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失物

看板marvel作者zinazlan時間6年前 (2018/06/09 02:14)推噓27(27推 0噓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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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沒寫小說，心血來潮寫了一小段故事此篇已在他處發表，所以就不特別分章了篇幅有點長..大約一萬多字，想打發時間的朋友歡迎閱讀OTZ 因為是做為長篇的序章，看完可能會覺得有些謎團未解(? 但當作單篇閱讀也是可以的飄板初發創作，文筆及排版請見諒(汗 ------------------------------------------ 　　那個男人每天都站在那道圍牆邊、不知在看些什麼。　　少年發現那個男人的時候已經數不清自己是第幾次經過這兒了，腦海中只依稀記得昨天看過那男人、前天也看過、大前天也看過、大大前天也看過，大大大…… 　　就算一天天地回想，他也永遠想不起來那個男人是何時出現在那。　　男人穿著很簡單，一件有著紅色潑墨圖樣的白底上衣、一件破了幾個洞的牛仔褲、一雙有些破舊卻還堪穿的拖鞋，憔悴的臉看著有些年紀，頂著一頭亂髮及鬍渣直盯著圍牆內。　　圍牆內是一棟集合式住宅，已落成三十幾年的光陰，長年狂風雨水肆虐、導致建築外觀佈滿斑駁，加上四周生長繁盛的樹木，令整棟建築看起來像棟鬼屋似的、陰森可怕，離建築物不遠便是那道將男人隔絕在外的圍牆。　　圍牆下段約九十公分是水泥結構，上方立著鐵欄杆，外頭的人能從欄杆間的縫隙看到屋裡頭的動靜，因此面向馬路這端的住戶常年都將窗簾拉起確保自己的隱私不被窺探。　　「大叔，你在看什麼？」少年觀察了一會、好奇的上前攀談，那男人聽見他的聲音似乎嚇了一大跳。　　「我……我可沒做壞事啊！」大概是害怕被誤會，那男人急忙為自己辯解。　　少年不以為意，站到了男人身旁。　　「這一排窗簾全拉上了，有什麼好看的？」那一排有白有藍、有綠有灰的窗戶都被那塊薄薄的布緊緊遮蔽著，他到底在看什麼？　　「嗚……我……」男人支吾了半天卻什麼也說不出口，他似乎在猶豫能不能將他的目地告訴眼前的少年？　　萬一眼前的人不信，誤以為他是偷窺狂、報警抓他怎麼辦？　　少年見男人不肯說也不急著催促，只是從手中的提袋拿出剛才從便利商店買的多多開始喝了起來。　　「我知道大叔每天都在這，如果你想找裡頭的住戶，或許我還能幫忙呢！」他一邊喝一邊說，盛夏的悶熱被流入肚裡的冰涼飲料驅散，似乎還可以再陪這大叔耗一陣子。　　男人聽見他的話內心掙扎了許久，見少年的模樣也不像是騙子，終於願意試著相信他看看。　　「唉，其實我以前曾經住在這裡，後來因為某些原因搬離、剩我前女友還住在這，但我某天突然覺得好像忘了什麼東西在這裡、卻怎麼想也想不起來，所以才想說來問問前女友能不能讓我進屋找找看，也許我就能想起來了！」男人垂頭喪氣的嘆著氣，可見遺忘在這的東西應該對他很重要。　　「忘了東西？你沒有找過自己周遭嗎？」少年問。　　「有啊！我全都找遍了卻還是覺得漏了什麼，一定是我離開這時忘了帶走的！否則怎麼可能找不到呢！」男人斬釘截鐵的說。　　「那你怎麼不直接去按門鈴呢？」少年用力的吸著吸管，多多瓶內傳來液體已喝空的聲音，他收起多多瓶，換從袋子裡拿出一支棒棒糖。　　「我按過啊！可是都沒有人來應門！我繞到外頭看，屋內卻又有人在走動，我覺得奇怪又回去按了幾次門鈴，沒想到裡頭的人非但不開門、還用力的搥了門一下、嚇了我一大跳！接著又是一連串劈哩啪啦的罵聲，我想我前女友大概是交了一個脾氣很差的新男友，就想說到這來守著，確定我前女友在屋內時再去按一次門鈴，誰知道那扇窗的窗簾根本沒開過幾次，根本無法確認。」男人說完又嘆了口氣，彷彿他是世界上最倒楣的人一樣。　　「這樣啊？那大叔有看過你前女友新男友的長相嗎？」甜膩的滋味在嘴裡化開，少年享受著棒棒糖，一邊抹去額間的汗珠。　　「長相？有是有…」男人覺得少年這問題問的有些奇怪，卻還是認真回想著那人的模樣，但想了半天，發現自己一點也想不起來那人長的是圓是扁。　　男人初來此處按門鈴時曾經遇過幾次房內的窗簾未拉上，透過許久沒整理、佈滿灰塵的玻璃能看見一名男人的身形在屋內走動，卻怎麼樣也看不清那人的臉。　　明明還能看清楚那人穿的上衣圖案，臉部卻總是模糊一片、就算換了各個角度看也是一樣。　　男人誠實的告訴少年這個窘境，然而少年沒有回答、只是朝那扇窗看了許久，最後才忽然拋下一句：「這樣啊！大叔你明天還會來吧？那明天見！」　　說完，他就叼著棒棒糖走了。　　啊？明天見？　　男人看著少年離去的背影一臉不明究理，他還以為少年真的能幫他什麼才告訴他這麼多，沒想到居然只是個刺探他人隱私的怪人？　　男人撓撓頭再次嘆了口氣，心中燃起的希望又默默的被掩熄，目光再次回到圍牆內那扇窗簾緊閉的窗上。　　● 　　隔日少年走在一樣的街道上、提著一樣的便利商店袋子、嘴裡一樣叼著一支棒棒糖，而那男人果然一如先前一樣站在圍牆邊朝一樣的窗觀望著。　　「呦！大叔！」少年出聲朝男人打了招呼。　　男人轉過頭來發現是他，表情倒是有點訝異。　　「你真的來了啊！我還以為你就這樣走了呢！」　　「我不是說了明天見了嗎？」少年皺起眉頭，昨天的太陽實在太熱情、曬的他一瓶多多的額度很快就用完了，他只好趕快回家避暑。　　「我以為你只是說說嘛！那你今天要幫我了嗎？」大概覺得在汪洋中抓到一根浮木，男人這次不放過機會緊緊抓著，深怕這根浮木又像昨日一樣飄走了。　　「幫你可以，但、大叔，你真的想找回遺失的東西嗎？」少年一臉嚴肅的問著男人，在烈日底下卻不自覺讓人升起一絲絲寒顫。　　然而男人卻堅定的點了點頭，「我確定！我想知道我到底忘了什麼了！我總覺得那是很重要的東西，所以我想找回來、確定那到底是什麼！」　　得到男人的回答，少年本來嚴肅的神情瞬間又恢復成了面無表情的面容。　　「既然這樣，那我們進去吧！」說完，少年邁開腳步就往住宅大門走。　　「進去？去哪？」男人一頭霧水的跟在後面，著急的問。　　「去按門鈴。」少年沒回頭，保持著一樣的速度從容回答。　　「按門鈴？可是我前女友不知道在不在啊！萬一她新男友抓狂、衝出門來將我們打一頓怎麼辦？」男人憶起先前按門鈴的經驗可是嚇的不輕，萬籟俱寂的走廊內突然近距離傳來一聲巨響，再伴隨著一連串謾罵，任誰都會被嚇掉一兩條魂！　　「那只好大叔犧牲一下囉！」少年聳聳肩，給了一個不負責任的答案。　　「這…這…這怎麼行！」男人害怕的想抗議，卻聽見少年又補了一句：「開玩笑的！」　　他這中年男子怕是還沒找到想找的東西就被這小鬼給嚇的一命嗚呼了！　　「呦！到了！」　　不知何時他倆已進入建築物內，建物正門一進來便是一條穿廊，穿廊有支向上的梯通往二樓，兩側則各有一條長廊向左右延伸，長廊兩側便是住家。　　少年憑著圍牆外窗戶位置走入了一樓右側的長廊，由於長廊被住家圍在中間沒有對外窗，因此即使白天也是昏暗一片，必須開燈才看得清楚。　　大概是住戶們懶得照顧非住家空間，長廊的日光燈有好幾盞已經燒壞，剩下的幾盞也是昏昏黃黃、伴隨著一陣一陣閃爍，讓昏暗的長廊更添一分詭譎的氣息。　　他們停在一扇黏著生鏽金屬字的鐵門前，107便是這間房的編號。　　「大叔，你等下就使勁的按門鈴，不管裡面有什麼動靜，按就對了！」少年將男人推到按鍵發黃的門鈴前，鼓勵似的拍拍他的肩。　　「連…連裡頭打門、罵人都繼續按嗎？」男人似乎有些害怕，少年卻點點頭，不給他絲毫退縮的理由。　　「萬…萬一他衝出來…」亂刀將他們砍死怎麼辦？　　男人現在很想哭。　　「就是要讓他開門！你可以的！上吧！」少年無視男人怕的顫抖的手，毫無人性的為他加油打氣。　　欲哭無淚的男人沒得選擇，好不容易有人要幫他了，他怎麼可以拒絕人家的好意？　　可是如果能提前知道是這種方法，或許他就不會讓這小子多管閒事了！　　男人按下第一下門鈴，聲音有些變調卻依然清亮的門鈴聲頓時迴盪在長廊中。　　叮咚！　　第二下，107的房門後毫無動靜。　　叮咚！　　第三下，世界依然風平浪靜。　　叮咚！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男人如少年所交代、卯起來瘋狂按著門鈴，大概是門後沒有傳來任何聲響他才有那個膽子這樣做。　　一定是沒人在家吧！　　男人一邊按一邊想，門鈴聲不間斷的響著，同樣的聲音同樣的頻率聽在耳裡都快成為一首催眠曲。　　約莫持續按了五分鐘，眼前的鐵門突然一陣晃動，一聲巨響蓋過門鈴聲，耳朵裡發出隆隆聲響，男人才發覺是鐵門被人由內朝外重重敲擊了一下。　　男人看向少年，只見少年一臉無事的啃著棒棒糖，示意男人繼續按。　　門鈴聲持續響著，裡頭的人敲擊鐵門的頻率也越來越頻繁，像是互相較勁似的沒人願意停下，叮咚聲與轟隆聲交雜於耳，男人覺得他都快耳聾了。　　而那個逼迫他不停按門鈴的罪魁禍首卻悠容的從便利商店的袋子挖出其他零食，認真的選擇下一樣該吃哪一種，彷彿完全沒聽到這震天噪音一樣。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不知道又按了多久的門鈴，被敲擊無數次的鐵門第一次有了變化。　　碰！！！！！！！　　比先前更震耳的一聲巨響轟然傳來，鐵門上突然出現了一只手印的凸痕。　　男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那道痕跡，即使那道鐵門被敲擊無數次，也不可能被人硬生生徒手拍凹鐵門、拍出一只手痕吧？　　然而面對那只＂手印＂，男人還是只有繼續按門鈴這條選項，因為身旁的人正悠閒的享受著零食、連看都不看他，所以他知道他別無選擇。　　隨著門鈴聲，門上的＂手印＂也越來越多，每多一個手印、鐵門便因為強力拍擊而劇烈顫動，每一個手印像是痛苦的烙印一樣，逐漸將平滑的鐵門占據。　　恍然間男人以為自己聽見了手印中傳來驚心動魄的尖叫吶喊，穿插在門鈴聲的縫隙中，一句一句不停湧入耳中、在他的腦中肆意遊走。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明明天氣正悶熱，男人卻覺得體內深處不停發寒，一絲絲恐懼在心中逐漸放大，淹過了他想找回失物的理智。　　碰！碰！碰！碰！　　手印一個又一個不停出現，敲擊聲像是地獄的樂章刺激著男人的感官。　　此刻男人只能大口喘著氣才能確保呼吸順暢，上衣被渾身冷汗浸濕大半，按著門鈴的頻率也逐漸減緩，最後在瀕臨崩潰邊緣時，男人放手了。　　那一瞬間門後的人也同時停止了敲擊，所有吵雜戛然而止，世界恢復了原有的寂靜，只剩下鐵門上那一片怵目驚心的手印提醒著男人剛才的一切不是夢。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男人驚魂未定的看向剛吃完手上零食的少年，語氣顫抖。　　「嗯？就是讓他出來罷了。」少年很守規矩的將垃圾塞進袋子裡，一派輕鬆。　　「那手印…」男人指著鐵門上一片狼藉，不知情的人可能會以為那是一幅藝術作品。　　「不歡迎你的表達罷了。」少年聳聳肩，彷彿在說裡面的人是不歡迎你、可不是不歡迎我喔！　　「我……」男人還想說什麼，卻發現一個怪異的地方。　　剛才門鈴聲與撞擊鐵門聲交互響了這麼久，為什麼都沒有人出來？　　即使是白天鮮少有人在，也不可能都沒有人發現這裡的動靜，他曾經住在這裡自然知道這裡的隔音效果不算太好，然而長廊卻還是只有他們兩個，一個抗議的住戶或路人都沒有。　　「喂！大叔！你退後點，門要開了！」不知何時少年嘴裡又塞了一支棒棒糖，伸手朝男人的衣領拉了一下。　　男人聞聲趕緊後退，這裡的住家就跟傳統公寓住宅一樣配有一道外門及內門，內門是向內開啟、外門則是向外開啟，若男人不退後，必定會被開啟的外門給撞到。　　那扇佈滿手印的鐵門果然如他所說緩緩開啟，門內的黑暗隨著開啟的門扉悄悄流淌而出，一股若有似無的惡臭也跟著漫出，男人眼裡的黑暗像是有著細長手臂一般朝他張牙舞爪，令他不自覺又後退了幾步。　　面目全非的鐵門完全敞開後，那濃的化不開的黑暗中緩緩露出一道人影，男人從他的身形判斷，認為應該是前女友的新男友。　　然而這麼一想卻有點生氣，不開門就算了還在門內假鬼假怪，要是哪天碰到前女友，一定要向她好好抱怨！　　說來他與前女友分開的原因也早忘了，雖然他不覺得他們分開的時間有久到會忘了為什麼分開，但等他想起這件事已經想不起任何緣由了。　　他想他們一定是和平分手的吧！也許是個性不合或是對未來理念不合之類的原因理性分手，否則他也不會再回來找前女友幫忙他找回遺忘在這的東西吧！　　男人一邊想著這些瑣事一邊盯著那道人影，襯著長廊的昏黃燈光那身影逐漸變的清晰。　　身影先是露出穿著拖鞋的腳，接著是被破舊牛仔褲包裹住的雙腿，再往上是一件白色 T恤，T恤上灑著如潑墨般的紅色圖樣，最後，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門後。　　男人見到那張臉後瞬間瞪大雙眼、一臉不可置信。　　那張臉分明就是他的臉！　　不！更準確一點的話，門後的那個人根本就是他！　　不只臉，連穿著、打扮都跟現在的他如出一轍！　　他，是誰？　　「他……他……」男人指著門後那個與他猶如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人，面色刷白如紙，完全搞不懂是怎麼一回事。　　少年嘴上叼著棒棒糖、面無表情瞥了男人一眼，男人害怕的再次看向門後，卻只見那與他一模一樣的人正惡狠狠的瞪著少年。　　「嗚……嗚……」忽然，屋內傳來細碎的嗚咽聲，男人馬上便認出來那是他前女友的聲音，什麼也沒想、急急忙忙就跑進了屋內。　　「喂！大叔！」少年沒想到男人會直接衝進屋裡、一臉無語的跟著進屋，對那名始終站在門口狠狠瞪著他的人無動於衷。　　「小敏！小敏！」屋內一片黑暗，男人憑著聲音的方位找到坐在客廳角落哭泣的前女友，他呼喚著她的名字，小敏卻只是一直哭著，絲毫不理睬他。　　「小敏！發生什麼事了？」男人不放棄，伸出手搖晃著前女友試圖引起她注意，卻被跟進屋內的少年制止。　　「大叔，沒用的。」少年站在他身後，語氣有些無奈。　　「你在說什麼啊？雖然我們分手了，但小敏在哭，我總要關心一下吧！」男人回過頭，似乎在責備少年的無情。　　「小敏！發生什麼事了？妳和妳男朋友吵架了？還是他對妳怎麼？別怕！妳跟我說！我會站在妳這邊的！」男人繼續對哭泣的小敏釋出善意，但小敏卻像是完全沒聽見般依然哭泣著。　　「好暗啊！小子，你去找一下開關吧！順便開一下廁所的抽風扇好了，我總覺得有股怪味！」男人使喚著少年，壓根忘了門口還有一個＂小敏的新男友＂。　　少年真的很無奈，只好再次出聲抗議。　　「大叔！我都說了沒用了，你看看房間裡面就知道了！」少年拍了拍男人的肩，一手指向裡頭一道開了一小縫的房門。　　這棟集合住宅的房子坪數不大，只有一間小客廳、一間廚房、一間衛浴與兩間小房間，在當時主打小家庭或新婚夫妻這類客群，但因房屋老舊年久失修，男人與小敏才能以還算便宜的價格租了這間房，共同在這生活。　　小敏是做文書類的工作，因此屋內一間房間被當成了工作室與儲物間，讓小敏回家臨時需要處裡文件時有個地方能夠使用，而另一間則是他們的寢室。　　少年指的那間房間就是寢室。　　男人雖然覺得少年盡在胡言亂語、不太想搭理他，卻還是不由自主起身朝寢室走去。　　他走到半掩的寢室門前一把將門推開，一雙纖細的腳便映入眼簾。　　他愣了一下，視線順著腳慢慢往上移，對上了一雙眼珠暴突、眼角流著鮮血的雙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男人發出驚恐的尖叫跌坐在地，漆黑的寢室內一個人吊在空中，粗厚麻繩繞過她的脖子牢牢固定在天花板的鐵鉤上，從她雙眼暴突、舌頭垂長、七孔流血、屍體腐爛生蟲的悽慘模樣來看，明顯已死亡很長一段時日。　　「死……死人啊……死……報警…快報警……」男人被嚇的不輕、張嘴胡亂喊著，他慌亂的看向少年，似乎想找個能讓他安心的人。　　「大叔，你仔細看看她的臉。」少年面無表情的走到男人身後，雙手用力將他的頭轉正。　　但男人嚇都嚇死了，怎麼可能再多看一眼？少年卻發狠招、手指用力將他的眼皮撬開。　　「大叔，你看清楚，她是誰？」少年誘導著男人，男人聽著他的話不免也好奇起來，強壓著心中的驚恐與害怕，小心翼翼的再度看向屍體的臉。　　也就是多看了這一眼，男人忽然發現這具屍體居然不是別人，而是小敏！　　「怎…怎麼會？」男人回頭看了依然坐在角落哭泣的小敏，那個哭泣的聲音確實是小敏，但這個卻也是小敏，怎麼會有兩個小敏？　　「這是怎麼回事？」他顫抖的問向少年，從少年至始至終都平淡鎮定的態度來看，他一定知道些什麼！　　「大叔，你不是想找回遺失的東西嗎？現在你想起來了嗎？」少年提醒了他，他最初的目的確實是想進來這間曾經生活過的房間尋找失物，然而現在得償所願進來屋內了，卻沒有想起任何線索。　　「沒…沒有，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了！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小敏…小敏會……」男人顫抖著，角落的小敏依然旁若無人的哭著，另一邊死掉的小敏隨著風輕輕晃動，黑暗的屋內被哭聲及臭味占據，男人害怕之餘還有些錯亂，恍然間有點搞不清楚自己所處的世界是不是真實的。　　否則為什麼小敏有兩個，連他也有兩個呢？　　「大叔，這才是最重要的。」少年看向後頭，本來一直站在玄關的那位＂小敏的新男友＂此時忽然走進屋內，在客廳一個高櫃前翻箱倒櫃不知道在找些什麼。　　翻找的聲音持續了一下子，＂小敏的新男友＂貌似找到了東西，一手拿著東西、一邊朝哭泣的小敏走去，他到了小敏面前，不由分說就是一陣謾罵。　　「哭三小！整天就只知道哭！是在哭火大的！拎北聽了就煩！」＂新男友＂一邊罵、一邊將剛拿到手的東西往小敏身上砸，小敏一邊哭一邊縮著身子，黑暗中男人看不清＂新男友＂手上拿了什麼，只從小敏逐漸帶著尖叫的哭喊聲中得知，那個東西砸在身上一定非常痛。　　男人想去阻止，身體卻牢牢定在原處無法動彈。　　那一瞬間他覺得這幅場景非常熟悉，熟悉到他無法制止＂新男友＂所做的一切，只能眼睜睜看著哭泣的那個小敏手臂被砸出一個一個窟窿、看著小敏長著美麗長髮的頭被砸凹一大塊、看著小敏清秀的臉蛋混雜著濃黑的液體被砸成一片平坦。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新男友＂一邊咆嘯一邊持續著手上的動作。　　不知過了多久，小敏滿目瘡痍的倒在一片濃黑之中，即使有一大部分的肉體已看不出原貌，耳裡卻還能聽見細小微弱的哭聲。　　＂新男友＂似乎是砸累了、停下手上的動作，與男人一模一樣的臉上、身上沾滿了黑色的液體，男人不需開燈也知道，那些全都是小敏的血。　　男人動動喉頭，想說些什麼卻無法說出口。　　「大叔，這樣你想起來了嗎？」少年淡淡的聲音響起，卻像是一道電流般衝破男人堵塞的記憶。　　「我……我…」男人緊抓著頭，如雪花般的各種景象竄入腦海中，他和小敏幸福的樣子、小敏收到禮物開心笑起來的樣子、小敏因為他不好好吃飯而生氣的樣子、小敏看了催淚電影哭泣的樣子、小敏掙扎的樣子、小敏尖叫的樣子、小敏害怕的樣子、小敏…… 　　他記憶中所有面貌的小敏都出現在腦海中，但是卻有哪裡不對勁。　　小敏為什麼要掙扎？為什麼要害怕？　　他和小敏明明非常恩愛、從來沒有吵過架，為什麼小敏會有那樣的表情？　　男人露出困惑的表情，看來浮上表面的記憶還不足以讓男人回想起所有事。　　少年嘆了口氣，口吻輕淡的向男人說道：「大叔，你遺忘在這的就是你自己啊！」　　男人聞聲、露出茫然的神情。　　他看向已不成人形的小敏身旁那位與他長的一模一樣的＂新男友＂，此刻他才看清＂新男友＂手上拿的是一把鐵鎚。　　少年不等他反應，接著說：「正確來說、那是你另一半的靈魂，大概是死亡時因為某種原因讓魂魄在死亡瞬間一分為二，一半靈魂帶著善、一半則是存載著生前惡的意念。」　　少年指向那個瞪著他們的＂新男友＂，像在述說什麼很艱難的事一樣。　　「遺忘了生前之惡的你，卻因為靈魂彼此吸引著讓你不由自主的回到這裡，然而惡的靈魂卻因為強烈的執念、在死後依舊不斷行惡，強大的意念與惡意已經讓它逐漸魔化了，惡的靈魂不願意讓身為善靈的你回來，因此才百般阻撓你進入這裡。看不清屋內男子的臉、按了門鈴無人應門、甚至被驅趕，都是惡的靈魂不讓你回到這裡的手段。」　　男人愣愣的聽著少年的話，嘗試著在腦中解讀，但是看見倒地的小敏與帶著兇惡神情的另一個自己，怎麼樣他都無法相信那個毆打小敏的人也是他。　　他怎麼可能會打小敏？他從來沒有！　　「你騙我的對吧？你和他是不是聯合起來騙我？你們是不是早就計畫好要殺掉我們？我和小敏哪裡得罪你們了？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男人一把抓住少年的衣領、激動的大喊，少年任由他抓著，眼底依然平靜無波、沒有一絲波瀾。　　「大叔，你衣服上的圖樣根本不是印上去的，而是你的血。」少年直勾勾的看著他，淡淡的開口。　　「什麼？」男人還以為少年是被他戳破才顧左右而言他，但少年毫無情緒的雙眼卻讓他動搖了。　　他半信半疑的低頭看了身上一眼，卻看到衣服腰間的圖樣像活過來一樣在扭動著。　　再仔細一看，男人發現那不是假像，那些圖樣並不是圖樣、而是自他腰間一個大窟窿潺潺流出的血液，血液染紅了白色上衣，形成了他以為的圖樣。　　「…什麼？」男人放開少年、摸向腰間，濕黏的液體沾上雙手，還帶了一股濃厚的腥味。　　「大叔、你早就死了，只是失去惡的你遺忘了自己已死的事，倒是那邊的你記得一清二楚呢！」　　男人看向少年口中的另一個自己，另一個自己面目猙獰、周身散發著極惡之氣，此刻正拿著滴血的鐵鎚，一步一步向他們走來。　　「多管閒事…多管閒事……我就差一步了……就差一步了！」男人聽著另一個自己咬牙切齒的說著，一面說身後還不停冒著令人發顫的黑氣。　　黑氣隨著他一步步逼近逐漸濃厚，進門時聞到的臭味也更重了，彷彿再多吸一口就會將胃裡的東西全吐出來。　　「大叔，逃囉！」忽然、少年抓住男人的衣領，拖著他往寢室跑去。　　碰！！　　兩人前腳一逃，後頭鐵鎚便重重砸了下來，屋內的磁磚地坪被砸裂了一大片，力道之大甚至將磁磚下方的水泥砸出了一個大凹洞。　　男人回頭看到那凹了一大塊的水泥著實心驚，暗自慶幸少年沒忘記要一起拯救他。　　少年拉著男人躲進寢室內，門一關上馬上將一張被塗抹的亂七八糟的紙往門上貼。　　如果不是紙上看起來真的只是亂畫，男人會以為那是一張符、而這個少年其實是個道士。　　而多虧了剛才那記攻擊，男人一時的混亂止住了不少，但少年所說的事他還是一頭霧水。　　「他為什麼要攻擊我們？他不是我嗎？況且這扇門擋的住他嗎？」這扇門只是普通的木門啊！　　「你擋了他成魔之路，他當然要揍你一頓啊！這紙雖然是亂畫的，但還是有點用的，別擔心！」少年往地上一坐、背倚著房門。　　原來真的是亂畫的啊！　　男人決定忽略那張不太靠譜的紙，繼續發問：「你不是說我就是他、他就是我，分成兩半的靈魂合為一體不才是完整的嗎？為什麼卻是我擋了他成魔之路？」　　另一半的自己不歡迎自己？這什麼道理？　　「大叔，你真的很笨呢！」少年無奈的說，一邊從口袋掏出一顆牛奶糖塞進嘴裡。　　「靈魂成魔的關鍵在於意念與執念，另一半的你飽含著大量惡與恨的意念和執念，即使你這個另一半與他感人重逢，毫無惡念的你也不會讓力量增強、讓成魔的速度增快，所以與其找回你這個另一半，待在這屋子裡還比較速成呢！」　　「待在這裡比較速成？難道屋子裡有能夠讓他成魔的關鍵？是不是跟他不讓我進來有關係？」男人沒有忘記少年剛才所說的話，另一個他不歡迎他回來，代表他回來會讓那個關鍵有所變化。　　是什麼呢？　　難道是小敏嗎？　　「大叔，不過經過幾行字你似乎有變聰明了一點呢！」少年用毫無起伏的口吻誇讚著，令男人一點也沒感覺自己被誇獎了。　　「大叔，現在你知道自己死了吧？」少年問。　　男人點點頭，「知道。」　　腰間的洞這麼大、血流了這麼多，不死也難。　　「那你記得自己是怎麼死的？」　　男人思索了一會，改成了搖頭。　　「不知道。」　　「你是被小敏殺死的。」少年說。　　男人瞪著眼睛轉頭看向他，似乎不想相信。　　也是，現在的這縷魂魄只記憶著美好的那一面，並不知道那些殘酷的事實。　　少年在心底感嘆，幽幽啟口：「大叔，你生前大概曾經是個疼愛女朋友的人，但喝醉時大概也是個渾帳。喝醉時的你大概老是找小敏的碴，動口、動手、動腳八成全都做了。」　　男人嚥了嚥口水，緊張的聽著他不知道的另一個自己。　　「而小敏大概是個心胸寬大又癡情的女子，也因為你只有酒後如此，她便將一切都吞忍下來。誰能想到你使用暴力的情況越來越嚴重，甚至在清醒時也會突然毆打她，對她的所作所為越來越看不順眼，漸漸的不管是喝醉還是清醒，小敏只要與你共處在這屋子一天，就必須承受無數次的暴力對待。」　　少年頓了頓，看了男人一眼，只見男人睜著雙眼、不發一語，似乎正在消化少年口中的那個自己。　　「終於某一天小敏受不了了，與你劇烈爭吵，大概是訝異於文靜乖巧的小敏會反抗你，你在疏於防備的情況下被只是想拿刀威嚇你的小敏刺中了腰而倒地。初次傷人的小敏驚慌失措、被嚇得六神無主，甚至忘了要將你送醫，就這麼傻愣著看著失血過多的你嚥下最後一口氣，等到意識到你真的死了，小敏才抱著再也不會醒來的你放聲大哭。」　　少年一字一句，如同親眼目睹一般平靜的述說著。　　男人沒有心思思考為什麼少年知道這麼多，他只能試圖從少年口中的故事找到一點蛛絲馬跡，確認那個故事的主角真的是他自己。　　也許是那似真似假的故事真的觸動了內心深處的某些東西，男人腦海中似乎飛過了一些他從沒有印象的記憶片段。　　從嫌棄唾罵到拳打腳踢，他彷彿真的聽見自己在對小敏說些不堪入耳的話，落在小敏身上的拳頭也非常真實。　　「殺了你的小敏傷心欲絕、非常後悔，甚至在你死後，她發現不管你生前如何對待她、她都依然愛你，於是在悲傷與歉疚驅使之下，小敏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　　少年話語至此，黑暗的寢室瞬間陷入安靜。　　男人腦中迴盪著少年最後一句話，發現自己的面頰一片濕溽，原來不知何時他已淚流滿面。　　模糊的淚眼抬起，正好能看見正前方、吊在空中的小敏。　　已經死絕、無法再說話的小敏與男人沉默對望著，男人眼眶的淚更加氾濫，卻怎麼止也止不住。　　少年安靜的坐在一旁，聽著男人拼命隱忍的微小哭聲，他細細感受著空氣中瀰漫的淡淡悲傷與悔恨，一邊將口中的牛奶糖融化殆盡。　　等到男人終於勉強平撫了情緒，少年才繼續說：「大叔死的時候大概非常憤怒與不甘心，人死後靈魂理應前往陰間，強烈的執念卻促使大叔惡的靈魂背馳天道、徘徊在這間屋子裡，剛好也在這結束生命的小敏因為歉疚的意念、魂魄也被禁錮在此，惡的靈魂逮住了那一份歉疚，在小敏死後持續折磨著她，對小敏的恨意越強、惡之靈魂的力量就越大。」　　「小敏的魂魄逗留在此是為了求得你原諒，只要獲得大叔的原諒、了卻心中遺憾，小敏就能離開這裡、惡的靈魂也會失去成魔的素材，對惡之靈魂來說一切將會功虧一簣。所以他不能讓你回來，因為他知道只要你回來，大叔內心深處那株沒來得及萌芽的悔恨一定會成長茁壯、必然會選擇原諒小敏。」　　只要沒了小敏，只要失去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殺死的不甘與恨意，成魔就再也不可能了！　　「太過分…太過分了！」男人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翻湧而上，他拼命隱忍、導致面部表情有些扭曲。　　明明是生前的他對小敏做了這麼多過份的事，死後的他居然還不放過小敏！　　雖然他的魂魄被一分為二，所作所為都是帶著惡念的那個靈魂所犯下，但終究還是他啊！　　不管是生前的小敏、還是死後的小敏，本來就不應該遭受這些對待，他根本是死有餘辜、根本沒有理由和藉口感到不甘心！　　「大叔，其實生前的你好幾次想停止那些暴力行為，但生活的不順遂與不足的自制力還是讓你迎來了這樣的結局，如果能再見到小敏一面，你想向她道歉嗎？」少年拿出拆開的牛奶糖包裝紙摺成一只小小的紙飛機，他向前一丟，紙飛機便騰空飛起、畫出一道歪斜的弧線後掉落。　　「我想！我想向她道歉！是我該死才對！是我！是我！」男人哭喊著，一手用力的抹著眼淚。　　少年得到回答嘆了口氣，接著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雖然我對鬼事無能為力，但妖和魔倒還算拿手。」少年看向貼在門上的那張紙，紙上本來濃黑又歪七扭八的鬼畫符此刻卻淺的如褪色一樣。　　男人一臉困惑的看著少年將紙撕下，接著從口袋掏出一只有蓋打火機。　　「大叔，懷有惡意並不是罪、只是天性罷了，但許多擁有惡的人自以為是極惡，所以蠻橫無理、所以侵擾他人，要想對付這種壞人，只要比他更壞就行了。」　　語畢，少年打開了門。　　門後，另一個大叔宛若一只喪屍，面頰青紫、雙目濁白，頭上長著一對尖角、嘴邊也露出一雙尖銳獠牙，濃稠的口水自嘴角淌落、落到地上冒出了黑煙。　　邪惡黑氣環繞、伴隨一股腥臭，少年見過的魔物百百款，這麼經典的喪屍造型還是第一次見到。　　雖然他在心底吐槽了不少，但並沒有輕忽離成魔只差臨門一腳的惡靈。　　惡靈看見少年自動送上門，手中的鐵鎚馬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少年砸去，少年身形俐落、接連閃開幾次攻擊，抓住了時機賞了惡念一記飛踢。　　惡念被踢中腹部、踉蹌退後了幾步，很快又牢牢站定，少年趁隙打開打火機蓋子用力按下打火輪，幾道黑影瞬間從火孔竄出，如箭矢般朝惡念飛去。　　「啊！！！」男人在寢室內看著惡念發出慘叫，那幾道黑色箭矢刺入了惡念乾癟青紫的皮膚內，像是毒物般在惡念體內擴散，惡念痛苦的模樣在他心底也盪起了陣陣不適。　　畢竟那還是他的另一半靈魂，少年對惡念的攻擊同時也會反應在他身上，只是比起惡念的痛苦，他的不適頂多是像頭痛這樣的程度。　　少年對著被箭矢重創的惡念伸出手，五只手指大張、接著做出向後拉扯的動作，那一瞬間，惡念嚎叫的聲量攀升、掙扎的動作也越發劇烈、身上散發的黑氣更加濃厚驚人。　　男人看著那團黑氣緩緩朝少年飛去，隨著少年的動作竄入了少年手中的打火機裡。　　惡念眼見身上的黑氣逐漸離他遠去，著急的伸出手想阻止黑氣流失，他上身前傾、跨出步伐，試圖想攻擊奪走黑氣的少年。　　惡念拋出手中的鐵鎚，鐵鎚在空中旋轉了幾圈、再次被少年輕鬆的閃過，然而被閃過的鐵鎚卻直直朝寢室飛去，男人嚇的關起房門、以門擋鐵。　　碰地一聲，門片被飛舞的鐵槌砸破一個洞，男人打開房門，看見鐵鎚牢牢的卡在門上；於此同時，惡念早已逼近少年，只要伸長手、它就能奪走少年手中的打火機。　　但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惡念伸長的手忽地從手肘處斷裂，斷肢掉落在地瞬間化成黑煙，接著抬起的腳也從中崩裂，惡念失去了平衡、大力摔在地上。　　惡念身上的皮膚開始出現一道道裂痕，先是未斷的腳、軀幹，然後到臉部、頭部，如蜘蛛網般的裂痕遍佈全身，倒地的惡念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會變成這副模樣，驚恐的大聲吼叫著。　　黑煙一絲一絲不停的竄入打火機，直到最後一縷也落進打火機中，少年啪地一聲蓋住蓋子，惡念的軀體也瞬間崩解，吼叫聲戛然而止。　　接著惡念消失的位置緩緩飄出點點光芒，那光芒帶點灰色，微弱卻又堅強的閃爍著。　　光芒一點一點朝男人飛去，輕輕碰觸到男人後便像是融入男人體內一般消失在視線中，耗費了數分鐘，光點才全數消融在男人身上。　　此時男人原本的困惑、茫然與恐懼被沉重複雜的神情取代，他看了寢室內的小敏一眼，接著緩步走到了房門外。　　少年拍了拍身上沾到的黑垢、將打火機收入口袋內，回頭將帶來的便利商店提袋提起，裡頭的食物已經被啃的差不多，僅剩一顆牛奶糖。　　「大叔，你可要好好道歉啊！」他看著男人走向倒在客廳地上的小敏，本來幾近面目全非的小敏此刻正一點一點復原，少年知道那是對小敏來說最痛苦的輪迴，但她就快解脫了。　　「等等！小子…我不探究你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但…我該怎麼謝你？」男人背對著少年，視線緊盯著地上的小敏，如果少年能看見他的臉，會發現他早已淚流滿面。　　少年聞聲，摸了摸口袋裡的打火機。　　「我已經得到報酬了，剩下的感謝、對小敏說吧！」　　「謝謝…謝謝……」男人哽咽的說。　　　少年擺了擺手，大步往門外走去，一直到走出建物大門、繞過大半圍牆，他都彷彿還聽的見男人的哭聲。　　他從提袋中拿出最後一顆牛奶糖塞進嘴裡，徹底揮別這一個悲傷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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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ypher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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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hhs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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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cea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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