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3 討債人（地蟲系列）

看板marvel作者sisn (Shrinst)時間4年前 (2019/11/10 21:40)推噓37(37推 0噓 1→)

留言38則, 38人參與討論串1/1

1.此篇作品為早前兩篇（#1TgVMvB9、#1ThOUS87）的續篇。 2.由於有板友反應沒有系列名稱不好搜尋文章，我在這篇開始加上（地蟲系列）的標題。 3.此系列預計在接下來2或3篇後完結。以下本篇。 --- 　　我的家中來了一名不速之客。　　這個名叫劉鋼骨的男人，一邊吃著我家的零食，一邊喝著玫瑰茶，露出令人生厭的微笑。他的右手臂從衣袖底下到整個手背，都刻著金色骨骼的刺青，骨骼中還環繞著小小的梵文。　　「一旦逃進地底，在地表的一切債務都能切得乾乾淨淨。」他微笑著說：「你不覺得，這種態度實在太不負責任了嗎？」　　他是我那失蹤的青梅竹馬──玟玟的債權人，「吉祥徵信社」的負責人。 --- 　　這個男人為何會出現在我家，原因得回溯到數日之前。　　在阿虧答應再帶我去地底一次之後，隔天我立刻要求他履行諾言，阿虧的態度卻變得很奇怪。　　「現在不是時候。」他只在通訊軟體上這樣應付我。　　那天半夜，我立刻去他工作的超市和他興師問罪（阿虧在超市做大夜班），但他不知為何相當煩躁，一講到地底的事情就要我別再講。　　「能帶你去的時候我會跟你說，現在真的不是時候。」阿虧說，他的臉色不太好。　　「阿虧──！還泡妞啊？去倉庫下貨了啦！！」阿虧的前輩在超市另一側叫道。　　「別在我上班的時候再來找我了。」阿虧丟下這一句話，就跑得不見蹤影。　　我當然是一肚子火。這傢伙才答應我的事情，隔天就反悔？回到家中之後我試圖在網路上尋找其他能接頭進地底的人，但除了三言兩語就被拆穿的騙子之外，其他人的電話要不是回絕，要不就是打不通。當唯一的救命索又只剩下阿虧時，我只好悶聲等待那個王八羔子回應。不過，如果要再下去地底一次的話，等待扁桃腺結石長回來也未嘗不是件好事，畢竟我不知道在那裡會碰上什麼事情，要讓自己付出什麼代價。　　眼看週末即將到來，我實在無法再等下去，便用通訊軟體給阿虧留下訊息，恐嚇他要是再不帶我下去，我就會寫黑函去他工作的超市說他體內有移植地底居民的器官。當然這麼缺德的事我不會真的做── 跟地底居民有來往而丟掉工作的人是實際存在的。但或許是這要脅起了作用，阿虧答應我週末第一天下午會與我見面。到了那天早上我碰見比留．穆尼奧斯，當時的我還不知道他來這座島嶼打算幹嘛，又會有什麼樣的末路，只當成是一場預料之外的異國交流。下午我去到垃圾場與阿虧碰頭時，他躲在廢車裡頭，臉色發青。　　「你幹嘛？」我扶著廢車車頂問他。　　「我真的沒辦法帶你去。」阿虧說，他的腿在搖。　　「去你的，阿虧，這是你答應過我的事。還是怎樣，你又想跟我要錢了？」我說。　　「不是錢的問題。」阿虧的頭低著不斷搖晃，好像某種陶瓷娃娃。「我沒辦法。」　　我看得出來他不是在裝腔作勢。想跟我哄價抬價的人，不會躲在這種廢車裡發抖。「……具體來說，是怎樣個沒辦法？」我問。　　「我找不到路回去了。」阿虧的腿一直在搖，他把頭壓在膝上，我發現他其實是想讓兩腿靜下來。　　「找不到路？你是指政府又把開口封起來了嗎？」我皺起眉頭，我們的政府為什麼老是只會做一些造成老百姓麻煩的事？　　「不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就是，就好像是。」阿虧的聲音乾啞，他嚥了一口口水。「……就好像是『她』消失了一樣。」　　「『她』？」我疑問。　　「我們的母親，所有地底居民的根源。」阿虧低聲說。「她沉睡在『舊都』的正中央，因為有她在，我們才總是能找到『舊都』在哪。」　　「呃，你們沒有腦內地圖之類的東西嗎？」我搔頭問。　　「『舊都』是一個活著的城市，每隔一段期間就會移動。地圖是沒有用的。」阿虧搖頭。　　這個我倒是知道。正是因為他們所居住的地方漂移不定，地底居民們的行蹤才會如此難以捉摸。老一輩的人曾經告訴我，這座島會有這麼多地震，就是因為有那些害蟲動不動就在地底下跑來跑去。但我一直以為「舊都」的移動範圍有限，畢竟，你哪來那麼多空間在地底下？　　「它沒有一個固定地點嗎？我是說，類似港口之類的……」我努力解釋：「那麼大一個城市，它總不可能漫無目的地在地底下竄來竄去吧！」　　「在我『墜地』之後，舊都只移動過兩次，地點都不同，這次是第三次。她會不會固定到一個地方我不知道，但是前兩次從沒像這次一樣……」阿虧把臉埋在雙腿之間，雙臂環抱，不斷搖動。　　在那之後，阿虧勉強帶著我去下水道去查看。我們很快地就抵達下水道的盡頭──沒有迷宮，沒有通路，沒有黑暗中的生物，沒有掛著油燈的餐館，那些曾經存在於此處的東西，就這樣消失了。 --- 　　當天午夜，我的腦海中一直縈繞著白天的事。不管是穆尼奧斯的事，還是阿虧的事。地底發生了一些事情，讓居民找不到回家的路，阿虧說那是從未發生過的。這些東西在我腦海中不斷翻攪，讓我無法入眠。　　隔壁傳來東西落地碎裂的聲音。　　我從床上坐起，牆的另一邊是王老伯的家。這個時間他應該早就入睡了才對。我走到陽台，看見對街停著一輛陌生的廂型車，心裡莫名不安起來。　　平常我是不會做這種事的。我走下樓，披上外套，走出家門。王老伯家庭院外側的鏤空鐵門是關上的，但內側的房子大門卻虛掩著。我試著推開鐵門── 門沒鎖上。　　穿過王老伯家前庭，我的手搭上虛掩的大門，朝裡面窺探。黑暗的玄關裡，有個人倒在牆邊。　　那是王老伯。　　我急忙推開大門，蹲下查看王老伯的狀態。他還有脈搏呼吸，看來只是失去意識。搖動肩膀叫不醒他，我便打了電話叫救護車。掛上電話之後，我注意到玄關散落著花瓶碎片，還有好幾個帶著泥巴的鞋印，但沒有一個延伸到屋子裡面去。是小偷嗎？那為什麼沒進屋裡？沒有下雨，為什麼會有這麼多泥巴？仔細觀察後，我發現地上從屋外到屋內有被拖行的痕跡。　　我靈光一閃──這些是後院菜園的泥巴。　　我走到王老伯家的後院，看見地下室入口門開著。我打開手機的手電筒，輕手輕腳走下樓梯。白天我才下來這裡過，當時底下塞滿了令人頭皮發麻的蒼白地蟲，讓穆尼奧斯和王老伯起了衝突。消防員理應已將地蟲全數捕捉，是誰，又是為了什麼跑來這裡？莫非又是國亞生的人？　　在黑暗地下室的最底下，我靠著牆豎耳靜聽一陣子，但沒有任何動靜。我小心翼翼繞到深處的時候，看見地下室牆角出現了一個大小足以讓人通行的洞穴──那裡正是白天時地蟲們聚集的地方。　　這裡原本就有這個洞嗎？　　洞穴裡遠遠地隱約傳來交談聲，說話的人離這裡似乎有一段距離。那些是襲擊王老伯的人嗎？我壓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躡手躡腳地走入這個坑道之中。　　坑道內壁看起來並非自然形成，我不知道這是那些人挖的，還是白天的那些地蟲挖的。但如果這個坑道原本就在這裡，消防員肯定會知道，政府也一定會把它封起來。　　如果那些地蟲是從這個坑道湧出來的，那是不是代表這裡通往「舊都」？　　走出坑道後，我踏上了鋪好的石板磚，來到一個通路之中。我認得這裡，這裡跟藏在地下水道後面的迷宮構造相同。　　人類還未摸透地底的一切，但地底居民的城市除了會移動之外，還有一個極為知名的特性── 那就是會在城市的外側生成複雜的迷宮，防止外敵入侵。　　也就是說，這裡真的是「舊都」外圍？　　地面開始震動，四周搖晃起來，我扶住牆緣，地震？接下來，眼前發生讓我無法置信的事──迷宮的牆壁居然像魔術方塊一樣，開始轉動起來。　　我嚇得往後退回坑道，一個不穩跌坐在地上。從左側的迷宮通道傳來叫喊聲，有人正在往這裡奔跑過來。迷宮像波浪一樣搖擺、扭動、改變形狀，通路成了牆壁，牆壁凹成陷阱，接著全部又混在一起。一個男人衝到我的眼前，腳卻被捲入轉動的迷宮地板之中。　　「幫幫我！」他哀號著伸出手，我反射性抓住他的手腕，下一個瞬間迷宮就吞沒了他。　　眼前原本的通路剩下牆壁，我的手裡則留下一隻斷手。　　我摀住自己的嘴，把尖叫聲吞下肚。　　這隻斷手戴著白絲手套，掌中握著一顆卵狀的東西。我掰開斷掌手指，將這卵狀物體取出，用手機手電筒仔細觀察：這東西比雞蛋更大上一圈，上面佈滿著猶如青筋的隆起紋路，呈現一種詭異的暗綠色。　　四周又開始震動起來，塵土落在我的頭髮和肩上。我趕緊爬起身，將卵狀物體收進外套口袋，以人生中最快的速度逃出坑道。從地下室出來時，我看見一台警車停在王老伯家門口。由於怕引起誤會，我爬過後院圍牆，從後門返回自家中。就在我進到家中時，門鈴突然響起，讓我心跳漏了一拍。　　我在前門以防盜眼窺視，有兩名警察站在那裡。　　我打開門。「晚安。」　　「晚安，不好意思。因為您隔壁的住戶發生了一點事，所以我們想來找您問一下話……」左邊的警察點了點帽簷，對我說。　　「我知道，救護車是我叫的。」我說：「王伯伯沒事吧？」　　「啊，是這樣啊。」警察露出笑容。「那位老伯伯已經恢復意識了，他告訴我們有幾個人闖入他的菜園，他想要阻止卻被打昏了。不知道您有沒有看見事發過程，或是目擊到犯人呢？」　　「我是沒有看到事發經過……」我的話才說到一半，地面又開始震動起來。　　「又是地震？今晚怎麼這麼多地震啊？」右邊的警察說著扶上一旁牆壁，樣貌有些緊張。　　地鳴的聲音越來越大，甚至還夾雜著異樣的轟隆聲，兩名警察趕緊拉著我跑到空曠的路面上避難，我們卻看見了不可置信的光景──王老伯家的後院裂開一個巨口，蔬菜、棚架、農具……所有東西都被吞了下去，震動的沙土像是調味料一樣，豪邁地撒在它們上面。在震動結束之後，原本是菜園的地方只剩下一個巨大的陷坑，裡頭除了破裂噴水的地下水管、還冒出了一個洞口──一個通往地底的洞口。　　「我的媽啊。」我右邊的警察目瞪口呆地說。 --- 　　在草草結束對我的詢問後，警方馬上轉去處理王老伯後院的地穴，整個晚上警示燈在我的窗外閃得不可開交。我沒有告訴警方今晚在地下看見的事── 或許在我內心深處，隱約希望藉此避免被捲入事件之中吧。　　現在想想，這實在是太天真了。　　回到二樓自己的房間後，我打開燈，在書桌前仔細端詳從地底拿回來的這顆卵狀物體。透過光，似乎隱約能看見有東西在裡面鼓動。這是那些地蟲的蛋嗎？還是其他地底居民的蛋？抑或著是其他東西？　　是為了這顆蛋，那些人才襲擊王老伯的嗎。迷宮會忽然產生變異，也是因為這顆蛋嗎？我想起在眼前被迷宮吞沒的那個男人，他是死了，還是被困在地底了呢？　　我將這顆蛋用布包起來，收進書桌抽屜，上了鎖。　　如果這是恐怖片的話，這顆蛋裡的生物應該會在深夜孵出，爬到我的床上，鑽進熟睡的我的耳朵或嘴巴裡吧。　　但是，我沒有睡著。發生了這麼多事，我怎麼可能還睡得著？　　我一整夜都在床上，用手機上網查詢那顆蛋的資料，還有地底迷宮變動的原理，「舊都」的移動範圍，海外對地底居民的研究，「國亞生」是什麼樣的組織，人類進入地底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地底居民所謂的「母親」又是什麼存在。　　在不知不覺中，天就亮了。 --- 　　我因為不明的惡夢驚醒過來。　　我似乎是握著手機睡著了，現在的時間是早上八點，我似乎只睡了兩三個小時。我走到書桌前打開抽屜，確認那顆蛋還安好後，不覺鬆了一口氣。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這顆蛋似乎變大了一圈。　　樓下傳來開門聲，有人走進家中。除了我自己之外，擁有家中鑰匙的人理應只有一個：那就是玟玟。我抓起蛋放進口袋，急忙衝到樓下，訪客卻不是我預料中的人──站在客廳裡的是一名光頭男子，他是玟玟的債主，劉鋼骨。　　「你在我家幹嘛！？」我叫道：「立刻出去！不然我要報警了！」　　「別這麼著急。」劉鋼骨從我家櫃子拿出一包零食，打開來吃了一口。之後，他從懷中拿出一包東西，扔到客廳桌上。　　那是被透明塑膠袋包著的白絲手套。　　「你認得這東西吧？」劉鋼骨皮笑肉不笑地說。「現在報警的話，麻煩的恐怕是你喔？」　　我的臉色變得鐵青。那隻斷手，我把它放在地底了。　　為什麼那東西會在這傢伙手中？　　「先泡杯茶給我喝吧。」他說：「有玫瑰茶是最好……你有玫瑰茶嗎？」 --- 　　劉鋼骨一邊吃著我家的零食，一邊喝著玫瑰茶，露出令人生厭的微笑。　　「一旦逃進地底，在地表的一切債務都能切得乾乾淨淨。」他微笑著說：「你不覺得，這種態度實在太不負責任了嗎？」　　我過去只見過劉鋼骨一次面，那次是他們為了尋找為了躲債而到處逃竄的玟玟而來。從那個時候起，我就對這個男人沒有好印象了。　　「你怎麼進來我家的。」我冷冷地說。　　劉鋼骨對我亮出一串鑰匙，上面附著小小的紫色章魚吊飾。那是玟玟的鑰匙串，他是從玟玟那裡拿走的嗎？這些傢伙的行為根本跟盜匪沒有兩樣。　　「……之前也跟你們說過了，你們來找我也沒用，我根本……」我正要開口時，劉鋼骨便打斷了我。「你放心，我並不是為了你的朋友的債務問題而來。」他說：「我來這裡，只是要和你要回我們的東西。」　　我搖搖頭。「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不用再裝了，我知道你從我們的人那裡拿走什麼。」劉鋼骨的語氣變得粗暴起來，他拿起桌上的那隻手套。「這隻手套上附著的黏液和指紋，已經足夠讓我們知道發生什麼事。」　　我的臉色慘白。在地底向我求救的那個男子是劉鋼骨的人？他們是為了那顆蛋才潛入地底的嗎？為什麼？這群流氓不可能會有查驗指紋的技術，難不成警察裡面也有這些傢伙的同伴？　　「你殺了他們嗎？」劉鋼骨說。　　「我沒有！我那時想救他，但是……」我激動地想要解釋，但話語隨即哽住我的喉嚨，最後只能無語低頭。　　劉鋼骨盯著我，把裝著手套的塑膠袋扔回桌上。「……算了。」他拍了拍自己的光頭。「只要你把東西給我，我馬上就會離開。」　　「……你們要那東西幹嘛？」我問道。　　「那你又要那些東西幹嘛？」劉鋼骨哼了一聲。「我都沒多問你了，你還想多問什麼？跟你無關的事就閉上嘴吧。」　　我沉默了一陣子，將口袋中的卵取出，放在桌上。　　劉鋼骨瞪大雙眼。　　「其他顆呢？」他問道。　　「沒有其他顆，就這麼一顆而已。」我搖頭。　　劉鋼骨衝過來，扯起我的衣領。「少唬我！你當我白痴嗎！？」他怒道，口水噴到我的臉上。　　「真的！他當時手中就抓著那麼一顆而已！」我掙扎道：「他手伸過來，我想幫他，結果迷宮的牆壁就夾死他了！！」　　劉鋼骨濁臭的呼吸吹拂在我的臉上，靜默一會兒之後，他放開了我。抓起桌上的蛋和手套之後，起身走出我家。　　在那之後，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叫鎖匠來把家裡大門的鎖換新。 --- 　　在劉鋼骨的事情過後兩天，我再次聯絡阿虧，但是他的手機是關機的，傳的訊息也遲遲未讀。我沒辦法，只能打電話到阿虧工作的超市去詢問，但超市方給出的回答卻出乎意料。　　「阿虧已經好幾天沒來上班了。」對方發牢騷說：「他事先沒有說，也沒有請假，害得我們這幾天要去調工讀生來補位，總經理已經交待他以後都可以不用來了。你是阿虧的朋友嗎？叫他至少來把這個月工時的薪水領一領吧，還有超市的制服也要還……」　　為了解開種種疑惑，在太陽還沒下山前，我前往阿虧住的公寓大樓；在抵達他住的樓層時，電梯門打開那一瞬間，一股臭水溝般的氣味便隱約侵入鼻腔。我來到阿虧住的304號前，看見他的門上貼著一張紙。　　「給304號住戶：您房間發出的惡臭已經給鄰近住戶造成極大困擾，倘若再不改善，近日將聯絡大樓管委會處理。　鄰近住戶一同」　　我按了304號的電鈴，但沒有人回應。　　我用力捶門。「阿虧，是我。」我稍微提高聲音：「超市那邊說你沒有去上班，你沒事吧？」　　過了一會兒之後，電動門鎖「喀」地一聲打開。門縫中衝出無比惡臭，我訝異地摀住鼻子，打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裡非常地暗，唯一的光源是放在桌上放出青白光芒的電腦螢幕。我的腳踩到一攤東西，抬起鞋底，那裡沾著一種牽絲的不明黏液。牆壁上和天花板到處都是黑色污漬，和像蜘蛛網絲的東西，牆角塞著飽脹的深色垃圾袋，地上則散落著便當盒、空寶特瓶，以及數量可觀的髒汙衛生紙團。　　阿虧縮在床上，他用棉被包著自己，只露出一對瑟縮的眼睛。　　「怎麼了，阿虧？」我說，手碰上電腦椅椅背，隨即發現那裡也沾著不明的黏液，我皺著眉頭把手往牆上擦兩下。　　「沒事，嘿嘿。」阿虧說，他的聲音有些乾枯。　　「沒事？這些……黏液？是怎麼回事？那些是蜘蛛網嗎？」我疑惑地問。　　「移植地底器官之後會有一點後遺症，別在意。」他清了清喉嚨。「你是來找我帶你去地底的嗎？不好意思，我現在還是搞不清楚『舊都』的位置……」　　「關於這個，」我說：「前兩天我家隔壁崩陷出一個通往地底的洞穴……你有看新聞嗎？」　　我將在王老伯家後院地底遇上的事情告訴阿虧，還將隔天劉鋼骨來找自己的事也全盤托出。　　「那是『母親』的卵。」阿虧說，眼神若有所思。　　「母親的卵？」我疑問。　　「那些卵會孵出一種原初的生物，樣子就像是白色的大蜘蛛，有人稱之為『艾霍特之子』。」阿虧說：「它們很弱小，無法單獨存活。艾霍特之子在與人類融合之後，才會成為我們的族類──也就是所謂的地底居民。」　　我想起在地下室的那些蒼白地蟲。　　「艾霍特之子在進入人類的體內後，能夠填補那些人缺失的內臟功能，有點像是科學家們所說的幹細胞，但又更不止──只要同化的時間夠長，人們能夠藉著它們，成為自己理想的形態。」阿虧解釋。　　「劉鋼骨要那些卵幹嘛？」我問道。　　「『母親』的卵在黑市有著不菲的價格，不只能用來移植內臟，也在海外研究者和收藏家之間炙手可熱。一部分國內黑道早就在秘密走私了。」阿虧苦笑一聲。「不過現在不只黑道，就連在地表生活的地底居民都想要得到『母親』的卵。」阿虧說著，緩緩將包覆他的棉被打開。　　我摀住自己的嘴巴。　　阿虧的軀體已經明顯產生了變化，雖然這裡很暗，但我看得出來他的皮膚上出現了大片的深色斑紋，雙手的形狀也變得扭曲，全身上下的皺摺中，漏出不明的濃稠體液。現在我才知道，充滿房間的惡臭，其實是從阿虧身上發出來的。　　「與艾霍特之子融合的人類，即使平時生活在地表，仍需要定期回到地底。否則，我們的肉體和精神將會受到種種不良影響，就像這樣。」阿虧說：「我們的族類是無法獨自存活的，在『舊都』── 在『母親』膝下，我們能夠真正彼此身心交融，穩定自己的狀態，但在地表上卻沒有辦法。而攝取『母親』的卵，能夠暫時緩解這類症狀。」　　「你現在這個樣子，的確是沒辦法去超市上班。」我頷首。　　「現在所有在地表生活的地底居民都處在一種極不安定的狀態，為了讓身心穩定下來，他們會想盡各種辦法。」阿虧說：「有些人想要設法找到『舊都』，但我不認為那成功率有多高。網路上有消息說，最近有政府機關正在蒐集和捕捉『母親』的卵和逃出地面的艾霍特之子。網路上已經有人鎖定它們被囤積在哪個設施裡，我計畫和他們一起去搶一趟。」　　「你們打算襲擊政府設施？」我隱藏不住驚愕。　　「反正再這樣下去，我們也活不久了。」阿虧乾笑一聲。　　在那天之後，阿虧再也沒有回到公寓大樓的房間。（未完）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1.243.215.244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marvel/M.1573393209.A.90D.html ※ 編輯: sisn (111.243.215.244 臺灣), 11/10/2019 21:40:56

推

alexstag

11/10 22:14, 4年前 , 1^F

11/10 22:14, 1^F

推

TWkid

11/10 22:35, 4年前 , 2^F

11/10 22:35, 2^F

推

airdor

11/10 22:36, 4年前 , 3^F

11/10 22:36, 3^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