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幸福山

看板marvel作者turtle816 (龜)時間5年前 (2018/07/30 04:32)推噓18(18推 0噓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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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大學時發生的事情。當時我和幾個朋友一起住宿在一間山中的旅館裡，這裡距離最近的便利商店約有半小時的車程，是一個距離文明有些遙遠的地方。在第一天上山的時候，路邊不時會出現那種開著紫色花朵的樹。大大的樹幹上，花朵卻開得金平糖一樣小，密密麻麻的開著，還有著一股淡淡的香味。那是我們第一次見到那樣的植物，應該是這個地方特有的吧？後來在旅館老闆娘的解釋下才知道那是一種叫楝的植物。旅館的老闆娘非常健談，和我們討論了許多關於這趟旅行的事情。「每年的這個時候○○湖的楝樹開得最漂亮了。」「○○湖是在山的更上面嗎？」「是啊，開車大概半小時吧。」「不過到○○湖的路，我聽說從上次颱風坍方之後一直到現在還沒辦法通行吧。」事前做過功課的友人回應道。「是啊，不過那是對一般觀光客的說法啦～」老闆娘故作神秘地壓低了聲音說道：「其實有一條秘徑喔！」接著老闆娘從櫃檯裡翻找出了一份地圖：「在這條路上會經過一個神社，在這座神社的後面有一條路，可以從這裡步行到○○湖，不過要走上一小段路，但是湖邊的景色真的很棒啊！我還記得那個時候啊……」接著她就自顧自的說了起來。「要去嗎？」「好像很遠啊。」「爬山嗎？我沒有帶適合的鞋子啦。」「可以拍到很好看的照片吧？」「……」幾個人忍不住嘰嘰喳喳的討論了起來。雖然覺得有點麻煩，但是想著都大老遠來這一趟了，如果不去看看好像有些可惜。這時我彷彿又聞到了那股紫色的幽香。經過了一番討論之後，最後還是決定要上山去看看。於是隔天早上在用過早餐之後，我們一行人就按照計畫準備要往山的更深處去，在出發前恰巧碰上了旅館的老闆。與老闆娘不同，老闆是一個不苟言笑，看起來有些嚴肅的中年男人。「要上山是嗎？」「是啊，昨天謝謝您的招待。」我們一行人向老闆微微鞠躬。「是要賞花嗎？」我們點了點頭。「你們不要因為喜歡就隨便把原本屬於山裡的東西帶下山了。」面對老闆突然嚴肅的警告，我們愣了一下。「啊……是，我們知道了。」看情況似乎有些尷尬，老闆又說道：「花都開在湖邊，不要再往山的更深處去了，再往裡走就什麼都沒有了，外地人進去了只會下不了山而已。」這次的口氣就相對和緩多了。我們當下並沒有想太多，只認為老闆的意思應該是再往深處走，山路會變得很複雜，所以才不建議我們繼續往上走吧。 - 沿著產業道路一路往山上開去，我們很順利的就找到了老闆娘所說的神社。神社的外觀有些殘敗，鳥居的漆料早已褪色，狛犬的身上也有著很多的苔蘚，參道上更隨處可見冒出頭來的雜草，似乎很久沒有人來整理了。當大夥兒想要直接走到神社後方時，這時不知道是誰開了口提議道：「既然都來了就向神社的神明大人參拜吧。」都這麼說了也不好拒絕，正當我們參拜完後，這才發現這間神社居然沒有賽錢箱…… 「被偷走了嗎……」「大概是吧。」「也沒看到神主呢……」「嗯……」「荒廢了嗎？」接著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片沉默。離開了正殿，上山的入口就如老闆娘所說開在神社的後方，但其實也就是一座登山步道，看起來似乎的確是只有當地人才知道，並不是給觀光客來的地方。登山步道由一階階的石階所鋪成，就這樣走了大概十多分鐘，路只有一條，但是一路上卻不時能看見「往○○湖」的指標，不免想起了老闆的話，似乎真怕有人在山裡迷路的樣子。到了○○湖時還不到正午，湖邊的景色正如老闆娘所說十分宜人，紫色的花開滿在湖畔邊，倒映在湖面上，風吹過，就像下起了紫色的雨那樣。我們在湖邊停留了一下，四處拍照，因為沒有準備吃的，所以原本計畫要在午餐前離開。正當大家分開行動時，同行的友人裡，就稱她作K吧，K找我一起撿拾地上的楝花，於是我就和K一起蹲在樹下蒐集。就這樣撿到一半，身後卻逐漸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壓力，好像有一股強烈到能在我背後紮出針的視線從後方投射而來。我不安的猛然回頭，卻只看見同行裡的P站在我的後頭，他正看著我們在撿紫花。「喂，P你幹嘛站在人家背後不出聲啊！」因為被那股視線盯的有些不太舒服，我對P有些大聲的說道。 P可能也被我嚇到了，愣了一下，我又喂了一聲，她接著才回答我：「我只是在想老闆說的話……」我跟K互看了一眼。「我們只是撿好玩的，等等就放回去了。」K這麼回答她。我聳了聳肩。 P話鋒一轉，自顧自講了些風馬牛的瑣事，接著又說要去看看其他人在做什麼就離開了。我和K又互看了一眼。「怪傢伙。」K翻了翻白眼。 P本來在團體裡就是個有點奇怪的傢伙，只是因為平常在學校都一起行動所以才會找她一起來的，也稱不太上是朋友。只是P離開後，那股壓迫感卻仍沒有消停。「啊啊啊——！」突然一道尖叫聲劃破了樹林。我和K趕緊起身往發出聲音的方向跑去。到了湖的另一邊，只見同行的N蹲在地上瑟瑟發抖，其他幾個人站在一旁不斷交換眼神，卻誰也不敢去拉起N。接著P從另外一個方向跑來，她從遠處大聲的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但是沒有人回答她。我向前去想把N扶起，沒想一碰到她的身體，她就開始一面叫喊一面胡亂的揮舞自己的手臂，不讓人碰觸。原本以為只是朋友間開過頭的玩笑，但N的反應好像是精神陷入了極度的崩潰，這時一直站在一旁目睹一切的友人語出驚人地說道：「N她、她說看見樹在流血。」我跟K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眾人陷入了一片沉默。最後是K率先打破了僵局：「不管了，只能先帶她回去了。」「可是N……」N仍蹲在地上無法起身。 K露出了無可奈何的表情，朝N走去，一把將N拉起，氣勢就像是個不良那樣，她先是大聲的喊了幾次N的名字，但N仍然是張牙舞爪的樣子，然後「啪」的一聲…… 一個巴掌火辣辣的打在N的臉頰上，大家全部看傻了眼。但顯然一個巴掌沒有用，N反而變得更加暴躁，張嘴好像要咬K，但是K絲毫沒有退讓，「啪啪啪——」一連又是幾個巴掌，直到N的嘴角滲出血來，但是始終沒有人敢出聲制止K，終於原本還歇斯底里的N停了下來。「醒了？」K甩了甩手問道。 N沒有反應，像是斷了線的傀儡杵在原地。「先這樣吧。」K無奈的說：「至少安靜多了。」 - 攙扶著失了魂的N，我們一行人匆匆的順著原路準備下山。一路上非常安靜，即使所有人心中都充滿疑問，但是卻沒有人敢開口，無庸置疑的我們遇上了麻煩。或許是剛才的事情大家都還心有餘悸，我們在走上了一段路之後，才注意到路上完全不見上山時「往○○湖」的指標，一個都沒有。既意外又不意外，只覺得真是倒楣。帶頭的K大概也發現了，但是她仍故作鎮定的持續往前走。上山的路只有一條，下山的路應該也是，可是卻怎樣都走不回出口。「我們走了多久了？」同行的人裡終於有人受不了的說道：「喂，K我們迷路了對、對吧？」 K沒有理她，仍然持續向前走。「喂喂，K妳故意的嗎？」那個人從隊伍的最後方跑到最前頭，狠狠的曳住K的肩膀。 K終於停下了腳步。「妳的態度真差勁！」那個人完全沒來由的說了這句話。「看來妳完全是要找架吵啊。」一直沒有開口的K一說話，就透露出了她滿滿的不爽。「妳、妳總該負點責任吧！是妳找我們來這個荒山野嶺裡的，也是妳一直說要來這裡的，我早就說不要了，為什麼不……」「看來妳也中邪了呢。」K打斷了她的話，皮笑肉不笑的說道。見情勢不對，有人上前去想要把一觸即發的兩個人分開，這時P突然指著前方說道：「有、有人！」所有人的目光一齊往前方的山路匯集，果然一個白色的人影朝我們靠近，當人影越來越靠近，數量也變得越來越多，仔細一看，那些白色的人影仍舊是白色的人影…… 就像是剪影一樣，只是白色的擁有四肢的人影。很不妙啊…… 我想起了在湖邊和K一起撿拾紫花時感受到的目光。「跑、跑、跑啊！」P大聲喊道。所有人跟著P拔腿就往反方向逃命似的跑。「等、等啊！N跑不起來啊！」負責攙扶N的Y大聲的嚷著，但是所有人都只顧著往前跑，一個個從她們身邊跑過，沒有人回頭，更別提停下腳步。我耐不住良心的譴責，回到了她們兩個的身邊。往山路的另一端看去，其實白色的人影移動的速度並沒有很快，祂們只是以一般步行的速度接近著，但是如果帶著拖油瓶的N，遲早會被追上。「妳把N背起來吧！」我說。「怎麼可能啊！」「不然我們一起合力把N扛起來跑吧！」「妳在開玩笑嗎？」她急著哭了出來，對我大吼著：「妳沒看到那些東西越來越靠近了嗎！」被這樣的回應噴的有些惱怒，我看著她，又看了看呆若木雞的N，她簡直像是死了一樣，我隨口回道：「真的沒辦法的話乾脆丟下她啊！」「……」Y朝白色人影的方向看了看，又回頭面無表情的看著我。頓時好像有什麼沉重的東西，隨著她的眼神落到了我的肩上。只見那個人就這樣頭也不回的跑了，留下了N和我。 ……搞什麼啊。眼看白色的人影距離我們只剩下幾步之遙了。坦白說，雖然我的良心不允許我頭也不回的跑掉，但是我的理智告訴我，我和N的交情並沒有好到足以為了她丟了自己的性命的地步。我想跑走的Y也是這麼想的吧。雖然由旁人看起來，她和N總是形影不離。我丟下了N，跟隨著其他人的腳步朝山路的另一端跑去。 - 往前跑了一段路，只見大夥都停在了前方的不遠處，好像被什麼擋住了去路那樣。我戰戰兢兢的停下了腳步不敢貿然前進，只見人群中有個白色的身影…… K回頭看到了我，她朝我揮了揮手，我才稍稍放下戒心向前走去。「怎麼回事？」「這個人他說他是山下神社的神主。」K說：「是來找我們的。」我往人群中看去，仔細一看那的確是一個身著袴的年輕男子。男子的面容清秀姣好，眉宇間有著一股書生的氣息，留著一頭及腰長髮，在頸後紮成了一束。男子看著我說道：「還有一個沒有跟上嗎？」所有人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原本和N在一起的Y突然指著我問道：「N呢？」「……」我頓時語塞。似乎明白了什麼，男子說道：「沒關係，我們去找她吧。」但是當他邁開了步伐，卻沒有人敢跟上。「那個……」我們把在前方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男子，男子認真的聽完之後，只說了一句：「如果不往前走就下不了山了。」男子所說的話是殘酷的事實，即使再害怕也必須面對，但或許是多了一個看似可靠的大人在，心裡也稍稍踏實了一點，一行人就這樣跟在男子的身後，往白色身影來的方向走去。神奇的是一樣的山路上，「往○○湖」的路標終於出現了，似乎真的回到了原本的山路上。埋藏在眾人心中已久的疑問再也無法視而不見，終於有人忍不住開了口：「神主先生，請問我們是不是惹上了什麼麻煩？」男子似乎在思考著怎麼回答，低吟了一會兒才說道：「嗯……這座山從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常常會有迷路下不了山的遊客，開始有了山會吃人的傳說。」「天啊！這麼危險的地方你們怎麼還開放讓一般人上來啊！」有人忍不住罵著。「並不是每一個上山的人都會遇到，不過這座山本來也不是這樣的，很久以前祂就和一般的山一樣溫柔。」男子著急的為山辯解，而從他的口中卻流露出了一股無以名狀的悲傷。「這座山和其他一般的山一樣，原本都有著一顆無私的心，願意為萬物犧牲與奉獻，而過去幾千年來，這座山便一直與人們和平共處著。」對於男子的話，有人露出了詫異的眼神，而有人一臉迷惘，男子自顧自的說起了他的故事。在他故事裡的山彷彿有了生命與思考。「山就像是所有人的母親，一直到名為『文明』的怪物的來到，母親被孩子的貪婪與慾望反噬，山林受到濫墾濫伐，生態被破壞，環境被污染，鳥獸頓失居所，生命受到脅迫，傷害到了無法彌補的地步。」他停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說出了沉重的結論：「溫柔的山也動怒了，開始排斥人類上山，開始憎恨人類，懲罰人類。」「我們看到的白色人影是山的……？」K問。男子沒有解釋，只是點了點頭，然後說道：「還有你們那個發瘋的朋友也是。」「果然……我們被山詛咒了被山詛咒了被山詛咒了……」P停了下來，抱著頭面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崩潰的吼著：「我就說不要那樣啊！妳們為什麼不聽！」她指著我跟K不斷重複。「我們只是撿掉在地上的花瓣而已，而且我們最後也沒拿啊！」K不甘示弱的回嘴。「不，我看到了我看到了……」P哭著說道：「祂們很生氣的站在後面看著妳們的所作所為！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等等，妳早就發現了！」K恍然大悟的衝向P，生氣的推了她一把：「妳為什麼不說！」「妳們只把我當成跟班不要以為我不知道，跟妳們說又有什麼意義？妳們一直都不把我當一回事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活該！誰叫妳們一直都那麼自以為是！」P把累積已久的怒意一次吼了出來。「原來就是妳們兩個害群之馬！」「妳們怎麼那麼自私啊！」「為什麼為什麼……」其他人則像是找到了情緒宣洩的出口，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連珠炮似的攻擊。「我不知道妳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我想如果真的和妳們的朋友所說的，只是拿起來又放回去，應該不會這麼嚴重。」男子尷尬的說道：「問題可能出在那位小姐身上。」他指的是N。「N什麼也沒做啊！」Y及近悲鳴的替不在場的N反駁著。「看來真正做了什麼只有她本人才知道了。」相對Y的驚濤駭浪，男子的態度則顯得雲淡風輕，似乎在他心裡早有了定奪，而其他人也回歸沉默。 - 沒多久，我們終於回到了一開始與N分開的地方，白色的人影不知道去了哪裡，但是幸好沒有把N帶走。 N獨自躺臥在路中間，像是一塊橫木。 Y激動的跑到了N的身邊，但是無論她怎麼叫喚跟搖晃N都沒有醒過來。「不管了，先帶著N下山吧！」K說。「對啊！妳們快點來幫忙！」Y激動的喊著，但是當我們試著想要把N扶起，N的身體就像是扎了根似的，怎樣都無法移動。當我們一群人試圖要齊力將N抬起的時候，忽然從N的身體裡發出了一陣尖叫聲，接著是一串的：「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N？」「不，不是N……」那個聲音並不是N。「不能走。她要留下來。」這是另外一個聲音。與剛剛的不同，但是一樣是從N的體內發出來的。「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她要留下來。」「嗚嗚嗚嗚嗚嗚……」兩個不屬於N的聲音從她的身體裡不斷傳出，就像是破繭而出的蛆蟲，張狂的在斷筋殘肉上鼓譟，煞是噁心。所有人都退了開來，站到了男子的身後，男子對著N說：「讓她們回去吧。她們不屬於這裡。」「她要留下來。我們要把她永遠種在這裡。和我們一起。」「不可以！N要跟我們一起回去！」Y對男子說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K敏銳的察覺到了蹊蹺，她緊接著問道：「是什麼在她的身體裡？」「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那個聲音仍然在悲鳴著。「是山。」男子回答道。「山？」「這座山的靈魂正透過妳們的朋友在說話。」「為什麼是N啊！」Y憤怒的問著。「只有她自己知道原因。」男子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我可以問一下嗎……」K小心翼翼的問道：「你說過以前也有很多人在這座山裡迷路，最後他們的下場是什麼……？」「曾經有一對男女來到這座山上，後來只有女方被山禁錮，男方獨自下了山。」男子回答：「所以有些人能離開，有些人不能，一直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由山決定。」「就算是神社裡的神明也沒有辦法嗎？」面對K的疑問，男子搖了搖頭，K繼續問道：「難道神明不是為了保護人類而被信仰的嗎？」或許是K的話有些冒犯，男子沉默了許久，空氣中只剩下眼神的流動。「山執意要留下的人就算是神明也是無可奈何的。」最後他說。「嗚哇哇……」P突然嚎啕大哭了起來，她哭著嗚嗚咽咽的說著：「對不起……雖然不知道 ……但是對不起……對不起……」「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山的回應好像因為P的舉動而變得更加劇烈了，就像是需要人撫慰的孩子，祂不斷的喊著好痛好痛。 P仍然不斷哭著道歉，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驚嚇，正當眾人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時，K又有了驚人之舉，這次她重重的跪在了N的身邊，也跟著對山道歉了起來。「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山的聲音變小了，頻率也變少了。似乎意會到了什麼，同行的人包括我在內，大家也紛紛跟著跪了下來，發自內心的對著山懺悔。或許真正傷害了這座山的人並不是我們，但是回想男子在路上所說的話，以及我們長久以來對於大自然的予取予求，面對眼前的變異，心裡越想越覺得的確做錯了什麼，無法以坦然的態度再說自己什麼也沒做。「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山的聲音逐漸消弭，變得比蟬鳴鳥叫聲還小，然後變得連微風都能輕易吹散，最後變得如葉子落在地上般細碎，再也聽不到山的聲音了…… 「山……平息了。」男子這時候說道。「真的？」「N！」「是真的嗎？」「N會醒來嗎？」眾人抬起頭來問著男子。他說：「山是溫柔的母親，即使內心再憤怒不平，也不會對自己的孩子趕盡殺絕。」男子的話讓大家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原來要的只是這樣嗎？心裡不免覺得不可思議，原來只要誠心的道歉，就能得到原諒？ - 事後N醒來時，對於山上的一切都已經不記得了，她的記憶只停留在我們一行人到了○○湖，她和其他人一起在湖邊拍照的事情。到底N當時做了什麼，無論我們怎麼追問，她都無法回想起來，不知道是真的被抹去記憶了，還是她故意不想提起。在那天回到旅館後，我們把事情的始末都告訴了老闆娘，老闆娘說從她嫁來這裡時，那座神社就沒有人整理過，這麼久以來，從沒聽說過有什麼年輕人在擔任神主。那麼當時我們遇到的到底是誰呢？「會不會是神社裡的神明大人呢？」老闆娘歪著頭笑著說：「原來是個美男子啊。」這時一直坐在一旁默默喝著清酒的老闆輕咳了一聲，他突然開口說道：「那個故事……」「嗯？」「什麼故事？」「那一對上山的男女，原本是一對論及婚嫁的男女，他們在山上做了冒犯山的事情，遭到山的懲罰，只有男子夾著尾巴逃下了山……」老闆說起了在山上男子說的故事，眾人的目光被吸引了過去，他閉上了眼，似乎在回想細節。「倉皇的男子，一個人逃到了山下的神社求助，但是山下的神明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而回絕了。」山下的神社裡住的果然是一個沒什麼用的神明啊…… 「說了什麼，神明是因人類的信仰而存在的，不能夠干預身為更久遠存在的山的所作所為，類似這樣的話。」「所以真的沒辦法嗎？」「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打斷，老闆輕咳了一聲，停下了嘴邊故事，他拿起手中的酒杯，不急不徐地又啜飲了起來。正當眾人以為故事已經結束了，他又突然開口繼續說道：「後來心急如焚的女方的家人從外地找來了一位高僧，高僧告訴了男子一個救出女子的方法，但是必須回到山上，並且以自己『一半的生命』去作為補償，男子無論如何都不肯再回去山上，因為對於山的懼怕，最後只有男子一個人苟活，而女子則被永遠留在了山上。」這一次故事真的說完了，老闆放下了酒杯，起身準備離開，當他走到門邊時，K向老闆的背影問道：「請問……什麼是『一半的生命』？」「我不知道。」老闆說：「這只是一個故事。」唰的一聲，他關上了門。「我倒是沒聽過他說這個故事呢。」老闆娘笑臉盈盈的說。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當下看著老闆娘的笑臉，老闆離去的背影，忽然覺得一陣雞皮疙瘩。隔天我們告別了旅館，離開了這座山，回到了城市裡的校園生活。回到大學後，我和那個團體漸行漸遠，N始終對於我在山上見死不救的行為無法原諒，她不斷嚷著：「我差點就要死了欸！」不管怎麼道歉也聽不進去。最後一次聽到N的消息，只得知後來N在一次上課的途中，出了非常嚴重的車禍，原本漂亮的臉蛋幾乎全毀，身上也因此留下了許多無法消除的疤痕，原本一直穩定交往的男友最後移情別戀，原本進入大公司工作的機會也告吹了。說也奇怪，或許是因為已經不是朋友了，也不覺得難過。猛然想起了旅館老闆所說的話，但是這麼極大的不幸，我想早已遠遠超過了一個人的生命能承受的一半了吧。如果是我，失去了幸福，這樣的生命我寧可被種在山上或許好的多。(笑) **End**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1.246.254.2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marvel/M.1532896324.A.B8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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