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徘徊在森林裡的冬之歌(前)

看板marvel作者 (依澄Q)時間9年前 (2015/02/16 00:24), 編輯推噓10(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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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森林深處迷了路。 身處於瞬息萬變的環境裡,對於時間的感知也變得好奇怪,明明就只是站在原地而已,彷彿經過了漫長歲月般長久。 耳旁充斥著數以千計的蟲子們的低語。 那是即便將耳朵摀住,也會源源不絕地從縫隙裡流進腦隨,不斷侵蝕每一條神經的劇毒。 於是我唱起了歌。 姊姊說用不著記得歌詞,只需要輕輕地哼唱就可以了。 每個音節宛若飄渺在霧裡般的旋律繚繞起來。 據說這是來自我那從未蒙面的外婆的遙遠家鄉,祈禱著孩子能夠平安找到歸途回家的歌謠。是啊,無論情況有多麼無助,對孩子而言,只要能回到溫暖的家裡面就沒事了。 我一遍又一遍地,在森林深處唱著這首歌曲。 因為,我自始至終都一直相信,我最喜歡的姊姊她會前來接我。 「──終於找到妳了,冬笑。」 果然,在接近傍晚的時刻,姊姊的身影就出現在我的眼前。 大概是找了很久了吧,她的樣子顯得相當疲憊,對著我伸出她那滿是傷痕的手掌。 於是我緊緊抱住起初因為害羞而有些反抗的姊姊,用盡全身的力量感受著她的每一吋肌膚。啊啊,那是讓人忍不住想要哭泣,只專屬於我一個人的姊姊的氣味。 從此以後,永遠不要和姊姊分開了。 ◇ 「我啊,其實一直都很討厭田裡面那些稻草人。」 順便先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是結城來夏,十七歲,出生於神命村。 由於地理位置相當偏僻,神命村的人口數約莫八百人左右,房屋皆為相同類型的兩層木造房屋,是一座位於深山之中的獨立農村,村徽則是個有點類似三叉戟的樹形圖案。 四周除了已經開發的田地外,全都是一望無際的森林。 光這樣說可能還難以想像,舉例來說,村內唯一的學校囊括了小學到高中的教育課程,班級數也只有少少的六班,採混合式教育。更微妙的例子是,村子裡面唯一的警局只在入口處配置了總共三名老年人的微薄警力,配給的車輛居然還是附籃子的淑女車,就知道我們距離政府的開發計畫還相當遙遠,或許可能要等到開發完海底後才會輪到我們村落受惠。 而村子裡面的長輩們,基本上工作都是以農務為主,因此撇開大人們用以運送農作物及麵粉的白色小貨車先不說,對外聯絡的交通工具可以說是少之又少。 當然要是勤奮一點的話,願意走上將近兩個多小時的山路,倒是可以搭到前往都市的公車,只不過班次少到不行就是了。 至於學校的部份,跟我們居住的村落距離十分鐘的路程,這似乎是因為在山林間要找到比較大的佔地空間有點難度的緣故。 回歸正題。 我無論如何都受不了村子裡的稻草人。 而且在我上學的路途中,那放眼望去一層接著一層扇形梯田上面,就佇立著許多衣著鮮艷的木偶。 那用白布包裹後以水彩畫上的扭曲笑容,平常看就已經夠恐怖了,有些直接倒在田裡面的老舊稻草人,那映著陰影的臉龐更是讓人覺得格外怵目驚心。 哎,當然也不是沒有更深一層的厭惡原因就是了。 或許最初還能有些作用吧,然而,對於我們村莊上空那些精明的麻雀來說,目前設立在此的稻草人不僅沒有嚇阻牠們的作用,有時候甚至還變成絕佳的休憩場所,估計不敢靠近的那批麻雀統統餓死了吧,我想這就是達爾文的進化論最血淋淋的寫照。 正因為有著眾多讓我反感的人形物體存在,要是放學的途中沒有人結伴同行的話,我可是絕對不會面向梯田的方向,就算夕陽再怎麼絢爛也都一樣。換算起來,我看到夕陽的次數說不定比村裡面的每個孩子都少了大概一半以上。 「呣? 妳太誇張了啦小夏,那些稻草人不是很可愛嗎? 各式各樣的類型都有耶!」 今天的穗香一樣鼓起她那圓滾滾的臉頰,並將手上的膠帶剪了一截遞了過來。 雖然桃井穗香的臉是屬於有肉的類型,但是她的身體可是瘦到讓我相當羨慕的程度,我想這就是大家常說的嬰兒肥吧,然而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會成長到臉頰出現稜角,這點就還請拭目以待。 「才沒有這回事,是妳神經太大條了好不好。」 「抱歉,容我打個岔一下。」 坐在木梯上面,也就是從我的正上方加入話題的是跟我同年,今年正式畢業後將加入務農行列的神谷耕一。 「我剛剛全聽見了喔,來夏。難道妳到現在還沒辦法克服對稻草人的恐懼嗎?」 相較於其他人,有著怎麼曬都曬不黑讓女孩子稱羨的白皙肌膚,至於那副掛在鼻樑上的銀框眼鏡則是他的招牌形象。 當然,身為村中的秀才的他毅然決然地決定不去唸大學,老師們不免對此感到惋惜,但還是對他的選擇表示尊重。 順帶一提,我們三個人就是高中部所有的學生,要說少還真是有夠少的。 「本來就很恐怖的東西為什麼要去克服?照你這論點的話,我們村裡面每個怕老鼠怕得要死的女生不就一個個都要加緊訓練了。還有,膠帶拿去。」 「我看這邊應該是不需要再貼了,還有妳剛剛的舉例很怪,一個是有生命的、一個是沒生命的,兩者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哦,所以說把老鼠弄死以後放在你桌上就不恐怖囉,要不然等一下我們就來試試?」 「……還是別了,從以前開始就一直鬥不過妳。我看防颱的準備都弄得差不多了,也是時候該去其他人那邊把葛城叫過來檢查了吧。」 耕一他說歸說,爬下樓梯後立刻伸手抓了把椅子大剌剌地坐了下來,看來是想要我或穗香其中一人接下這任務,好一個懶惰的優等生大人。 嘛,不過看在我們這間教室都是他一個男生爬上去將窗戶貼好膠帶的,我跟穗香從頭到尾都只有在旁邊扶著跟遞膠帶的份,讓我們去跑腿好像也是挺合情合理的。 「我去吧,反正我還要提早回家煮飯。」 一把抓起書包,我決定自告奮勇接下這任務。 再說了,知道穗香對耕一那爆射著粉紅色光芒的感情後,要是再不幫忙營造機會的話肯定會被馬活活踢死……好恐怖,想到我們村裡那種特大尺寸的農耕馬就覺得好恐怖! 「咦~小夏妳今天不過來我家吃嗎? 今天我家吃的是壽喜燒喔,颱風天吃熱熱的最好了嘛,而且今晚妳一個人在家我爸媽會擔心的。」 「確實是很有吸引力……啊,我還有森叔前幾天送我的哈密瓜,不然這麼辦吧,我回去收拾後帶過去妳家如何,然後晚上睡妳房間吧?」 「好的唷~那晚上就等妳來了喔,那耕ㄧ要一起來嗎?」 「我就免了,今天還有點事情,而且我回去後想好好複習一下。」 「不會吧,這是不升學的人該說的話嗎?」 「對任何事情都要全力以赴,來夏妳要是繼續抱持著這種心態的話,要如願考上城市裡的大學可是有難度的哦。」 「是是是,優等生大人~」 離開前把椅子靠好,我瀟灑地揮了揮手向兩人告別後步出教室。 如果我估算的沒有錯的話,葛城老師現在人應該在二樓國中部的學弟妹那邊,因為跟我們這三個幾近成人的高中生相比,尚在發育的國中生可是棘手多了,為了防颱所準備的剪刀啊鐵鎚什麼的,拿在他們手裡的危險性簡直就跟抓狂的公牛沒兩樣。 尤其是只有葛城老師一位老師留下的今天,要是出了什麼差錯的話,我們那禿頭的校長恐怕連後腦勺那碩果僅存的幾根頭髮都要不保了。 到了樓下,遠遠就聽到學弟妹們與葛城老師嘻笑打鬧的聲音。 既然已經確定了他的位置,我也加快了腳步朝著目標的教室前進,我才剛準備敲門而已,門板就唰地一聲被人從裡面拉開。 「喔啊,是來夏呀!我才正要上去看看妳們那邊的情況,怎麼樣,防颱這種小工作難不倒妳們這些高年級生吧?」 眼前這個頂著一頭蓬亂的捲髮,下巴的鬍渣也沒刮乾淨的傢伙,就是我們的老師──葛城和史。 將左手搭在門框上,這傢伙還是一副明顯樂天過頭的笨蛋笑容。 不論從什麼角度觀察,身穿寬鬆的白色無袖內衣、卡其色的工作褲、而腳上不意外地穿著夾腳拖鞋的男人,用上邋遢這個形容詞再適合也不過了吧。等等,我聞到煙味了喔,這個不良教師。 「完成是完成了,不過耕一那傢伙說還要等你上去檢查才算結束~就這樣,今天再怎麼說也是颱風天,所以我要先回去準備了。」 「哦,很好很好,事實上我們這邊也差不多了,最後剩下還要招集大家到大門那邊做最後準備,不過看在妳一個人住,就讓妳就先回去吧!」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囉,掰啦。」 「啊,先等一下,來夏。我早上好像忘記把體育器材室的窗戶給關上了,要是方便的話可以順路幫我去關起來嗎,不然我們那批跳高緩衝墊今晚肯定會壽終正寢的。」 「……明明一點都不順路,還有你一定是偷跑到那裡去偷抽煙對吧。」 體育倉庫位在主校舍後方的操場旁。 我們學校本身雖然人數不多,但在佔地方面可是相當可觀的,光是操場就佔了將近一公頃多的面積,我想這是當初考量到要給全村的人共同使用的關係。 也正因為倉庫是如此地距離遙遠,白天的時候也成了眼前這個不良教師躲藏的最佳去處。 「不然我沒事何苦要開窗呢,上班時還是要小心謹慎呀,要是給校長看到可就死定了啊!哈哈哈哈!」 「哎──懶得說你了,只要把體育倉庫的氣窗關掉就好吧,我會去幫你關的。」 「還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呢,謝謝啦來夏,下次請妳吃我家後院種的玉米怎麼樣。」 「那還真是謝謝你啊,只不過你到底是憑哪點覺得會有女孩子因為這種事情高興的。」 「這個嘛,會不會是男人野性的直覺呢。」 很好,這傢伙居然故作帥氣地把手放到下巴去,到底是哪來的自信啊。 「喔,這樣啊,那我先走了,掰。」 「為師好難過,什麼時候把來夏教成這麼冷酷無情的孩子的。」 「沒時間陪你耍笨了啦!我還有一堆事要趕著回去做!」 「哈哈哈哈,知道了知道了,路上小心啊,掰掰啦。」 在跟葛城老師道別後,由於後門已經鎖上的關係,我朝著校舍前方的大門前進。 雖然剛剛嘴巴上那樣講,但我其實並不討厭他這個人。 其實並不只是為人容易相處而已,光是像他那樣擁有出色的名校學歷,還願意到這個偏僻的村落任教,我想一般人恐怕很難做到吧,為了這件事情,當初他來到學校的時候還受到校長大肆表揚一番,只差沒有鋪上紅地毯歡迎了。 現在想想,我們讀國中時他當初那生澀的模樣還挺有趣的,而且那時候外表乾淨清爽,戴著銀框眼鏡的他遠比現在還要帥上兩倍……不對不對,至少也有三倍才對!畢竟連我當初都對他有點心動呢,可惜隨著時間經過,葛城老師也以他最適應村子的方式演變成如今的模樣,就跟生物課本上教到用進廢退學說一模一樣。 就算如此,在我家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以後,其實到了現在我也還是── 「……也變得太冷了吧,果然剛剛還是該拒絕那傢伙!」 推開校舍那桃木製成的大門以後,凜冽的強風吹得我臉頰都不由得刺痛了起來。 剛剛在校舍裡面只是覺得窗戶被吹得很吵而已,沒想到居然是如此恐怖的颱風,看樣子大家都說是難得一見的強颱果然所言不假。 但既然都已經先答應了,就還是趕快把事情辦完然後就回家去吧,想到這裡,我將圍巾索性綁得緊緊的,速戰速決一直都是我最高準則。 繞過校舍主體以後風變得更大了。 作為校園美化而栽植的樹木,此刻就像是啦啦隊手上拿的彩球般瘋狂地甩來甩去。 為了節省時間,我踏上已經略為濕漉的草皮,從操場內圈一直線地橫切過去,用最快的速度躲進能夠遮風避雨的體育器材倉庫裡面,然後瞬間把門給大力拉上──! 「好冷,葛城老師這個笨蛋笨蛋笨蛋……!」 我用雙手摩擦著身子的同時,眼睛仍不忘尋找葛城老師白天所疏忽的位置。 沒過幾秒,就在深藍色的跳高墊的上方找到了完全敞開的氣窗……給我等一下,那傢伙該不會是大剌剌地躺在這上面抽菸吧。 「啊,看到菸灰了!」 根本就沒有想要湮滅證據的意思,菸草葉燃燒後產生的灰燼集中散落在藍色塑膠布料的一處,仔細看的話旁邊似乎還有人形的皺摺,一名教師到底要墮落成怎樣才能躺成這樣啊! 「菸蒂的部份似乎就有好好處理,真不知道是不是該稱讚他細心,嘿唷──!」 不顧形象的我高抬起腳站到軟墊上,將位於高處的氣窗牢牢關緊。 除此之外,我還環視了整整兩圈確定所有的氣窗都已經上鎖了以後,才從墊子上輕盈地跳了下來。 到此為止葛城老師所交代的任務就算是告一個段落,好!現在只要趕緊回家就── 「……咦?」 出現了完全不在計畫裡面的突發狀況。 倉庫那略顯老舊的金屬拉門不管我如何使力,此時此刻就像是在惡作劇似地紋風不動。 「不會吧……偏偏在這種時候!?」 連一點點鬆動的感覺都沒有。 我想起了擺放在外面那桶因發霉而準備報廢的老舊球棒。 假設在我關門的時候,其中隨便一根沿著牆壁滑落下來,又那麼剛好卡在拉門移動的滑軌上的話,我剛剛那麼用力拉門的舉動無疑將球棒卡的更加牢固。 「……這下真的死定了,喂!有沒有人聽得到啊!」 搥著鐵門所發出的巨大聲響完全被雨聲給蓋了過去。 這地方大叫救命根本沒有人會聽得到的,因為距離實在是太過遙遠,僅能用作通風的氣窗位置也不是對著校舍那邊的方向。 換作平常的話或許只要待一個晚上就沒事,但偏偏發生在颱風來臨的假日,照這勢頭至少兩天都不會有人到學校來吧。 更何況我又是一個人住,即使我沒回家也不會有人發現。 「喂! 我被困在體育倉庫這裡了啦! 拜託誰都好趕快來救我啦……!」 想到這裡全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只好盡可能地從氣窗對著外面大喊。 結果不論我怎樣大喊大鬧,外面理所當然地沒有任何人回應我的呼救。 連續喊了至少有二十分鐘吧,考量到現況有多麼惡劣後,已經氣餒的我只好全身無力地倚靠著跳高軟墊滑坐到地上。 「哎,難道真的要在這裡過夜嗎……」 沒有燈又刮風下雨什麼的一定很恐怖吧。 肚子也開始有點餓了。 雖然最近有點在意體重的問題,但還是好想吃暖呼呼的壽喜燒…… 「對了,我有跟穗香約了要過去……」 靈光一閃的腦袋突然想起了不久前的約定。 要是容易擔心的穗香回到家發現我沒過去赴約的話,肯定會通知葛城老師才對。 「可惡,就只能等了嗎……」 雖然情況似乎沒有我想像中那麼糟糕。 或許最快到了晚餐時間就會獲救吧,現在只能等待著穗香儘快發現異況了。 開始覺得有點冷的我,從旁邊塑膠籃裡拿出一面旗幟披在身上保暖,在等待救援的漫長時間裡不知不覺地進入睡夢之中。 ◇ 我和妹妹冬笑的感情並不好。 不過不只是單單針對我而已,冬笑一直厭惡著整個村子。 對於這種封閉環境難以忍受的她,從升上國中開始就常常找機會蹺課往城市裡面跑。 儘管小時候她曾經在森林裡走失了好幾次,最後都是我排除萬難把哭哭啼啼的她帶回家,但這對她來說似乎也不是什麼重要的回憶就是了。 ……到後來我們之間根本連對話都沒有。 要說交集的話,頂多就是在下樓時剛好遇到,看著畫著淡妝的她身穿能夠展現姣好身材的短褲,挾帶著對我來說有點強烈的香水味離家而去,有時候兩三天不回家更是家常便飯的事。 雖然當時我自己是覺得她變得漂亮了沒錯,但冬笑過於囂張的行徑不免遭受到村人們私底下的指指點點,反而讓她更加疏遠與村子之間的關係。 現在想想,要是當時能跟她敞開心胸交流的話,或許也不會導致現在這樣了吧。 在她最後一次離家大約四天後,我才從父親的口中輾轉得知她的死訊。 冬笑的死因是姦殺。 光是寫起來就讓人怵目驚心的兩個字,實際發生在自己的家人身上有多殘酷就不言而喻了。 遺體從都市裡運送回來只花了不到兩三天的時間。 從小一同長大的妹妹,在鮮花蔟擁的葬禮上以與她十分不相稱的睡顏躺在那裡。 然而,那即使用濃妝也難以遮掩、滿是瘀血的臉頰,指甲也斷了好幾片,以及不經意看到那慘白色澤的小腿,至今對我來說仍舊是難以抹滅的痛苦記憶。 在冬笑死後,每天只知道哭泣的母親終究積鬱成疾而辭世。 而飽受各方面壓力的父親藉著酒精來麻痺現實,脾氣也變得非常暴躁,最後在隔年母親忌日那天,選擇以自殺來終結他的人生。 我還記得那天是個相當悶熱的早晨。 在我換好制服、準備好早餐,卻遍尋不著理應出現在餐桌前的父親,決定前往他房間一探究竟後── 看見了懸吊在半空中的父親。 從他身後投射入足以讓人炫目的陽光,眼球所能捕捉到的只有像是剪影般的畫面。 但是在那副身軀底下搖搖欲墜、沿著臀部那邊筆直落地的直腸,看起來就跟田裡面佇立稻草人的木桿一模一樣。 這就是我為什麼特別厭惡稻草人的原因。 後來,對村裡習俗什麼都不懂的我,就這樣交由村人替父親舉辦了葬禮。 ……等我意會到只剩下我一個人的時候,已經是告別式過後的一個星期了。 不同於戲劇裡的角色總能在放聲大哭後便得以釋懷,更多時候取代眼淚的是內心的空洞及無助感,當時的我若是放任不管的話或許會很危險也不一定。 唯一慶幸的是後來從村裡面的大家身上得到了許多協助。 尤其是同樣身為孤兒的耕一,還有個性單純可愛的穗香,年紀相仿的他們總是在我身邊陪伴著,也因此現在的我才能夠回歸到平常的生活。 後來說來也奇怪,明明在之前一次都沒考慮過未來的生涯規劃。 等到實際看到出路調查表的時候,回過神來時我寫下了前往都市就讀大學的這個志願,或許是在我內心深處也想代替冬笑完成她未完的心願也說不定。 ◇ 「……好吵。」 我被狂風猛烈撞擊門板的一陣響聲給驚醒。 由於做了個相當惡劣的夢,只好按摩著額頭試圖讓心情平復。 呼吸了幾次,從軟墊上坐起來後周遭已經是漆黑一片,僅僅憑著朦朧的形狀勉強辨識物體的方位。 ……睡著以後到底經過多少時間了呢。 要是有月亮的話多少能從位置推斷,但依照這能見度來說,我想應該是不用指望太多了。 老實說思緒還沒有醒轉過來也是事實。 不知道要幹嘛,呆坐在墊子旁邊的我,就這樣聽著窗外的狂風暴雨無情肆虐的聲音。 砰、砰砰砰砰砰。 究竟是多猛烈的風壓才有辦法把門板撞擊成這樣呢。 鐵製的門板每被撞響一次,從擠壓的縫隙中灌進來的冷風,似乎就將室內的溫度下降個好幾度,我不免擔心起身上衣物的保暖程度是否足夠。 「等一下,有風灌進來的話不就代表……」 突然驚覺保暖根本是無關緊要的問題。 我慢慢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在不撞到任何物架的情況下,湊近門旁邊輕輕一拉── 「────」 唰地,順暢到簡直讓人氣憤的鐵門就這樣打開了。 ……到底要多強烈的風才能將卡住的球棒吹倒啊。 納悶歸納悶,現在的我也顧不了那麼多,在確定門維持在半敞的狀態下後,我急忙折回裡面拿好書包,抓緊時間離開這害我受困其中的倉庫。 不過在離開之前,究竟是出自於什麼樣的原因呢,我不經意地將視線看向擺放在一旁的球棒筒。 果不其然,兩根老舊的褐色球棒交錯地散落在水泥地面上。 一個人走在回家必經的小路上,踏在泥濘裡的皮鞋估計是沒救了。 然而比起那個,更讓我在意的是左側那向下一望無際的廣闊梯田,在毫無任何光源且風雨交加的今晚,更像是一座深不見底的靜謐大潭。 我一如既往地盡量不朝那個方向看去。 比起拍打在肌膚上的冰冷雨水,居住在那潭底的人形物體更令我的脊椎染上一股莫名惡寒,即使明知道是自己的胡思亂想,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對那些東西感到害怕。 ……所幸前方並非完全的黑暗。 那在滂沱的雨縫中宛如鮟鱇魚觸角般若隱若現,設立在村莊入口處的路燈,只要一想到沿著山道轉彎以後就能回到家裡,此時此刻那盞燈便成為我內心最大的依靠。 突然聯想到,究竟是在哪本書裡面看到的呢。 雄性鮟鱇魚的口器會在成長後逐漸退化,導致只能將頭部依附在雌魚身上攝取營養,最後成為雌魚身體器官的一部分來繁衍的文章。 雖然這物種延續的手段多少讓人覺得不舒服,但不得不承認那也是一種物種延續生命的方式。 「……不準再胡思亂想了。」 啪啪,拍了拍因為失溫而快沒有知覺的臉頰。 與其擔心那個,倒不如擔心會不會在走回家之前就凍死,這可不是玩笑話,山裡面本來到了晚上氣溫就會驟降,現在我的體感溫度恐怕直逼攝氏零度了吧。 再說回去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把制服換下來之後就去穗香那邊,然後在洗個舒服的熱水澡,最後再聊天聊到天亮吧! 心裡面差不多盤算完晚上的行程後。 在狂風暴雨中如蝸牛般縮著身子緩行的我,好不容易走到燈光籠罩的範圍裡面。 在這塊鵝黃色的區域裡,世界彷彿染上了不同的色彩,反射著光芒的雨絲宛若金色的珠簾般搖曳。 正當我因為放鬆心情而準備深吐一口氣的時候── 「呀啊啊啊啊啊啊!」 在下一秒就轉為驚恐的尖叫。 因為一名穿著灰色雨衣的男人,就這樣突然從轉彎處衝了出來。 「來夏!?」 「葛城老師!?」 出現在我面前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害我被鎖死在體育倉庫裡的不良教師。 「嚇死人了啦!我還以為是什麼奇怪的變態……」 「哈哈哈,要是看到奇怪的人可是要記得馬上通報我們大人呀,不過我也是擔心妳才會這麼急嘛!」 無視於我狠狠槌他胳臂的攻擊,這個男人就像是撿到零錢的笨蛋一樣大笑起來。 「你要是擔心的話就早一點來啊,靠著跳高的那個墊子睡害我的背都快斷掉了!」 「緩衝墊的話……果然是被反鎖在倉庫裡面嗎,實在是沒想到妳居然會笨成這樣,為師也是相當苦惱啊,明年的考試看樣子真的陷入大危機了,哎哎。」 「還不是因為你──!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我加重了施打在他身上的力道,激烈的程度絕對會讓旁人以為我以打斷他一條手臂為目標。 「好啦好啦,就原諒我這次吧。作為賠償,整整一星期的免費玉米總會讓妳高興起來吧!」 「就說不要提玉米了啦……!」 嗚,這次從拳頭上傳遞回來的痛楚讓我決定收手。 這傢伙的手臂經過這幾年鍛鍊,結實到跟鋼筋差不多硬,再打下去我的指骨鐵定會因為反用力而先斷掉的。 「來夏? 還好吧,難道是那個突然來了嗎?」 「……好痛,我暫時不想跟你說話,你這個笨蛋。」 「好好好,總之先把這個穿上,有什麼事情等我們回去再說吧。」 說完以後就傳來塑料翻動的聲音。 葛城老師用像是披上桌巾的粗魯方式,將他那寬大的灰色雨衣披在我的肩上,不過呢,在替我戴上雨帽的時候卻非常地溫柔,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特有的關心方式。 「知道了啦……回去以後再跟你算帳。」 怎麼說呢,幸好雨衣的帽沿對我來說也相當大,至少不會讓他發現到我現在那滿是笑意的嘴角。 我站起身來,輕輕捏著葛城老師的手臂跟著往前走。 到轉過彎之前還有幾步路,在被村裡面的大家看到以前,就先這樣也沒關── 「來夏,注意到了嗎?」 「那是……什麼?」 突然,我們映在前方地上的影子,被一個拉得細長的人影所覆蓋過去。 照理說,距離光源越近的位置,影子應該越短才對。 依照身高比例估算起來,身處在我們後面的那個,是幾乎不可能存在於現實之中的體型。 我和葛城老師不約而同地交會了視線後,緩緩將視線往後流動── 「唧──喀、嘰……喀喀喀……」 第一個晃過腦海的名詞是竹節蟲。 站在路燈下面,身高將近兩公尺,歪著頭看向我們的那個生物,有著明顯過於細長的四肢。 以人類絕不可能辦到的角度扭曲著抱胸的雙臂,全身上下像是故障的機械般不規則地抽搐著。 我們在第一時間就意識到那個所具備的危險性。 但就在下一秒,一切都成為了次要的問題。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間,什麼東西濺到了臉上。 還弄不清楚發生什麼事,視線裡重重跌倒在地的葛城老師,再加上淒冽的慘叫聲便奪取了我絕大部分的思考能力。 咚地,前一刻我還捏著的葛城老師的手臂,連同他斷掉的兩條大腿一起掉落在地面。 肉塊如同被斧頭劈過般,從中間被硬生生地斷成兩半的平整切口。 明明是處在光線不足的環境之中,那從橫切面露出來的骨骼卻異常森白地烙印在我的視網膜上。 「到底、怎麼回──」 本能地朝著那怪物的方向再次望去。 「嘰嘰……嘰嘰嘰嘰……」 首先映在眼前的是如人類般稀疏的長髮。 跟我之間距離只有一公尺不到,像是稻草人般的那個生物扭動著化作利刃的前肢,身體仍舊不斷痙攣著。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怪物,為什麼在短短一瞬間就可以奪去、 「咿、咿……!」 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一樣無法叫出聲音。 向後退的時候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所絆住,我就這樣跟著跌坐到地上。 就算看著拼命想按住傷口的葛城老師痛苦地扭動,癱軟的雙腳還是使不上半點力氣來逃脫危險的現況。 ……好恐怖。 讓人難以接受的現實畫面,如果這是夢的話為什麼不能趕快醒過來啊! 「……嘰、哩咕?」 怪物像是注意到我的存在般歪起頭看著我這邊。 看清楚它面目的同時才意識到剛剛的自己到底有多天真。 不論是那如同在陰濕的木頭上鑿出的空洞眼窩、裂至耳際的嘴角中不斷發出的詭異音律、大量湧進鼻腔的腐肉氣味,全都是夢境裡無法重現的實感。 「不要……不要過來……」 下意識地用手掌拼命地將身體往後推。 然而,怪物卻似乎對我喪失興趣似地,轉向將前肢伸向倒在身旁的葛城老師── 「……來夏,救……救我!咕噗……!」 因為恐懼而變得扭曲起來的臉孔。 宛若在慢動作鏡頭下播放的畫面。 怪物用像是抱起嬰兒般的姿勢捧起只剩下上半身的葛城老師,緊接著喀嚓一聲將他的身體攔腰折成了ㄑ字型。 「不要啊啊啊──!」 在這時候突然取回力氣的雙腿發了瘋似地帶著身體向後狂奔。 即便不知道葛城老師還有沒有救,但必須去村子裡面找人來幫忙,如此的念頭驅使著自己不斷跨出腳步。 最後,像是感應到什麼似地回頭一看。 怪物並沒有朝我襲來的意圖,身軀彷彿停止了抽搐,仍維持著跟剛剛完全相同的角度歪著頭直盯著我。 瞬間從我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讓我的心臟像是被人用手指握住般揪緊。 ■■■ 「這樣就包紮好了,要記得這幾天別讓傷口碰到水。」 在替我受傷的手掌套上了網狀繃帶後,梳著西裝髮型的森叔再三叮嚀起應該要注意的事項。 「……嗯。」 「用不著擔心葛城老師的事情,村長已經派大家去搜索周圍了,相信最晚到了明天就會有結果了。」 大概是注意到我無精打采的樣子才會這麼說吧。 身為村裡唯一的醫生,森叔一直都非常關心對我們這些從小看到大的孩子。 「可是……」 事情得從我逃離那個怪物以後說起。 好不容易在跌跌撞撞的情況下衝到派出所裡面,驚醒正昏昏欲睡的老員警後,我帶著村裡面聚集起來的長輩們一同返回出事的地點。 然而,就在到達那裡以後,等待著我們的只有我在慌忙之中所遺留下的書包而已。 其餘的什麼都沒有。 沒有那怪物,當然也沒有葛城老師的蹤影。 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不論是掉落在地上的殘肢,甚至噴濺了一地的鮮血,所有能夠證明那怪物存在過的跡象都憑空消失。 一切就像是從未發生過似地,只有一陣接著一陣的風雨不斷地掃過街燈所照亮的地面。 唯一成為事實的只有葛城老師離奇消失這件事。 不管大家找遍了整個村子附近,都還是無法找到他的身影,這也是我最後得知的消息。 接下來,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就已經在森叔的診所這裡進行治療。 「無論如何,妳能沒事就好。」 不知道為什麼,森叔相當激動地緊緊握住我的雙手。 我垂下臉盯著包覆著米白色紗布的手掌和膝蓋,而傷口像是在提醒我那份真實感似地,仍不斷傳來燙熱的刺痛感。 就在這時候,診察室外面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來夏─!」 匆匆忙忙拉開門的人是耕一,而穗香隨後也氣喘呼呼地從他身後出現。 大概是很急著趕過來的吧,他們兩個的瀏海都因為淋濕而顯得有些凌亂不堪,褲管也都是濕答答的。 「耕一……穗香……」 感到安心的瞬間,眼淚突然就噗哧噗哧地流了下來。 被我這樣子給嚇到的耕一,似乎將原本想說的話給吞了回去,任由跟著流淚的穗香詢問著我身體的狀況。 「小夏……怎麼會這麼嚴重,手都包成這個樣子,很痛嗎?」 「我不要緊,只是跌倒的擦傷而已,反倒是葛城老師他……」 「嗯,我們知道,森叔已經在電話裡都跟我說過了。」 由於森叔交代過先別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因此耕一所得到的資訊,大概就是我們被熊襲擊而已。雖然欺騙並非我的本意,但我也能理解森叔目前的顧慮。 「時間也不早了,現在先讓來夏回去休息吧,有消息我會馬上聯絡妳們。」 我再次向森叔點頭道謝後,在穗香的陪同下步出了診療室。 「對了,耕一。」 然而,在我們離開之前,森叔突然出聲叫住了正準備拉上門的耕一。 「今天的那個就先延後吧,這陣子可能會比較忙,時間的話……哎,過陣子再找時間吧。」 「我知道了,那麼就先告辭了。」 耕一向著燈光充足的診療室裡面行了一禮,接著關門跟了上來。 「耕一……你和森叔今天有約嗎?」 「算是吧,但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對於我的提問,耕一似乎沒有想要回答的意思,大概真的如他所說不是很重要吧。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再加上走廊並沒有開燈的緣故,在聽覺和視覺雙雙受到干擾的限制下,我們彼此都不發一語地穿越長長地木造走廊。 「小夏,那個……那邊走過來的好像是村長。」 等到我們在門口準備撐傘的時候,穗香拉了拉我的衣角。 遠遠就看到滂沱的雨勢中有兩個披著深色簑衣的人影走了過來,就如同穗香所說的,是我們神命村的村長和他身旁的助理。 年紀約莫七十多歲的村長留著長至喉結的灰色鬍鬚,一隻眼睛因為白內障而呈現混濁不清,滿是皺紋的臉上總是維持著冷峻的表情,是村人們都相當敬畏的存在,尤其是身為晚輩的我們,不巧遇到的話只有低頭行禮的份。 「村長好。」 我趕緊將眼角的淚痕擦了擦,經過如同往常般不被理睬的行禮,村長和助理逕自往診所內走去。 然而,不知道自己的是不是錯覺,在抬起臉的瞬間,似乎和那蟲類般無機質的視線交錯而過。 「村長他……剛剛是不是瞪了小夏一眼啊?」 「別亂說話。」 在耕一不悅地指正穗香的同時,我望著身後那兩件簑衣漸漸沒入走廊盡頭的黑暗中。 ◇ 「那麼,我先陪來夏回去拿她的東西,穗香妳就先幫她放點熱水吧。」 途中在經過穗香家的時候,耕一罕見地像這樣主動交待著。 而一向聽他話的穗香自然只有默默點頭的份,我在將整個淋濕的書包先交給她以後,和耕一一人一把傘並肩走在渠道旁的碎石子小路上。 傾盆的毫雨沒有任何減緩的跡象,遠方的景色皆瀰漫著濃密的雨霧。耕一在走了一小段路後停下腳步,望了望四周確定沒有人以後,以稍微大過雨聲的音量問起我來。 「來夏,襲擊妳跟葛城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那是相當冷靜地,彷彿任何謊言都能看穿的眼神,他果然早就發現了吧。 「還有,為什麼這麼晚了妳還跟葛城在外面,我希望妳能將一切都老實地對我說。」 「……把穗香支開就是這個原因嗎?」 「嗯,以她的個性最好什麼都不要知道比較好,而我這邊希望了解事情的全貌,才能知道有沒有幫得上妳的忙。」 「也是……如果是耕一你的話,應該會相信吧……」 於是,我將那在不久前發生的,完全不符常理的經過都告訴耕一。 體育倉庫的事、遇到怪物的事,甚至葛城老師在我面前被殺害的細節,毫無保留地全都讓他知道。 只是最後……明明毫無根據,卻讓我不得不確信的那個,從那時候起就讓我一直猶豫該不該說出口。 「不得不確信?」 在耕一的追問之下,我才吞吞吐吐地透漏。 「那個怪物……真的……很像冬笑。」 當時那佇立在原地看著我的模樣,和死去的冬笑簡直一模一樣。 太過荒誕的想法,我先前並沒有讓大人們知道,不然他們肯定會認為我在精神狀況上出了什麼問題。 「很像──冬笑嗎。」 在這之前一次都沒有停頓過的耕一也不得不思索起來。 那也是當然的吧,不管是誰,在聽到與不應出現在此的死者牽扯上關係,都會多少質疑那其中的合理性。 「我知道聽起來很奇怪,但是耕一……你會相信我吧?」 「沒什麼好質疑的,畢竟說是開玩笑也太超過了。只是關於最後妳所說的讓我有點在意……但既然沒有攻擊妳的意思,難道冬笑的目的是要回來復仇嗎?」 「我不知道。但冬笑就算憎恨村子,也沒有任何要報復村子的理由,更何況也不可能只針對葛城老師──」 「不,那還很難說吧。」 「什麼……意思?」 周遭的雨聲彷彿突然停止了一樣。 明明是耕一極小聲地自言自語,一字一句在我耳裡聽起來卻格外地清晰。 「怎麼了?突然擺出那種吃到蟲子似的表情。」 「我在問你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你會認為冬笑找葛城老師復仇是很正常的事情?」 「啊……抱歉,是我不好,能先當作沒聽到嗎,因為還不到能說的時候。」 「怎麼可能當作沒聽到啊!!」 我雙手用力地抓住耕一的肩膀,彼此的雨傘雙雙掉落到地上。 陷入了無聲的沉默。 我們的身體就這樣任憑雨水無情地拍打,不到幾秒的時間,撐傘這個行為就變得一點意義都沒有。 「……我只是推論而已,還沒有決定性的證據。」 臉頰上的水滴滑動。 耕一像是犯錯的孩子似地別了開臉,而我則是加重了手指的力道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因為我認為──殺死冬笑的人就是葛城。」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68.73.202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marvel/M.1424017483.A.53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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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看 推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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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2個月前魚戀人的作者 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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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此篇更勝魚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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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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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9 23:51, , 6F
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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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朝聖推,氛圍語氣跟角色設定都太強了吧!是說那麼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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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7 17:08, , 10F
喜的老師竟然@@死了還黑化啊啊啊
03/27 17:08, 10F

05/05 20:40, , 11F
寫的好仔細
05/05 20:40, 11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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