在，他偷偷吩咐下人去找大夫給妹妹看病，沒有太把這件事放心上．旁人以為他擔心妻兒，其實他更關心，等孩子出生後，自己能不能回到帳房，繼續跟姊姊相處．一段時間後，產房終於傳出嬰孩的哭聲，產婆興奮地衝出來報喜，說是個兒子，所有人簡直樂壞了，紛紛恭喜他當爹了，只有他笑不太出來．妻子生了個兒子，這是不是代表，往後妻子的地位更高了？而自己更沒說話的份了？他當然不能把這樣的心思表現出來，只能強顏歡笑接受祝賀．當他們抱著洗乾淨的孩子進去探望妻子時，妻子雖然虛弱，也滿心歡喜地逗弄孩子，此時，妻子的奶娘卻低頭，偷偷在妻子耳邊打小報告．妻子沒有說話看著自己，臉色沉了下去，他只能默默縮起身子，不敢多說什麼．當天晚上，一群人衝到廚房，把病重的妹妹和來找他求救的姊姊趕出了園子．妹妹本就病重，聽說沒幾天就病死在家中...... ================================================================================ ========== 妻子生產完沒多久，帳房的姊姊拿燕窩來探望妻子，可妻子正在午睡，姊姊只好把燕窩交給自己轉達．產後妻子的脾氣更顯暴躁，他沒膽子吵醒妻子．「這是上等的血燕，希望妹妹的身子趕快好起來．」姊姊遞燕窩給他的手，好細緻好白嫩．姊姊有著又細又長的脖子，過去覺得姊姊美則美矣，卻不如妻子靈氣嬌俏，然而此刻看著比妻子大上四五歲的姊姊，竟覺得纖細玲瓏的姊姊比妻子更似少女！想到妻子略鬆垮腹上的妊娠紋，腫大變形的乳房，產後出斑的臉蛋，眼前的姊姊簡直如同仙女下凡．「妹妹身子骨本就差，你做丈夫的做父親的，要好好擔起責任，照顧保護好她們母子倆，知道嗎？」「知道了，姊姊！」以前自己只會覺得姊姊又再八股了，滿嘴責任義務的，簡直俗不可耐，此時，他卻有些羨慕姊姊未來的丈夫，有個如此懂事成熟的妻子，回家該有多放鬆．拿著燕窩回到屋裡，妻子醒來看到燕窩，隨口問說是誰送來的，他老實回答，是姊姊送的，結果妻子突然暴怒，歇斯底里的尖叫，命令他把燕窩扔掉．是的，命令！過往妻子就算鬧，也總是用哭鬧耍脾氣等，還勉強可稱之為可愛的手段，這是第一回，妻子直接衝著自己嘶吼尖叫，甚至伸出指甲想抓他，幸好他閃得快，不然肯定被抓出血痕．這......真的是那個曾經靈氣動人的美人兒嗎？看著眼前披頭散髮，又叫又跳的瘋婆子，他開始懷疑，莫非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場惡夢？ ================================================================================ ========== 帳房的姊姊被趕出園子了，老祖宗本就不喜歡她，如今妻子也跟著幫腔，每天給她臉色看，很快地，沉受不住壓力的姊姊就主動說要搬出園子了．曾經象徵美夢的園子對自己來說，美麗的人兒越來越少了...... 那位帶髮修行的妹妹，被妻子送到了遠方的寺廟，說是那裡的環境更清幽，更適合修行．家族裡有血源關係的姊姊妹妹們也陸續嫁人，等回過神來時，諾大的園子只剩下自己，妻子和兒子，當年詩社的萬紫千紅只存留回憶中．年輕水嫩的丫鬟妹妹們也消失了，只留下四十歲以上的老婆子，妻子說她們做事牢靠，不似小姑娘生澀．帳房的姊姊離開後，他終於被＂允許＂去工作了，只是妻子特別交代，他的身邊不許出現年輕姑娘！比起自己這個嫡孫，下人們居然都聽著少奶奶的話，幫忙監視著自己．妻子產後身材急速發福，幾乎有兩倍大，偶爾妻子也會拉著自己吟詩遊湖，說想回到那段春花秋月的歲月，只是看著妻子腰間遮不住的贅肉，他真的沒心情．有一回，他忍不住拉著妻子的陪嫁丫鬟進房，那是妻子唯一許可在園子中出入的年輕女孩，這女孩長相並不出色，但無所謂，他已經沒有選擇．他承諾丫鬟，定會將她立為姨太太，當時許多的陪嫁丫鬟都會成為通房丫頭，甚至是姨太太，所以他盤算著，就算妻子不同意，長輩應該也不會攔著留這女孩做通房．只是他仍失算了...... 幾天後，他發現那女孩的臉色多了幾道血紅的疤痕，他才一上前想關心，女孩就發出慘烈的尖叫，像見到鬼一樣地往外跑，嘴裡直唸著對不起，她再也不敢了...... 妻子對女孩做了什麼，他不想知道...... ================================================================================ ========== 歲月繼續轉動，漸漸地，長輩們一個個都不在了，自己承襲了爵位，前兩代的大量揮霍，到了他這代，開始出現崩潰的表徵．自從帳房的姊姊走後，那些啃食園子的寄生蟲又回來了，妻子雖然強悍，卻完全不看帳本，不管俗務，在她心中，她依然是當年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為了撐起岌岌可危的家業，自己不得不降臨凡塵，一手拿著算盤一手翻著帳本，斤斤計較著哪邊可以省一點半兩銀子．家中早已撐不起園子的修繕費用，他不得不將部分的園子切割，或賣或租出去，戲班子早已解散，滿園的春花風光，被集市叫賣聲取代．終究，自己活成了曾經最看不起的市儈俗人...... 這幾年，妻子不太理會他，因為嫌棄自己張口閉口就是節省開支縮減人力，所以妻子把心力放在兒子身上，把孩子養育成一個滿腹風花雪月，翩翩動人的絕世美公子，就像當年的自己．看著俊秀嬌嫩的兒子望自己的眼神，他突然想起了，曾經那個迂腐的父親，又是用怎樣的心情看著被嬌慣寵壞的自己？那一晚，他獨自一人坐在湖邊，想著那一年茜紗窗下，蕭湘竹中，那水靈靈愛耍小性子的美人兒．那段被眾多美麗的姊姊妹妹們簇擁的美好歲月就似一場夢...... 想著想著，他不禁跪在地上，像天上的神佛祈求，他最大的遺憾：「可否......讓我繼續延續著園中的美夢？」 ================================================================================ ========= 他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仍是站在湖畔，可卻不是印象中，已顯衰敗的園子．一切都是那麼精致，打理的就像它最美好的巔峰時光一般，就連湖畔邊的人兒也是，保留在最嬌俏可人的狀態．他嚇了一跳，以為自己看錯了，可衝上前仔細看，沒錯！那人兒確實是自己魂牽夢縈的對象，曾經最重要的一個妹妹．妹妹背對著自己哭的梨花帶淚，滿嘴埋怨著那個負心人．「為什麼......為什麼拋下了我去娶姊姊......為什麼......」妹妹的埋怨，他並不明白，他只知曉，此時的妹妹仍是那個未曾沾染半分俗氣的仙子．可這樣的仙子，終有一天會墜落凡塵，就如溫潤潔白的珍珠，總有一天也會變成死氣沉沉的死魚眼珠子．那麼，可有不讓仙子墜落的方法？他思考著．也許......只要讓仙子在墮落前，先一步回到仙境就行了...... 這樣想的他，伸出了雙手，悄悄靠近了妹妹身後．然後，用力一推－－－－ ================================================================================ ========= 衰敗破損的園子中，有位一身乞丐打扮的中年男子爬在湖畔邊，靜靜地，已沒了氣息．他的臉上帶著做美夢般的笑容，彷彿在夢中，他遇見了世間最美好的人兒，並且跟那人攜手白頭，共度幸福的人生．如果這園子象徵著美夢，那麼就別清醒，一直一直地做下去吧...... 最近預計會發長篇，先發一篇來暖身！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5.82.160.22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marvel/M.1578913191.A.36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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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Wk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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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y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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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y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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