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 Nosleep - 我叫莉莉，我在學習怪物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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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標題：I'm Lily Madwhip and I'm Learning About Monsters
莉莉系列-20
有誤再麻煩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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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莉莉˙麥德維，我在學習關於怪物的知識。
我人正在一間叫做溫斯洛的圖書館，讀著關於神話的書。溫斯洛圖書館的名字來自麥爾斯˙
溫斯洛，鎮上原本的圖書館被燒毀之後，他捐了許多書籍…，因為麥爾斯˙溫斯洛意外將圖
書館放火燒了。那是個很長的故事，簡單來說，麥爾斯˙溫斯洛就是個瘋子。
我把黑卡蒂的一切告訴菲力斯後，他問我有沒有聽過《火爆浪子(Grease)》，我告訴他那部
電影我看了五遍，不過我不知道這跟發生的事有什麼關係，我也從來不懂為什麼他們的車最
後會變成一台飛天萬能車。原來他說的是一個叫希臘(Greece)的國家，而神話故事就是從那
裏而來。菲力斯建議我去圖書館溫習一下，因為顯然黑卡蒂來自大家都在坐雙輪馬車的年代
，而不是開著汽車，當時的環境也都是塵土和橄欖樹。
我原本就知道米諾陶，也就是個有牛頭的人，並不是一隻牛，只是有著牛頭，牠住在一個迷
宮裡。我也知道梅杜莎，就是頭上長滿蛇的女士，不是整條蛇，但也差不多了。不過除了這
兩個之外，我並不太了解神話故事。
顯然希臘來的人沉迷於混搭動物。除了米諾陶之外，還有半人馬，也就是牛剩下部份所去的
地方。另外，還有鳥身女妖(harpies)，這些女士長著禿鷹的屁股，她們不是完整的禿鷹，
就只是鷹屁股而已。不過我從前不知道她們是神話，因為我曾經看過電視廣告裡的人們坦承
自己有疱疹(herpes)，還要服藥才能解決。
此外，還有凱美拉，牠是獅子、山羊和蠍子合體的生物，我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比方說
，你在哪裡會看見這種東西啊？是不是在路上走著，看見一頭獅子躲在樹後方看過來，但後
面同時也有一頭山羊，他們就誤以為羊屁股是獅子的屁股？那他們又是去哪裡看到那麼大隻
的蠍子，大到能把牠的尾巴誤以為是這坨怪東西的一部分？我想希臘的人應該都喝了不少酒
。我的喬治伯伯就很常喝酒，至少是自從我的蘇西表姊被船輾過去之後就這樣了。但是我不
認為他有同時看到獅子和山羊，還把牠們當作是是一個生物。
我拿了一疊黃色的紙用來寫筆記，但我完全不知道應該要寫些什麼，所以我便在上頭畫畫。
我先畫了凱美拉，因為那是我目前讀到最詭異的生物了。接著，我試圖要畫鳥身女妖，但我
實在不擅長畫人，所以我把她的身體化成了鱷魚，我把牠稱作鳥身鱷妖。最後，我根本沒在
看書了，我畫了各種動物混合的想像生物。
「妳在畫什麼？」
圖書館裡還有另一個小孩，他比我還要高，所以他年紀應該比我大。他有一頭凌亂的棕髮，
還有雀斑…，又或者他只是臉很髒。真希望我也有雀斑。他穿著一雙老舊的魔鬼氈布鞋，舊
到魔鬼氈根本黏不住了，帶子鬆鬆的掛在上面。不過魔鬼氈鞋還是很棒的，我希望自己也能
有魔鬼氈布鞋，真是羨慕嫉妒恨。
我看著最新畫的那張紙。「這是…皮卡波陀曼斯，是神話故事裡的。」其實不是這樣，那是
我瞎掰的。「神話就是很久以前關於超級英雄和怪物的故事。」
「我知道神話是什麼。」他用連帽衫的袖子擦擦鼻子，我能看見一條鼻涕黏在他的手肘。他
的兩條手臂上還有更多陳年老鼻涕，嘔。雖然他知道什麼叫做神話，但我賭一個甜甜圈，他
的字典裡肯定沒有「衛生」這兩個字。
那個小孩一直站在那，時不時吸吸鼻子再把鼻涕抹掉。我瞪著他看，等著他說話，但他卻一
言不發。
「你需要幫忙嗎？」我終於開口問。
他有一雙死魚眼，我很少會在其他小孩身上看見。死魚眼通常只會出現在大人身上，就是眼
神裡沒有光芒在閃爍，彷彿停止反射光線一樣。大多時候會出現在那些放棄人生的傢伙身上
，他們木然地接受當下的日子。你能分辨出哪些人熱愛生活，因為他們的眼睛會發光。這個
男孩的眼神中沒有光點，而是空洞的死魚眼。
「沒人能幫我。」他吸吸鼻子，繼續用死魚眼盯著我看。他的口音有點奇怪，我認不太出來
。或許他是外國人，也可能他來自北達州。我不知道那裏的人怎麼講話，但我猜應該跟我差
不多，只不過帶有怪異的北達州腔調。
我環顧四週，但圖書館這邊並沒有其他人。人們並不太喜歡來溫斯洛圖書館，大部分人喜歡
去諾斯菲爾德的圖書館，那邊有多媒體室能播電影。我父母帶羅傑和我去過一次，我惹上了
麻煩，因為我在光碟區四處亂晃，借了一部叫做《鬼店》的詭異電影。裡頭有一幕是個男人
抱著一個在浴缸裡的死女人親。人們總是會在電影中想出很奇怪的點子。
那個噁心的男孩靠向桌子，低語道：「妳知道什麼是海市蜃樓嗎？」
「就是一種建築啊。」
他皺起眉。「不是，是一種幻景。」
我不想和他吵，但我知道那才不是假的，因為我家附近就有一棟。
他朝著我的神話書點點頭。「妳讀到斯芬克斯了嗎？」
我當然讀了。斯芬克斯就是有著獅子身體的人，只有獅子的身體，而不是整隻獅子。又或者
說是有著人頭的獅子。基本上就是人獅混合體。牠會問人謎語，要是你猜錯了，牠就把你吃
掉。
「有啊，我讀過斯芬克斯了。」
他又擦擦鼻子，看起來又紅又痛，可能是因為他一直擦的緣故。「嗯，我有個謎語要讓妳猜
，就像斯芬克斯那樣──」
「要是我猜錯了，你不會把我吃掉吧？」他看起來真的有可能試圖這麼做。
「不會。」這個髒兮兮的小孩閉上雙眼，他可能是在想謎語該怎麼說。把謎語或笑話搞砸真
的很討厭，我有一個笑話，是關於一群人坐在快墜機的飛機上，他們沒有足夠的降落傘，但
我總是說錯。「什麼地方能讓你既在某個地方，又不在任何地方？」
你知道嗎？我討厭猜謎。我應該要進行研究的，但我卻讓這個怪小孩邊流鼻涕邊問我莫名其
妙的問題。我噘起下唇，用手指輕點著，假裝自己在思考。有些大人在想事情時就是這樣子
。最後，我停下動作並看著他。「我不知道，哪裡？」
他將手指壓在桌上。「這裡。」
「圖書館？」我不懂。
他歪著頭。「妳在圖書館嗎？」
我小心翼翼地環顧著周圍。「對──啊？」
那個孩子挺起背站直，搖搖頭說：「那只是妳以為妳在，我懂的，我已經在這裡迷失一輩子
了。」
「在圖書館？」那也太糟了，怎麼會有人在圖書館迷路？圖書館員要鎖門之前不是都會確定
裡面沒人了嗎？
男孩嘆了口氣。「不是，這裡。是這裡，我們在的這個地方。」
我好困惑，但是這個小孩看起來腦袋也不太正常，他的舉止就像是把所有家當都賭掉了一樣
。從他的口音聽來，他肯定不是這附近的人。
他繼續說著話，就像是體內某個連結腦袋和嘴巴的開關被打開了，無論什麼怪異的想法都從
嘴巴跑了出來。「妳和時間失去聯繫了，我就經歷過。最後，妳會選擇放棄，妳看透了海市
蜃樓，明白了自己在哪裡，而此時一切也不再假裝，會全然消散。」
「屆時，妳什麼都看不見。沒有陽光、沒有蠟燭，什麼都沒有。妳甚至會開始懷疑自己是否
存在。妳有在呼吸嗎？妳真的聽見自己的呼吸聲了，還是妳想像出來的？再者，有什麼東西
是真實存在的嗎？妳的母親…她真的存在過嗎？」
「我的母親？」我的母親存在過。要是她不曾存在，我怎麼會出生？我好想我媽，我現在又
想哭了。
「突然之間，陽光、大地出現了，但是一切都變了，所有人都變了，整個世界都變了。這再
也不是妳熟悉的世界，而是其他人的。其他人已經待了很久很久，久到甚至不記得存在是什
麼感受。他們相信了幻景，而幻景也隨之改變來適應他們，妳所能做的只有…只有…我不知
道。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因為我希望這個夢能夠繼續下去，但我知道，這只是個夢──」
「你確定你還好嗎？」我問。他的死魚眼如今出現了一閃生機，但看起來也有點瘋狂。要是
他突然開始像那種詭異的發條猴子一樣低吼，然後嘎嘎地咬著牙齒、雙眼暴凸，那我也一點
都不訝異。
那個男孩喘著氣，他說話的速度很快，聽起來有點粗啞，就像是他吞了瀝青再拿鹽水漱口一
樣。「我沒事，我現在沒事了，因為妳在這裡。」
「但這裡哪都不是啊。」我諷刺地說。
「沒錯！」他愉快地拍起手，一片片噁心的東西從他骯髒的袖子上掉了下來。「妳懂了！但
是不要讓那些東西消失，不要讓陽光消失。或許我們能夠合力找到出口。」
我覺得這孩子已經找到出口了，你懂吧。我把那疊黃色的紙拿到胸口，再把鉛筆插在耳後，
一邊闔上神話書，一邊留意著那個怪小孩。「聽著，我要去找其他人說話了，但我玩得很開
心。或許我改天又會在這裡見到你，就是哪裡都不是的這裡。」
我把書塞進最近的書架上，我不是從那裏拿出來的，我也不該這麼做，但我真的很想離開這
裡，遠離那件沾著水果蛋糕的髒帽衫。
我沿著走道倒退走，往諮詢台和目錄區的方向過去，那個男孩靜靜地看著我，原本的微笑又
扯回一條直線。
「要是妳獨自逃出這裡了，告訴巴斯洽，安布羅修向他說嗨囉，安布羅修˙維卡斯。告訴他
，我沒有亂跑。」他開始用髒袖子擦眼睛。「告訴他，我還在這裡。可是拜託妳，拜託，不
要丟下我自己離開。」
走到夠遠的距離後，我便轉身跑向出口的櫃檯。那裏有位圖書館員叫做尚恩，我們互相認識
。我喜歡關於地震的書，他則喜歡鼻環，還有會讓他看起來像威利的紅條紋上衣。
「怎麼這麼匆忙，莉莉？」他問我。「妳有找到需要的書了嗎？」
「能不能有一天不要發生怪事啊，就一天就好，拜託？」我靠在櫃台上喘氣，那個怪小孩已
經不知道在哪了。「你們歷史區那邊好像住著一個小流浪漢。」
尚恩推推眼鏡，朝我剛剛來的方向看過去。「有人找妳麻煩嗎？」
「沒有，我只是…想確定你知道圖書館裡除了我還有別人在，以免你提早閉館之類的。」我
不知道他們能不能這麼提早閉館，他們應該必須開到特定時間吧。但這重要嗎？201區那邊
藏著一個全身鼻涕的小男孩，而他又可能不完全在那。
再說，他認識巴斯洽。
我花了一個小時才回到家，因為我走到半路時，才想到自己把書包丟在圖書館，必須走回去
拿。我沒有再看見那個怪男孩，叫阿布姆之類的…謝天謝地。另外，我還跑去犬溪的橋上玩
扔樹枝的遊戲。遊戲方法就是站在橋的一端，把樹枝丟進河裡，再等著看樹枝從橋的另一邊
漂過去。照理說應該要和其他人一起玩，所以我丟了一堆樹枝，再和自己賭哪一根樹枝會最
快出現。想不到吧，我贏了。
終於到家後，我走進家門，巴斯洽正坐在餐桌前，桌上有一張爸爸留的紙條，內容是關於晚
餐的。這已經變成「新常態」了，這個意思就是說，以前這並不正常，但現在你卻把它當作
是正常的事，即便這件事並不正常。我討厭新常態，我希望能回到過去的常態。以前並不會
有又臭又怪的小孩出現在圖書館，叭叭叭地和我說著…我甚至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巴斯洽問我在圖書館發生了什麼事，他從我的表情就能看出來，我有話要和他說。
「圖書館有個很噁心的男生。」我盯著巴斯洽看，試圖從他的表情中讀出些什麼，但我不知
道自己幹嘛費力，因為他的臉是塑膠做的，從來沒動過。「他叫我跟你說哈囉。」
妳告訴他我的事了？巴斯洽問。
「沒有啊，他認識你。他不像菲力斯，是因為拉吉爾天使才知道你的。這個男生知道你，好
像跟你很熟一樣。他說他的名字是安吉羅之類的，安德魯？安柏˙維克特？」
安布羅修？巴斯洽的聲音聽起來很不安。並不像他談到薩邁爾時那種恐懼，只是彷彿提到這
個名字時，他特別小心翼翼。安布羅修˙維卡斯？
「應該是吧。」我扔下書包，拿出我那疊黃色紙條，想看看自己有沒有寫下來。上面除了塗
鴉，什麼也沒有。我不確定這趟圖書館之旅是否成功，菲力斯看完我的筆記後，可能會叫我
回去圖書館看更多書。真是難以置信，我竟然為了那隻黃鼠狼在做關於神話的筆記。我好想
念從前啊。
安布羅修˙維卡斯不可能還活著。
「嗯，我能說什麼呢？」我聳聳肩。「這是新常態，記得嗎？噢，等等，對了…你不記得了
。這對你來說就是常態。」
不對，莉莉，不管怎麼說這都不正常。但要是妳說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這也有可能發生。
安布羅修˙維卡斯已經消失四百多年了，他沒有死，而是憑空消失了。
你知道嗎，往好的方面看，這隻皮卡波陀曼斯還真不錯，我應該要畫一本都是幻想動物的書
。不知道我能不能創作出自己的神話？
莉莉，專心點。巴斯洽聽起來有點煩躁。
「抱歉。」我放下那疊紙。
噢，那隻皮卡波陀曼斯還真不錯。
我紅了臉，他有注意到啊，真棒。
巴斯洽繼續他原本的話題。在妳之前，安布羅修是我們所…「徵招」過最年輕的人，可以這
麼說吧。那時一切都很困難。
「什麼時候，朝聖的年代？」我問。「那個時候有塑膠娃娃嗎？」
我的圖騰是玉米殼做的。巴斯洽輕聲笑著。
我想像巴斯洽的頭變成玉米芯，大笑了出來。大笑的感覺真好，自從我發現媽媽突然死掉之
後，我已經好久沒有大笑過了。噢，我不應該想起這件事的，我幹嘛這樣啊。我停下了笑聲
，看著自己的腳。這讓我想起自己站在她墓前的樣子，又流下了眼淚，只有一點點眼淚。
抱歉，莉莉。巴斯洽說。聽好，安布羅修和他母親，還有幾乎每個他們認識的人…他們都憑
空消失了。儘管當時有各種疾病和不好的事發生，但他們並非死亡。要是他們死了，我們肯
定會知道。他們沒死，只是不存在了。上一秒他還在，下一秒他就不見了，他母親也不在，
他們全都不在了，我們從來沒釐清發生了什麼事。相信我，我們調查過了，好多人甚至跨越
帷幕去進行第一手調查。
「你是說你跑到這裡來了？人間？用肉身？」真想知道巴斯洽長什麼樣子，他長得像人類嗎
？也許他看起來像是隻戴帽子的蟋蟀，就是皮諾丘裡面的那種。
對，因為安布羅修是和我進行連結，所以我便過來了。杜瑪也來了，當然，因為要是他們死
了，他就會知道了。同行的還有沙法爾及梅丹佐，妳沒見過他們，他們主要是來進行觀察和
記錄的。
「觀察記錄什麼？」
失落的殖民地，一百多個人憑空消失。妳說妳在圖書館見到安布羅修了？
「嗯，他穿著一件都是鼻涕的連帽衫，還有一雙魔鬼氈布鞋。四百年前有魔鬼氈和鼻涕嗎？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用手臂擦鼻涕的習慣，我不能再這麼做了。
巴斯洽突然換上嚴厲的聲音。帶我去圖書館。
「可是晚餐時間快到了，我甚至還沒讀我爸留給我的紙條──」
莉莉。巴斯洽打斷我。要是安布羅修真的在那裡，我們必須知道這段時間以來他去了哪。更
重要的是，他出現在這裡，是否只是下一次消失的預兆？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但聽起來很糟。我抓起巴斯洽，把他插進後背包中，讓他的頭露在
外面。我們走路的時候，他喜歡看見外面。在我小時候，我聽不太清楚，便總是把他塞進書
包裡，所以我到目的地把他拉出來的時候，他總是不斷抱怨。櫥櫃裡有幾小包椒鹽卷餅，於
是我抓了一包好在路上吃。希望它們能鹹一點，要是椒鹽卷餅不鹹，那就不叫椒鹽卷餅了。
還有，椒鹽卷餅一定要有打結才可以。
我轉身要出門的同時，有人敲了門。為什麼不直接按門鈴？我喜歡門鈴，聽起來叮叮噹噹的
，敲門會讓人嚇一跳欸。我從郵件投遞口向外偷看，只看見某人穿著棕色長褲的腿，一點幫
助都沒有。
「莉莉？」噢，是菲力斯。他肯定是要過來看看我在圖書館學到了些什麼。我解開門鎖，把
門打開。菲力斯穿著便服站在門廊上，他的頭髮梳理整齊，戴著眼鏡，還打扮得像是有正當
工作的專業人士，而不像是那種縮在暗巷垃圾桶後面的詭異跟蹤狂，這依舊讓我感到很震撼
。當然了，我沒有告訴他，因為那樣太不禮貌了。
不過巴斯洽知道我在想什麼，這也代表，呃…菲力斯可能也知道我在想什麼了，畢竟這是他
擅長的事。
「抱歉，克雷醫生。」我對他說，因為他大概知道我在想什麼了。
他無視了我。「莉莉，希望妳不介意我過來。妳父親在家嗎？」
「在啊。」我說謊了，因為你絕不該承認自己是單獨在家，尤其是面對一隻試圖謀殺人的黃
鼠狼。但這是不同的人，這是一名治療師。這是我的治療師，我不知道是否不該對他說謊。
「妳在說謊。」他不帶感情地說。
噢，對哦，他能夠…直接知道。我盯著門廊的地板，地上有一片嘎吱作響的木板，上面的釘
子鬆了，我總是想都不想就踩到上面。
菲力斯後退了一步，給了我一些空間。「無所謂，我不是來見他的，我要給妳看一些重要的
東西。妳有照我建議的去調查嗎？」
「有啊，其實我正要回圖書館去，因為──」我閉上嘴。我要告訴他安布羅修的事嗎？噢，
對了，這也不重要了，因為要是我不告訴他，那就是個秘密，那他就會知道了。
彷彿要指出重點一般，菲力斯盯著我看了幾秒，接著簡短地說：「妳遇見某人了。」
「對，呃…我必須去找他，這有點──」
「重要，好的，我們一起去，我能載妳一程。」他拿出自己的車鑰匙，在我面前噹噹地晃了
晃。他的鑰匙圈上有很多的鑰匙，汽車的、辦公室的，我猜還有他家的，可能是間公寓吧。
其他這麼多鑰匙是要幹嘛的？大人總是有很多鑰匙。等我長大以後，我只要有兩支鑰匙就好
，我只需要這麼多。
我們走路去就好了。巴斯洽說。但是菲力斯拿走了我的背包，從打開的車窗扔進副駕駛座。
呃，我猜就這麼決定好了，反正我的腿也走痠了。我走到那裡，又走了一半回來，又走回去
，再走回家一趟。
菲力斯的車又黑又閃亮，他肯定常常洗車，因為車上聞起來就像是剛從車商那裡買來的一樣
。我爬到後座，因為我年紀還不夠大，不能坐在前面。菲力斯起初似乎有點困惑，上車之前
，他先是四處張望了一下，好像不知道我跑去哪裡了。我向他揮揮手，好讓他看見我，但他
沒有向我回禮，而是逕自上了車，繫上安全帶（這很重要），然後發動汽車開走了。我好像
看見賈麥爾家的窗戶上有人影，不知道他是不是正在向外看。希望我沒有讓他擔心，畢竟我
上了陌生人的車，還讓他開車把我載走。
坐車去圖書館應該只需要花幾分鐘的，前提是我們有往正確的方向前進。
「你走錯方向了，克雷醫生。」
我看見他從後照鏡看向我。「我知道，親愛的，但我要讓妳見見我的兒子喬瑟夫。」
喬瑟夫，那個菲力斯吊墜盒裡的男孩。也就是梅蒂思意外燒死的男孩，導致了去年的整個災
難。但是當然了，那是從前的事，這個新的菲力斯不是魔術師，也不是神經病。
「為什麼我要去見喬瑟夫？」我問。
菲力斯坐在位置上，靜靜地開車，我能聽見其他車子呼嘯而過的聲音。我已經不知道我們在
哪裡了，我從沒來過這個地區。我甚至覺得我們已經不在原本的鎮上了。我沒有想過菲力斯
可能不住在附近。假設是過去，我會認為這是一件好事。或許他住得離梅蒂思很近，我甚至
不知道這個新世界裡有沒有梅蒂思。
幾分鐘過去了。
「克雷醫生，為什麼我要去見喬瑟夫？」我又問了一次。
「因為我要讓妳明白，為何我不能讓妳去對抗黑卡蒂。」
「什麼？可是你說過你要幫我欸！」可惡！為什麼我要跟這個黃鼠狼坐上同一輛車？我真是
笨死了，我應該要像巴斯洽建議的那樣走路去才對。
「我是要幫妳啊，莉莉。」他用去年折磨我的那種討厭聲音說話。我才意識到，這個聲音一
直沒變過，只是被我無視了，就因為他穿戴整齊，看起來不像個油膩膩的殺人犯。「我要幫
助妳明白，目前這樣的情況好多了。」
他放在方向盤上的手在發抖，或許他有顫抖症吧，我奶奶就有這個毛病，從前她的手總是抖
得很厲害，連茶杯都很難拿穩。
他的聲音開始變得有些瘋狂、疲憊。「我見過妳知道的現實了，我見過自己在那裡的樣子，
我知道妳對我是怎麼想的。但更重要的是，我知道我的喬瑟夫發生了什麼事。妳的母親已經
走了，莉莉，她不會回來了，但是我的喬瑟夫在這裡啊，他還活著。要是我幫了妳，他就會
離開了，他會死得很慘。妳真的忍心讓這種事發生在他身上嗎？明知道妳大可以什麼都不做
就能救他？」
「我很抱歉，克雷醫生，但是…或許會有方法，我能請黑卡蒂讓我媽媽和喬瑟夫都活著。」
他從後照鏡中用那對黃鼠狼的眼睛盯著我看。「我不能冒那種風險。」
「呃，介紹我認識喬瑟夫也不會改變我的想法啊。」
他將車子轉向，開上一條沒鋪好的道路。車子開始變得顛頗，我跟著上上下下的晃動，有點
像是在搭公車一樣。我想要把雙手舉高，大喊「嗚呼！」，但我現在實在沒心情這麼做。
「我也是這麼想的。」菲力斯說。他不再看我了，而是直直看向前方，專注著開車。又或者
是他不敢看我了。「這也是為什麼我會租這輛車。」
巴斯洽從前座的書包中看著我。莉莉。他說。等車慢下來的時候…拉開車門向外跑。
彷彿能聽見似的，菲力斯轉頭看向娃娃。當然，他聽不見，但是巴斯洽告訴我該怎麼做的那
一刻，菲力斯就知道我的計劃了。我真的好痛恨他這個能知道秘密的天賦。超級愚蠢的天賦
。菲力斯抓起巴斯洽，盯著他看了好一陣子。他看起來有點像是我在和巴斯洽說話的──
「你可以滾了，巴斯洽。」他咆哮道，並將巴斯洽扔出車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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