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Professionals.(09) 漫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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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fessionals.(09) 漫遊者。
今天是個好日子，灑下溫暖陽光，清爽微風飄過；這裡是個好地方，沒有鄙視眼神，鎮民親切友善。
剛走出一間免費提供熱水的社福機構，身上少了點癢，多了點便宜沐浴乳的刺鼻香氣，差點讓我忽略了一旁烤熱狗三明治小販，分數很高是個好人呢！
從口袋中掏出完全皺在一起的小鈔，點了兩個讓人流口水的三明治，他滿懷笑容地接受了我的點單，在將三明治遞給我時禮貌性地將我持小鈔的右手合起來，但我堅持要付，小販笑笑地點點頭，將小鈔收下攤開，把一張一塊錢紙鈔投入自己的小費碗，將剩下的紙鈔投入攤車上的協助貧困兒童捐款箱，我向小販至上最高的敬意。
我繼續朝早上靈機一閃的方向走去，在看見那遠處小山丘時，我心中很清楚，那就是今晚的落腳點。路上我向一名在前庭澆花的主婦討了自來水，分數中等的她很樂意地用水管幫我裝滿了兩個大容量寶特瓶，我滿懷感激的行了個禮。在離開小鎮前，我碰上了一名流浪漢，正在分離垃圾與回收物，他的分數不低啊，我走向前分享了一個三明治給他，互相微笑點點頭後分開了。
日落後，藉著陪伴我許多年的小手電筒，走完爬上小山丘最後一段小徑，挑了棵能眺望四周的大樹，舖上舒服的軟墊，享受起那稍微冷掉的烤熱狗三明治，飲用那乾淨清涼的自來水，欣賞山丘下城鎮的五顏六色，道路上遊走閃爍的車燈，真是個夜晚還十分有活力的好地方。
跑到野外來，一般來說我會很早睡，今天我看到了遠離燈光，在黑暗的建築群中向上灑出了些許光芒，身為一個漫遊者，我闖入過許多社會的陰暗角落，根據我猜想，該不會是某種主題派對？或是比較常見的演唱會？黑金樂團？為了隱私，為了避免聲音吵雜，所以躲入了人們不會觸及的地點。
不知道去參加的人分數會是怎樣分佈的？
從我懂事後就知道自己很特別，我可以看到每個人身上的數字，當然不是那種很蠢的直接有數字寫在每個人身上，而是腦中自然有個數字出現，可以是正數、零或是負數。
出生在富裕家庭，應該說有錢到翻了的家庭，我父母的分數不怎麼高，在有錢人社交圈內出現的人，九成以上都是極低分，負數還比高分的人多上幾倍。
這很明顯不是誰錢多，誰聰明，誰還能活多久的那種數字。
還記得在一個晚宴上，突然出現很多高分的人，我，一名穿著西裝的小男孩，興奮地問著擁有高分的人，「你的分數怎麼會這麼高？」
童言童語，只換來大人們覺得有趣的笑顏，沒人正視我的問題，沒人可以給我答案；再等我長大一些後，我才知道那是一場慈善拍賣會，可是我也記得的很清楚，幾位出價最高的人，他們分數明明就很低。
在有錢人學校生活的日子內，根本是被隔離在一般社會外，我的同學、朋友充滿著低分者，在長時間的接觸下，我親眼目睹了因為一些事情，然後數字有了改變。一些人做了感人溫馨的事情後，數字增加了，但有些人就算做了也不會增加；有人霸凌同學後，數字下降了，但沒參加霸凌，只圍觀的人數字也下降了，不過少一點而已。
這讓我有一段時間，很頻繁地盯著鏡子，試圖看出自己的數字，但我看不到，我開始很怕我的數字很低很低。我開始感覺到這個數字的意義。
我的一生都在研究這個數字。從有錢人大學畢業後，一場朋友間荒唐的開車旅行，才讓我真正有機會看到這個社會真正的樣子，普通分數以上到高分的比例明顯多於我原先處於的環境。
後來我父母碰上私人飛機墜機雙亡，身為獨子的我，繼承所有家業，為此開了幾次董事會，見到所有公司高層的低數字，我無心參與經營，把一切退出離開，只想繼續漫遊，鑽研數字背後的深意。
十幾年沒回過家，反正有請人照顧，薪水都透過銀行自動轉帳，我曾仔細精算過，就算在外頭晃個三百年，房子都還會被打理得好好的。最重要的是，如今我四十多歲，對數字有更深刻的體會。
遠方的光芒結束了，我也慢慢沉睡。明天就決定去那邊漫遊。
今天是個好日子，捲雲彎鉤如羽，地平線亮眼遠眺；這裡是個好地方，芬多精舒適通鼻，蟲鳥鳴清脆悅耳。
腳步輕快地下山坡，路上在一間加油站採買餅乾，刷卡時被分數偏低的店員用懷疑眼神打量了幾回。
回到路上，才知道今天的目的地是廢棄工廠，工廠鐵招牌早已鏽黃掉漆，整條支線上只有自己在朝工廠前進。
頂著高掛中天的太陽，我還是微微地冒著汗，又多花了點時間才快步走入廢棄工廠的陰影下，喘口氣休息一會，便開始探索這理應無人來訪之地，搜尋昨夜任何人留下的蹤跡。
藤蔓與地衣類植物肆意地佔據原先的人造物，昆蟲更是大膽出沒於這塊幾乎已經回歸大自然的廢墟。回想起昨晚見到的光芒，比較像是毫無遮掩直上天空，就不用冒險踏入分崩離析的工廠內部，順著通道來到棟與棟之間的中庭，我很快就注意到新留下的人為痕跡。
嶄新的燈光、音響器材圍繞住中庭內的一棵大樹，樹中間有著黑色、紫色繩子編織起的巨網，而巨網的中間有數字在我腦中浮現。
我曾因為漫遊誤入殺人現場，見過幾次不完整屍體，碰上數回差點沒了小命的事情，也還好我是漫遊者，骯髒與邋遢的形象讓許多人對我不屑一顧。
但我從沒碰過如此令人困惑又不舒服的事情，一名全裸女子、肢體以不合理的角度被扭曲，被吊綁在巨網中，瘀青滿佈全身，卻還尚存氣息。數字就是還活著的證明。
但也就只是暫時活著。身陷繩結的她，身體已經太多處壞死，送醫也只是枉然，或許反而會造成更大痛苦。她從昨晚就被掛在這了嗎？還是更久？
我無助地在一旁坐下，該離開嗎？可是又覺得應該陪她到最後，該怎麼辦呢？
就在我充滿煩惱，無法下決定的狀況下，突然有人在我身旁咳了一聲。我嚇得抬頭，他的數字……在極大的正值與極大的負值中閃爍跳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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