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劃開喧囂的鋒利一

看板marvel作者Niwrad (面向左)時間9年前 (2015/06/02 16:07)推噓31(31推 0噓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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劃開喧囂的鋒利我是劍，劍五。這並非姓名，而是種分類，劍項目中的第級五。總共有九級，我屬於中間位階，不上不下。在官方文件中統一稱呼我們為『懷劍之人』，簡稱劍人。相對於劍人，另一個屬別是盾者，同樣是九級，依照基因裡的保護本能多寡，決定數字高低。人皆擁有攻擊、防衛兩種傾向，當基因密碼被解開，科學家進一步發現，這個傾向非但與生俱來，而且根深蒂固影響人的行為。攻擊性高的人，潛藏著高度破壞因子，不穩定，喜愛侵略與破壞，像是火藥庫，隨時會引爆，為社會帶來危害。這個結論在犯罪率上升到無法容忍的程度，而國家無法拿出有效抑制方法時，再一次被提出。諾貝爾生物醫學、經濟學、和平獎三名得主，聯袂舉辦一個全球記者會，以於同年得到文學獎獎項，卻在頒獎前夕遭到刺殺身亡的得主作品『擁抱凡俗的庇護』做為構想，發佈一個跨世紀重大計畫。透過縝密複雜基因工程技術，精準將人分門別類，方便日後管理與教化。計畫得到幾個重要大國的支持，在一段實驗期後，正式做為國家政策實施。十年過去，犯罪率下降到三分之一。獲得巨大的成功後，各國群起效尤，這套措施成為了防制犯罪不可動搖的基石。剛出生，還沒清洗乾淨，醫院便採集我的DNA樣本，送到專屬的檢驗室解析。我的父母都是盾者，從沒懷疑過自己生下的孩子會屬於劍類。當護士抱著，已植入特殊追蹤晶片，綁著畫有象徵劍的黑色十字的腳環時，母親不可置信地落下淚。父親抱著她安慰，說又不是世界末日，只要以後好好教養，別讓我走偏了，天生稟性為何不重要。第一次聽到這段過去，是在十歲時，我發狠地將一個十四歲男孩推倒，咬住他的手臂不放，咬下一塊肉之後。母親抱著我啜泣，父親三申五令禁止我再犯，要我學會克制暴躁衝動，當一個乖巧無害的孩子，別讓愛我的母親哭泣。他們會耐心等我回來，家裡的大門永遠為我敞開。說完，在表格裡簽名，把我交給矯正機關帶走。我被帶到劍庫去，這裡專責收容未成年，已出現過激烈暴行的劍人。像是少年感化院，差別是年齡更低，沒經過法院審判，無論表現良好與否，犯錯的紀錄也不會一筆勾消，能從這裡走出去，獲得基本的自由就是最好獎賞。劍庫主要目的是監管矯正，劍人天性兇殘，多半精力充沛，一經誘發，或是自我覺醒，每每會做出脫軌的惡行。即便沒主動攻擊他人，被動防衛也常過當，像是脫韁野馬，不確定性太高，風險難以估計。與其消極放任，等到有人受害再來補救，積極集中控管，防範於未然是整個計畫的中心主旨。新人進劍庫的第一天，熟悉完環境後，庫方會播放半小時的影片，告訴我們為何會被送到這裡，以及這麼做的用意。除了自己和父母，這三位在不同領域，受到舉世推崇的計畫發起人，是我記得最清楚的名字。年紀小，我被分配到小刀區，庫方稱呼我們為劍童，孩子的力氣小，相對單純，能造成的危害不大，這個區域的管制較為鬆散。早上六點起床，盥洗，更換統一服裝後上課，基礎課程著重在認識自己，正視體內那股蓄勢待發的怒氣，明白我們是什麼樣的人。「你們與眾不同，像是一把鋒利的劍，終有一天會傷人傷己。」教導員直白對劍人說。「劍庫的任務是管束，直到你們有自覺，充分理解使用暴力的嚴重後果，那時就可以離開。」強調這是預防性措施，並非處罰，真正犯法的人，早已依特別刑法處置，百分之九十會判死刑，其餘的也將面臨終生監禁的命運。「好好表現，每年有超過一半的人通不過評估，繼續留在劍庫裡。」這並非恐嚇，我親眼見到二十多歲的成年劍人，坐在餐廳裡用所有人一塊用餐，他是認識的唯一一個等級高達八的劍人，隔得老遠，都能感受他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稍微靠近就有被殺的可能性。人人怕他，我卻能看出大家心裡都有種說不出的蠢蠢欲動，鬥爭的欲望翻騰，想試著挑釁，聯合幾個人一塊伏擊他，試試看自己的能耐。畏懼眼神中，亢奮在閃閃發光，不用教導員說明，待在劍庫一段時間，就會清楚自身和周圍的人是什麼貨色。我是一把人形的劍，好鬥又嗜血，放著不管，終究會被不吐不快的破壞欲驅使，四處去割傷人。會咬人的狗就得上嘴套，用繩子繫好拉住，箝制牠的行動，在劍庫的一切便是建立在此原則上。受完一天八小時的義務教育，自由時間，大部分的人會來到公共區域休息，易怒好鬥的人聚集在一塊，經常會碰撞出火花。監獄不容許犯人械鬥，劍庫順其自然，能矯正就矯正，無藥可救時，就用弱肉強食的法則減少劍人數量。等級只是代表對衝突暴力的執念，不代表強悍，真動起手來，勝負未定，只是輸給等級高的劍人，十之八九會喪命，因為他們完全不懂得留手，以殘忍自豪，拿別人的痛苦取樂。隱隱約約我也有這種傾向，聞到鮮血的氣味像是花香般沈醉，哀嚎聲聽起來無比悅耳，對此並不覺得慚愧、負罪。我有病？基因有缺陷？教導員從不用負面的詞彙形容、羞辱劍人。在他們口中，劍人是天生的獵食者，強勢的侵略者，只是現今社會結構，經濟發展，法律制度需要的是理性、和平、懂得妥協、共榮，甚至不惜犧牲，顧全大局的盾者。精於狩獵，以啃食他人血肉為生的猛獸，關在鐵籠，或是另闢一個寬敞的封閉處所安置，例如野生動物園，但最好的是戰場。所以劍庫鼓勵劍人從軍。「就讀軍事預校，馬上可以回家。」教導員公開拿著申請書勸誘。幾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人，不想受困在劍庫裡，在無須監護人同意的簽名欄裡寫下名字，當天就出發往軍校。我想也不想的拒絕，因為離家時，我答應過母親，會平安回去，一如往常到學校讀書，像尋常人那樣升學、就業，擺脫身上的原罪，成為一把不刃血的劍。忍耐壓抑了四年，十四歲生日那天，在自制力這個項目拿到高分，且表現良好，通過心理評估，正式獲得批准踏出劍庫。我得到只是形式上的自由，監控無所不在，手腕上多了一個雷射劍紋刺青，以圖與數字，對外標示著危險級數。非經核准，擅自用衣物遮掩，會被再次送回劍庫。家門多了一個巡邏箱，警察定時過來簽到，一架監視器二十四小時對準門口，紀錄我每天出入時間。劍人犯法加重四倍的刑責，不得假釋，不受大赦、特赦效力所及，用動輒得咎的苛刻作為來警惕、嚇阻犯罪。會引起反效果的事，早在計畫初期就公諸於世人，反社會性格的人必然是不定時炸彈，隨時會引爆釀成大禍，提前限制約束，減少降低損害，大多數的人選擇後者，才有劍人的出現。在家休息一年後，隔年，我進入一所公立高中讀書，整所學校共有五名劍人，一名四級，一名二級，兩名一級，懸殊的比例，讓我在校園中格外顯目。我被孤立，到哪都有校方的人隨行，在老師與家人三令五申下，普通學生根本不敢靠近。身為同類，高二的學長主動來找過我，法律沒有禁止劍人之間接觸，只是提高警戒。兩個人在樓梯間說話。知道我去過劍庫，我又是他所見過等級最高的劍人，崇拜地問我幹過什麼驚人的事跡？「我一直想踹死鄰居家的那隻博美狗。」學長忿忿不平地說。被吵到不得安寧，情緒失控，會說這種氣話不足為奇。他不同，他是認真的，一有機會就會貫徹湧出的欲望。「那就殺啊。」對一隻狗發洩怒氣，無聊透頂，我不屑地說。「笨蛋才會去做，去年一個學長掐死隻鸚鵡，當天就被退學，判了三年。媽的，不過是隻畜生，有那麼嚴重嗎？其他人頂多賠錢，我們卻要坐牢，這什麼鬼法律。」劍人受著差別待遇。「不說這個，你看她正不正？」學長拿出手機炫耀裡頭儲存的女同學照片。「很漂亮。」女孩有著出色容貌，超齡的身材，臉的角度不太自然，像是偷拍照片。「總有一天我會幹死她。」他意淫著女孩，當著我的面，抓了鼓漲的下體。上課鐘響，我們在五分鐘內必須進教室入座，否則老師就會通報訓導處搜尋，累積三次留校察看，之後哪怕只是服裝儀容不整，都會受到立即退學的處分。「以後再來找你。」二年級教室距離遠，學長轉身下樓，看著他猥瑣的模樣，一陣厭惡感湧上，我跨前一步，動手推他，他滾了兩圈，臉撞擊地面，鼻血噴似地流出，染紅整張臉，摀著歪斜的鼻梁，驚恐看著我。我舉起手，秀出刺青，面無表情地，盯著膽小，積滿色欲，宛如肥蛆的傢伙。「不爽來找我報仇，有種的話。」他只差我一級，偏執程度相去不遠，又是陰險的人，得罪他對我並不利。受到激化卻不會爆發的就不是劍人了。想做的事，我會不計後果完成。學長落荒而逃，沒跟老師告狀，告了也沒用，劍人間的摩擦鬥爭，不要波及一般學生，校方一概視而不見。沒多久，學長轉學了，再見面是在畢業典禮後，他找了七、八個人堵在我回家路上。如果是一、兩個人，大家赤手空拳對打，我有自信能贏，再多就只能挨揍。束手待斃，我寧可自殺，我抬起腳踏車往人群裡甩，趁他們閃躲時，全力撞倒最高大的人，那個人後腦杓著地，當場昏厥，我瘋了似地，坐在他身上猛打，被人從後方架住拉開時，學長和他的朋友跑得不見蹤影。在警局製作筆錄，調閱監視器，證明我是正當防衛，對方全是通緝中的劍人後，將我交給家人帶回。為了追捕這一批通緝犯，警察找我問了幾次話，對話中，我才得知，學長使用一種阻斷器，妨礙體內的定位裝置，和不知從哪找來的同伴，性侵了覬覦許久的女同學後，轉向來報過了兩年的舊仇。「兩年前，我就該閹了他。」姑息造就一個無辜的受害者。「管好自己吧，你也是個劍人。」警察對劍人有成見，在多數人眼中，我們是一丘之貉，全是麻煩製造者。無從否認起，我閉上嘴，辦妥所有手續，讓警方送我回家。鬧出大事，又被劍人盯上，鄰居擔心被牽連，聯合起來要求我們搬走。眼見老家住下不去，爸媽乾脆地答應，便宜賣掉公寓，舉家遷移到郊區居住。禍因我而生，爸媽卻一句不說，扛起周圍責難和後果，這讓我更愧疚了，發誓要循規蹈矩，絕不讓他們再遭罪，用意志力綑綁住內心那頭張牙舞爪的野獸。收到國立大學錄取通知單，爸媽高興到幾天睡不著覺，在這個劍人備受歧視的年代，僅有不到十分之一的人能過上正常日子，等級五以上更少。我證明了基因不是一切，有心便能克服像是詛咒的獸性，他們以我為傲。大學和高中不同，雖然仍有不少人對我保持警戒，因為好奇，或是相信我不是壞人的同學，向我遞出善意。危險具有讓人畏懼，以及吸引人挑戰的兩種特性，尤其對異性。系上最美的女孩，靜娜，在眾目睽睽下找我攀談、示好，我們感情進展很快，快到會讓人以為是她在倒追我。劍人是激情，貪婪的同義詞，擁抱、親吻並不能滿足我，我迫不及待求歡、交媾，當為了太粗暴向她致歉時，她痛苦而歡愉地窩進我的懷裡，像是得到天底下最快樂的恩賜。「無論別人怎麼說你，我都會站在你這邊，保護著你。」她是等級七的盾者，母性氾濫，相信自己能馴服我。大錯特錯，我只是想做愛，而她是我認識的人之中，最能挑動我性慾的女人，與愛情無關。這樣的女人比想像中來得多，我來者不拒，性愛能消解持續沸騰的野性，對穩定情緒有益，我卑劣當著禽獸，把女人身體與溫柔當作藥，麻醉著兇殘的自己，不讓牠甦醒。平安無事地來到大三，一堂通識課，我的座位四周空蕩蕩沒人敢坐，彷彿我是恐怖的病毒感染源。身為劍人早習慣被排擠，只是納悶這次又是為了什麼？這時靜娜走了進來，毫無懼色地坐在我身旁。看清我並不愛她，交往半年後，靜娜和我分手，她善良地寬恕我，我們維持著一定的友誼。「一名八歲的小女孩在學校被人割斷喉嚨。」靜娜告訴我原因。「那個變態就站在那裡看著小女孩斷氣，然後打電話自首。」令人髮指的行徑，惹得群情激憤，遷怒在我頭上。「劍人？」多此一問，但我仍是問了。「等級六，在犯案前，完全沒有過暴力行為。」事前毫無徵兆，一發作就幹下駭人聽聞的大事。靜娜說話時帶著悲憤，好脾氣的她，罕見顯露出對人的恨意。「你千萬不要做出傻事，我會很失望難過。」和我媽說得話一樣，唯恐我走上不歸路。「下三濫才會欺負弱小。」我不恥地說，這是真心話。整個學校都在討論重大的社會案件，基於安全考量，系主任轉達校方的意思，給我一個星期的公假，這段期間請我在家自習。媽接到劍庫的電話，避免激化對立，叮嚀我別到處亂跑。閒著沒事做，我看電視打發時間，新聞不斷播放這樁慘劇經過，犯案的劍人得意冷笑的嘴臉，一次又一次閃過我眼前。那張臉無比噁心，叫人厭煩。忽然鬼迷心竅，我拿著鑰匙錢包，騎著摩托車來到兇案發生地，國小校門口前擠滿憤怒的民眾大聲咆哮咒罵。他們和我一樣看了新聞，知道警方要帶嫌犯回到現場做一次行兇模擬，趕來要替小女孩出氣。大批警力將民眾擋在封鎖線外，全程戒護著犯人。「憑什麼要保護他。」有人不滿地喊叫。當嫌犯走出來時，人們向前推擠，一片混亂時，一名身高大概一百五十公分，頭髮齊肩，穿著國中制服的女孩，踩著輕盈的步伐走到我身邊。她好整以暇地蹲下，將紅色鞋帶繫緊，綁成一個美麗的蝴蝶結，夾好頭上花朵髮飾，緩緩從書包裡抽出一把美工刀，喀喀地推出刀刃。持刀的手腕上，紋著劍形刺青，原本該有編號的位置，用創立貼蓋住。她是劍人，等級不明。來不及開口問，她用那有著細微血絲的深邃眼眸望著我，張開我所見過最白亮整齊的牙齒，朝著我笑了一笑。然後宛如飛舞般地向前奔跑。「借過一下。」她大聲吆喝。悅耳動聽的聲音壓下喧騰的叫罵，回頭看的人，發現女孩手上有刀，嚇得出聲示警。為了避開她，民眾往兩邊退，她就從這條騰出的路，直直地衝向嫌犯，無視拿著槍對準她的警察，像是一隻靈動的海豚一躍而上，精準在嫌犯喉嚨處劃了一刀。血流成河，她脫下鞋襪拎在手上，彷彿踩在清涼溪水裡，舒爽伸了伸懶腰，小巧的腳染成血紅色，姿態之美是我這生所僅見。好想殺死她，殺人的念頭第一次浮現在我腦海裡，幸福感油然而生。我果然是劍啊，渴望著殺戮，另類卻真實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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