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 一百個朋友 unusual folks 貳

看板marvel作者 (鍵盤蘋果*)時間10年前 (2013/12/21 05:32), 編輯推噓12(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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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此文已坑! 當初這篇是發跡於台論,瘋狗妞(仙仙寶貝)的作品,當時她國中,2007年 我很喜歡很喜歡這篇,雖然已確定坑了,但我還是覺得這樣的風格百看不膩,故轉載於此 瘋狗妞的網誌已暫停運行,網誌至頂了轉載隨意付上出處即可,她目前於紐約求學,這六 年(將要七年了啊啊啊)前的坑實在久得有點不好意思提(囧) 轉來與此,只是想讓更多人來蹲這個爬不起的坑底(?),我並不缺P幣 附上已進入唯讀的瘋狗妞部落格 http://ppt.cc/R9BP -------------------------------- 【四】 有一點關係的阿曼達   中央公園有個蓄水池,是個從86街延伸到97街的超大水池,佔地106英畝,周 邊還有長達1.58英里的慢跑跑道。   湖底鐘就在那個蓄水池的裡面,很深很深的地方。因為太深了,所以從來沒有人看過 湖底鐘長什麼樣子,連知道湖底鐘存在的人都很少。   我跟百子,就是少數幾個知道湖底鐘存在的人。   我之所以會知道湖底鐘,當然是因為百子,但是也跟阿曼達有一點點的關係。   阿曼達很正常,最起碼她沒有什麼特異功能或怪癖,就是一個正常的褐髮白人女孩。   阿曼達跟百子在中學裡同班,所以百子跟她認識也是非常正常的事。   很正常的人,很正常的認識,很正常的朋友,就百子來說,這是一件很難得的事。      那天早上阿曼達之所以會來到八十三街,其實根本就不是要來投錢。   事實上,她根本不知道八十三街有個可以詛咒人的水溝。   她更不知道百子幾乎每天都站在那裡。   阿曼達只是要去幫她媽媽買東西的時候,順道經過,才看見百子的。      「嘿!百子!」   我跟百子正在玩著跳房子,我拋出白石子的時候,一個愉悅的聲音從我背後響起。   我跟百子同時回頭。   阿曼達正從紐克大道的方向往這邊走來,一隻手拎著超商的塑膠袋,腋下夾著一份報 紙。   「哈囉,阿曼達。」百子微笑著說。阿曼達小跑步過來。   「嘿,妳怎麼在這裡?等人嗎?」阿曼達說,臉上紅紅的。   「算是吧。」   「那要小心一點,最近有個專挑小女生下手的強暴犯在這附近唷。」   「我已經不是小女生啦。」   「哼哼,反正要小心就是了,妳看,報紙上都有寫。」   阿曼達攤開夾在腋下的報紙,指著一則新聞給百子看。   新聞大意是說,有個中年男人常在曼哈頓上東城徘徊,已經對五個小女孩下過毒手了 ,有三個是在中央公園,一個在離八十三街很近的東河公園,一個在九十幾街附近。   「真是變態老頭,這種人去死最好。」阿曼達厭惡的說,皺著眉頭。   百子的眼睛閃過一絲光,她的嘴角上揚了一些。   「喔?去死最好?妳很希望他死嗎?」百子問,我也笑了,不露痕跡的。   「對啊!這種人渣最好是被一槍打死!」   「那妳想不想詛咒他去死?」   「什麼?」   「妳有沒有聽過羅馬的許願噴泉?我跟妳說唷,這邊這個水溝,對,從右邊數來第二 個,它的功能跟許願噴泉很像唷!只要妳投下二十五分錢就可以詛咒一個人喔!」      阿曼達呆了一下,隨即放聲大笑。   「哈哈哈!百子妳真可愛!詛咒水溝!虧妳想得出來!」   「哈哈,詛咒水溝很靈驗唷,投了絕對實現。阿曼達要不要投?」   「哈,好啊,真有趣,二十五分錢是吧。」   阿曼達笑得臉更紅了,從口袋裡掏出一枚二十五分錢的硬幣。      「那就詛咒那個變態老頭被槍斃吧!聽說他是個穿紅格子襯衫的眼鏡禿子!」阿曼達 大笑,把手上的硬幣扔進水溝裡。   「那我先走囉,百子。」阿曼達對百子揮揮手,朝第二大道的方向繼續走。   「百子,妳好過份啊。」   「耶?怎麼會呢?我幫她解決一個她討厭的人啊。」   「強暴犯,唉,這種社會的敗類,討厭他的又不只有阿曼達。」   我嘆氣,百子遞給我一瓶果汁。      「瘋狗,妳想不想看那個強暴犯怎麼死的?」百子突然問我。   「啊?這是什麼問題啊?」我呆了一下,扭掉果汁瓶蓋。   「就問妳想不想看啊,我蠻想看的欸。」百子笑著,接過我手中的果汁,仰頭灌了一 口。   「應該會很過癮吧,看著社會敗類被幹掉。」我搶回果汁,也灌了一口。   「那走吧,我們去中央公園。」百子把玩跳房子的白石子丟進水溝裡,拉著我就要走 。   「什麼?等一下!要去中央公園幹嘛?」   「看強暴犯怎麼死的啊!」百子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回答。   「什麼?」   百子是瘋子,跟著她走的我也是瘋子。 【五】 湖底鐘   假日的時候,中央公園的人總是特別多。   我跟百子從東邊八十多街慢慢晃進去,沿路看見許多帶著IPod在慢跑、或是攤在 草地上做日光浴的男男女女。   百子很悠閒的走著,好像我們來這裡只是來散步那樣。   「百子,妳到底在幹麻?」   百子沿著散步道毫無目的的亂走著,沒有固定的去向,好像走去哪裡都是隨性。   「耶?我在散步啊。」百子又給我那種理所當然的表情,每次她擺出這種表情,都會 讓我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   「我以為妳要帶我去看殺人現場。」我挑眉毛,百子轉了一個彎,她的兩邊都是修剪 過的草坪,邊上還種著幾棵不知名的大樹。   「是嗎?那不重要啦,先陪我散散步吧。」百子眼睛轉了轉,怪異的笑著。         於是我陪著百子走,她一下子晃到大草坪,一下子晃到Delacorte Theater,然後木 偶之家,然後文學步道……   一眨眼的時間,四個小時就過了。我現在跟百子又晃回了大草坪附近。   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百子不是漫無目的的散步,她是在找東西。      百子曾經說,人在找東西的時候,會把找東西的意念集中在額頭,然後呈散狀射出去 ,意念擊中東西的時候會發出「咚、咚、咚」的聲音,這代表這個並不是正在找的東西, 所以意念擊中之後會彈走,再彈到別的東西。   如果意念擊中自己正在找的東西的話,會發出「咻──」的聲音,因為意念被東西吸 進去了。      如果照百子這樣說的話,她現在發射出去的意念正交錯的反彈著,一下子打在樹幹上 ,一下子打在石子路上,一下子打在啃松果的小松鼠身上。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整個公園裡都響著意念反彈的聲音,卻遲遲沒聽到一聲「咻──」   「百子,妳在找東西嗎?」我忍不住問。   「喔?聰明唷,被猜到了哈哈。」百子笑。   「妳有沒有想過,意念一直反彈是因為妳要找得東西不在這裡。」   「嘿嘿,我要找的東西,只有在對的時候才會出來唷。」   「啊?」   「有些東西一直都躺在同一個地方不動,等著你來找,有些東西你要抓準時間找到他 ,不然就永遠找不到囉。」   百子歪著頭看我。   就在這個時候,離我們不遠的地方傳來一聲尖叫。   「天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淒厲的尖叫聲,我忍不住摀起耳朵,但是在尖叫響起的同時,我隱約聽見了「咻─ ─」的聲音。   尖叫的是一個穿著灰色運動外套的金髮女孩,站在離我跟百子不遠處的步道轉角。   步道轉角種著一棵楓樹,楓樹的根部躺著一個流浪漢模樣的老人,暗紅色的液體從老 人身上汨汨流出來,被樹根附近的黃土給吸收。   許多人圍在老人身邊,但是沒有一個人上前探查老人的傷勢,或許是因為老人身上的 臭味和跳蚤,也或許是沒人想惹上一屁股麻煩。   我跟百子走上前,就站在那群圍觀的人們中間。   老人的乾裂的嘴唇一張一合,好像要說什麼,但吐出來的只是微弱的氣音,他的四肢 僵硬著,動彈不得。   血是從老人背後流出來的,把老人身上的褐色髒大衣給染上更深的一層顏色。   離老人躺著地方的不遠處,有一把閃著銀光的匕首,匕首上頭沾著暗色的血──老人 的血。   「天哪!誰來救救他啊!」灰色運動外套女孩又大叫,她的雙眼爆凸,塗滿紅色指甲 油的手指死命的拽著金色長髮。   我覺得那金髮女孩似曾相識,但是現在不是管她的時候。   「讓開!快讓讓!」   一個中年男人衝到老人身邊,用手輕輕撐起老人的頭。   「快!誰快點打九一一!」男人向一旁圍觀的人們大吼,人們卻像是被施了魔法似的 站著不動。   百子雙手交抱在胸前,冷冷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很難得的,百子的眼睛沒在笑,但是 卻抹上一層足以凍傷人的霜。   「快打啊!難道你們要見死不救嗎?」男人看見沒人動作,便又大吼一次,這一次, 有幾個人把手機掏了出來,包括那個灰色運動外套女孩。   雖然許多人打了九一一,但是大家都知道,老人沒救了,搞不好撐不到救護車來。   「百子,妳就是為了看這個才帶我來?」我問,雖然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不是,不過是剛好碰到而已。」百子嘴角牽動了一下,但是眼睛裡的冰霜還是冰得 化不開。   剛好碰到?   百子在說謊,我知道這不是她來這裡的主要目的,但是她剛才在公園裡找的東西就是 這個被不知名人士砍了一刀的老頭。   為什麼她要找這老頭?   我並不知道,但是也沒有想問百子的打算。   「我們走吧。」百子的眼睛終於從老人身上移開了,她把我拉出圍觀的人群,現在圍 觀的人越來越多了。   「去哪裡?」我疑惑,這不是她在找的東西嗎?怎麼找到了又突然要離開?   「追悼會。」百子簡短的說。   百子帶著我走到蓄水池旁邊的慢跑跑道上,這湖離剛剛出事的地方不遠,幾分鐘的路 程就到了。   「妳在幹麻?」我問,百子看著蓄水池沒有波動的表面。   「等追悼會開始。」      很奇怪的事,今天明明是假日,但是蓄水池旁的慢跑跑道上卻沒有人。這是很不可思 議的事,平常的人就蠻多了,更別說是假日的時候。   但是一個人也沒有。   圍繞著蓄水池的步道上,很不可思議的只有四個人。   我跟百子,一個穿著紫色衣服的中國女孩,還有一個穿著非洲傳統服飾的黑人女孩站 在蓄水池的對面。   不可思議。   不可思議的安靜,不可思議的少人,不可思議的美麗湖面。   我心裡的問號還是很多,但是我沒說話,百子也沒也向我解釋什麼。   我們就很安靜的站著。      然後很突然的,原本沒有一絲皺摺的水面開始晃動。   一開始小小的,水面只是多了一些看不太出來的波紋,但是接下來波紋越來越明顯。   也是在水面開始晃動的同時,一陣微弱的鐘聲響起。   我以為是中央公園附近的教堂傳來的鐘聲,因為鐘聲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的。   噹、噹、噹   不對,方向不對。   鐘聲的方向是從蓄水池正中央傳來的,噹、噹、噹,越來越大聲,鐘聲從遠遠的地方 ,慢慢的,慢慢的浮上來。   噹、噹、噹   水面晃啊晃的,越晃越大力,最後湖面上有好多水花在跳舞,一大片亮晶晶的碎鑽石 一下子噴出水面,一下子縮回去。   噹、噹、噹、噹、噹、噹   鐘聲衝破湖面的那一瞬間,湖面整個炸了起來,飛到天上,伴隨著好多好多跳著舞的 碎鑽石。   「噹、噹、噹、噹、噹!」   鐘聲不是那種清脆的出汁的聲音,比較深沉,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是一個老人鐘,經過 好幾個世紀的洗禮,如今敲出來的鐘聲是那麼沉靜和緩慢,還混著很多情緒。   鐘聲震入了我的身體,我不由得站直了身體,連背上的和毛都站得挺挺的。   好響的鐘聲,鐵定響遍了整個中央公園,不,整個曼哈頓。   「噹、噹、噹、噹、噹、噹」   百子的眼睛低垂著,神情很正經,其他兩個人也是雙眼低垂著,嚴肅的模樣。   於是我也把眼睛垂著,看著翻騰的湖面。   鐘聲就這樣響了好一會兒,除了鐘聲以外,中央公園裡其他的聲音似乎都被消除了, 連鳥兒的叫聲都聽不到。   噹、噹、噹、噹   然後鐘聲漸漸小下去了,一點一滴的縮回湖裡,湖面上原本蹦來跳去的水花也都個個 彎腰敬禮,末入湖裡了。   然後水面上的晃動越來越緩,越來越少。鐘聲停止的剎那,湖面又恢復了原本的光滑 表面。      啾啾唧唧,樹上的鳥兒叫了起來。   呼呼呼呼,從我跟百子後面,一個掛著隨身聽的女人慢慢的跑了過去。   四周突然多了好多聲音,剛剛那不可思議的安靜好像只是錯覺。   我呆呆的望向蓄水池的對面,那兩個人已經不知道消失到哪裡去了。   「呱呱!」湖面上,緩緩游來兩三隻野鴨,我驚訝的張開了嘴。   「百子,剛剛那個鐘聲……」我轉頭看百子。   百子臉上又恢復了那個燦爛的笑容,眼睛裡的冰霜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融化了。   「耶?就跟妳說是追悼會啊。」她笑著說,從口袋裡翻出一塊巧克力。   「是哀悼誰啊?」我瞪大眼睛。      我的問題很快得到了答案,一輛救護車從我跟百子站的地方的不遠處開了過去,嗚咿 咿咿咿──,紐約救護車的警笛聲好像特別難聽。   「死了!他死了!噢我的天哪!他死了!」   一個女孩跌跌撞撞的從救護車後頭跑了過來,是那個灰色運動外套女孩。   「天哪!他死了!就在我眼前!」女孩衝到我跟百子面前,緊緊抓著我的衣服,像是 要把我的衣服捏出水一樣。   「誰?」我問,小心翼翼抹掉女孩噴在我臉上的口水。   「那個流浪漢!天哪!我不能呼吸了!我要休克了!」女孩鬆開我的衣服,整個人氣 喘發作似的張大嘴巴,然後又慌慌張張的跑開了。   我懂了。   是流浪漢的追悼會。   「百子,妳怎麼知道他的追悼會在這邊舉行。」   「因為湖底鐘就在這邊啊。」   「湖底鐘?」     「妳以為妳剛剛聽到的是什麼聲音?」   「那是哀悼老人的鐘聲?」   「差不多。」   真的很玄,如果說鐘聲是為老人而敲的,那敲鐘的究竟是誰呢?他又是怎麼知道老人 要死了?   「那個鐘,是為了默默無聞的人敲的。」百子像是看出我的疑惑,解釋道。   「有些人從出生到死都是默默無聞,有些人曾經富裕過,但是死時卻身無分文,不被 任何人記得。湖底鐘就是為那些人敲的,為那些連死了都沒人想念的人敲的。」   「那究竟是誰在敲鐘?」我問。   「不知道呢,湖底鐘在好深好深的地方,或許是一隻章魚在敲鐘也說不定唷。」   「湖裡面哪來的章魚啊。」   「嘿,說不定有唷,連鐘都在湖裡面了呢。」   我跟百子沿著慢跑跑道走一圈,然後又走回了大草坪。人們都在做自己的事,看來似 乎除了我、百子,跟那兩個人以外,沒有人聽到湖底鐘。   「為什麼他們聽不到湖底鐘?」我問百子。   「因為他們不關心啊,很久很久以前,人們居住的村子或小鎮上,都會有一個鐘,有 人去世的話就要敲鐘,告訴大家,這個鎮上有人去世了,所有人都應該立刻停下手邊的事 ,為死去的人禱告。」   「妳有沒有看過一個台灣作家李家同寫的書『鐘聲又再響起』,就像裡頭的天賴村一 樣,有人死去的時候,整個村裡的人都會關心。」   百子停頓了一下,眼睛彎成兩輪月亮,看著我。   「但是現在的人似乎都不在關心人了呢,有的話,也是很少,人們越來越自私了。」   「所以妳的意思說,只有關心其他人的人才聽得到鐘聲?」我試探的問。   「是啊,湖底鐘看得清誰關心人,誰又自私自利。」   「可是我很自私啊,我其實根本不在乎那老人的死活。」   我感到很不自在,被認定為好人真的很怪。   「那妳去跟湖底鐘說,又不是我讓妳聽到鐘聲的呵。」百子狡猾的一笑,我沒接話。   「其實湖底鐘也會為那些沒人知道死去的人們敲,算是通知大家有人死了,但是這其 實沒多大的作用,畢竟真的沒有多少人在關心。」   我跟百子走過大草坪,現在已經傍晚了,好幾個原本做著日光浴的人都已經披上夾克 ,準備走人了。   「百子,妳現在要去哪裡?」我問,百子似乎沒有要離開公園的意思。   「現在幾點了?」她懶懶的問。   「六點半。」   「嗯,差不多了,我們往那裡走。」   百子指了一個跟出口相反的方向。   「妳到底要幹麻?」我忍不住問,語氣很不耐。   「咦?我不是說要帶妳看強暴犯被殺掉嗎?」   百子睜大眼睛,看起來像個天真的小女孩。 【六】強暴犯之死   我實在叫不出那個草坪的名字,因為這個草坪實在太普通了。   中央公園那麼大,裡頭有好幾個值得逛的地方,大草坪、蓄水池、文學步道、兒童區 、安徒生區……   當然也有很普通的地方,一大塊草坪,邊緣種幾棵樹,像這種普通的草坪,中央公園 裡有好幾個。   所以我真的不知道我來這邊做什麼。   眼前的草坪不怎麼大,但也不能算小,旁邊種了好多樹,我猜應該是楓香。葉子還很 多很綠。   天色漸漸暗下來了,人們也漸漸少了,很快的,這塊普通的草坪上只剩我跟百子。   「玩夠了沒?」我問,百子笑。拉著我的手,走到一棵特別壯、樹葉特別密的楓香前 面。   「爬上去吧。」百子指指楓香,臉上還是掛著笑容。   「什麼?」   「我說,爬上去,這種樹很好爬的啦。」百子說完就要爬,一跳,兩隻手抓到最下面 的粗樹枝,把自己盪了上去。   「喂!妳到底在做……」   「快點啦!」   於是我也學百子,拉著樹枝,把兩條腿盪到上。百子扶住我的身體,讓我保持平衡, 不會掉下去。   「現在幹麻?」我問,我跟百子坐在最低的樹枝上,腳垂下去,離地有兩公尺遠。   「往上爬啊。」百子輕鬆的說,伸手就要去抓上頭比較穩固的樹枝。   於是我跟百子又往上爬了一些,爬到茂密的葉子把我們遮起來的高度,我跟百子透過 樹葉往外看,可以俯視整個草坪。   「然後咧?」我看著百子懶懶的躺在樹枝上,一副準備要打盹的模樣。   「然後就等啊,不然咧?」百子笑,閉上眼睛。   我咬咬下嘴唇,忍住想把她推下樹的衝動。   「小豬滴答嘟,瘋狗起床囉!」   我睜開眼睛,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百子坐在樹枒上,晃著兩條腿。   「我睡了多久?」      我揉揉眼睛,伸了個懶腰外加一個大哈欠。   「一個小時吧,真愛睡。」百子笑著,把兩條腿收上樹枝,盤腿坐好。   「才一個小時天就黑了啊……」   「妳有沒有帶雨傘來啊?」百子忽然問。   「幹麻帶雨傘?今天天氣好得很咧,氣象預報也是這樣說的。」我冷冷的說。   「唷?氣象預報一定對嗎?」百子露出一個「嘿嘿!」的笑容。      「轟隆!」   從我跟百子的頭頂上傳來好響一聲雷,緊接著批哩啪拉的,豆大的雨點就打了下來。      「百子,這種事妳不能早講嗎?」我摸摸一下子就被打溼的頭髮。   「耶?我不知道今天會下雨啊。」百子笑,水滴沿著她潔白的臉頰滴下。      雨下得很大,雨點打在身上很冰很痛,但是百子似乎沒有要離開樹上的意思,只是專 注的看著草坪。   現在天很暗,看過去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大片暗綠色,但是百子似乎能看透那一片 亂七八糟的雨水,看見自己在找的東西。   我跟百子很快就像是被扔進大海裡泡過似的,全身上下沒一處乾的。   「妳還要搞多久?」我問百子,她回頭看了我一眼,做出一個「噓!」的手勢。   「瘋狗,過來一點。」百子招招手,於是我把身體挪過去了一點。   「不對啦,不要坐我旁邊,坐過去一點。」她把我推到另一根粗大的樹枝上。   「到底要做什麼啦!」我不耐煩的抱怨,百子又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看!往那邊看!」百子指向大草坪的某一角,我順著她指得方向看過去。   遠遠的,修剪得整齊的草坪上,站著一個穿著紅色洋裝的小女孩。   我猜她應該是亞裔,從她的髮色和膚色判斷,年紀不超過十歲,因為距離太遠,而且 天色很暗,所以我無法確定。   大雨批哩啪拉的下著,我跟百子的身體已經溼透了,雖然樹上的葉子幫我們遮掉大部 分的雨,但是還是有雨滴從細縫中鑽了進來,攻擊著我跟百子。   女孩的週遭沒有任何遮蔽物,雨水很直接的打在她身上。   「她一個人在那邊幹麻?」我問百子。   「她不是一個人啊。」百子把溼透的瀏海撥開,眨著一雙大眼睛說。   我轉過頭去再次看看小女孩。   一個人,站在雨中,沒有遮蔽物,沒有其他人。   「妳在唬我嗎?她是一個人。」我冷冷的瞪著百子。   「看仔細一點,看她的洋裝,或是頭髮。」百子把濕淋淋的長髮紥成一個馬尾,懶懶 的說。   我照做,瞇起眼睛看著女孩深紅色的洋裝,然後我訝異的發現,   洋裝是乾的。   「她的衣服……」我驚訝的回過頭看百子。   「看她的頭髮。」百子打斷我的話。      女孩的頭髮也是乾的,我很確定,因為她的頭髮有一點蓬鬆,不像是沾了水的樣子。   怎麼可能?   女孩頭上根本沒有任何遮蔽物,但是雨水卻沒打到她。   「太詭異了。」我說。   「怎麼會?」百子說,翻過一根粗壯的樹枝,爬到我身邊。   百子把右手食指跟大拇指貼在一起,做出一個類似ok的手勢,然後把手反過來,蓋 在我右眼上。   「妳在做什麼?」我試著撥開百子濕濕的手指,因為她手上的水滴滴進我的眼睛了。   「把左眼閉起來,用右眼看。」百子說,把手指套出來的圈圈壓得更緊。   我乖乖的閉起左眼,右眼透過手指圈圈凝視女孩。   出乎我意料的,我看見一個全身包裹在黑色裡的男人站在女孩身後,剛剛原本空無一 人的地方。   他很高大,一隻手向前伸出,在女孩頭上撐開一把黑色雨傘,維持著那個姿勢,動也 不動,像個黑色雕像。   「看到了嗎?」百子問我。   「嗯。」我說,忘記從百子手上滑落的雨水正刺痛著我的右眼。   黑衣男人似乎站在那裡很久了,好像是剛才只是被隱形了,現在又突然現形。   「那是什麼東西?」我問。   「等下再問,現在先仔細看。」   於是我只好靜靜的看著。   女孩不時東張西望,多半是看著地上,有時還會蹲下來撥弄著綠草,好像在找什麼東 西。   有一個黑影閃了一下,在靠近樹林的那一端。   女孩沒察覺黑影,因為她背對著樹林。   黑影又晃了一下,晃出了樹林,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   我把身體頃向前,那個黑影其實是個穿著紅格子襯衫的男人,應該是中年吧,雖然看 不見臉,但是從那個光禿的頭和衣著來看,鐵定超過四十歲。   那禿子身上也全濕了,雨點打在他光溜溜的禿腦袋上,我敢說一定發出「啪搭啪搭」 的聲音。   禿子的動作很小心,他正慢慢的接近女孩,盡量的不要發出聲音。   我突然想起來,早上阿曼達投錢時,好像說了這樣的話:   「那就詛咒那個變態老頭被槍斃吧!聽說他是個穿紅格子襯衫的眼鏡禿子!」   我把身體往前頃到極限,把眼睛瞇得只剩下一條細縫。   果然,那禿子帶了一副黑框眼鏡,他現在離女孩只剩下五公尺不到。   女孩沒察覺那個禿子,她現在蹲在地上,臉湊得離草地只有不到三公分的距離。   女孩沒察覺,但是她背後的黑衣男察覺了,他動了一下。   接下來發生的事很詭異很快速,黑衣男一隻手在黑色大衣裡摸索了一下,翻出一個什 麼東西,指向禿子,另一隻手還是維持著傘撐在女孩頭上的動作。   「碰!」    黑衣男手上的東西亮了一下,然後一陣巨響,我還沒會意過來前,禿子已經倒在地 上抽搐了。   「搞什麼?」我正要大叫,卻被百子捂住了嘴巴。   「安靜。」百子的眼睛閃著詭異的冷光,笑得很厲害。   女孩聽到巨響後回頭,發現禿子倒在地上,很理所當然的尖叫起來,叫聲被雨水打散 ,模模糊糊的傳到我耳朵裡。   男人剛剛掏出來的是一把槍,他握槍的手停在空中一會,槍口冒著白煙,然後又把槍 給塞回了大衣裡。  他的另一隻手至始至終都維持著撐傘的動作。   女孩就坐在那裡尖叫了一會,然後頭埋進臂彎裡,整個人縮起來,一抽一抽的哭了起 來。   淅瀝嘩啦,批哩啪啦。   女孩坐在草坪上哭泣,背後站著一個默默替她撐傘的黑衣男,不遠處還躺著一個死透 了的紅格子襯衫禿子。   「現在怎麼辦?」我問百子。   「強暴犯死了,我們也可以走了。」百子聳聳肩,無所謂的很。   「走?走去哪裡?我們可能一下去就被那黑衣男幹掉!」   「耶?那不然我們要待在上面整個晚上嗎?」她咯咯的竊笑著。   就在我煩惱著要如何脫身的時候,女孩反而站了起來。   她已經停止了哭泣,拍拍洋裝。   女孩的紅洋裝沾上了草地上的雨水,濕了一大塊,她用袖子抹抹臉,然後一副什麼事 都沒發生過的樣子,走進了禿子剛剛走出來的樹林。   黑衣男當然也跟著走在後頭,撐著傘。   就這樣走了,留下禿子呈大字型的躺在地上,任雨水打在他身上。      「她就這樣走了?」我錯愕。   「那要不然咧?總不能一直待在屍體旁邊呀,這樣很恐怖耶。」百子笑。   「那個黑衣男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剛剛是在保護女孩吧。」我問。   「妳覺得有什麼東西會跟在特定的人後頭保護他們,但是其他人都看不見呢?」百子 用考謎語的方式問我。   「守護神?」我給了一個不確定的答案。   「叮咚叮咚!答對了,守護神可不是每個人都有的喔,有守護神的人也不一定知道守 護神的存在。」   「黑衣男是守護神?」我問。   這樣的確很合哩,但是總覺得不太對,黑衣男身上帶著一種很黑暗的氣味。   「不對唷。」百子挑了一下眉毛。   「啊?可是妳剛剛說……」   「唷,沒仔細聽唷,我只是考你謎語而已啊,我沒說黑衣男是守護神。」百子對我吐 了一下舌頭。   「那黑衣男不是守護神是什麼?他的確是跟在女孩背後啊,剛剛也保護了女孩,而且 我剛才也沒看到他……」   「又不只有守護神才跟在人背後,想想看,還有什麼東西會跟在人的後面?」   又是一個謎語,我想都沒想就說了:   「怨靈!」   但是黑衣男不像是怨靈,如果他是因為恨女孩的話才跟著她,那剛才為什麼要對強暴 犯開槍呢?   「喔唷,瘋狗妳很會猜謎語嘛,不是怨靈,可是跟怨靈很近唷。」   百子神秘兮兮的放低音量說:   「是背後靈唷!」   我呆住,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女孩剛走進去的樹林,當然,女孩跟黑衣男已經不知道 消失到哪裡去了。   淅瀝嘩啦,批哩啪啦。   今天我遇到百子可能是唯一的一個正常朋友,遇到了中央公園的湖底鐘,還遇到了有 穿著花格子襯衫的禿頭強暴犯。   和一個有著背後靈的紅洋裝女孩。   而且隔天還感冒了。 TBC. 大清晨的不睡爬出來修格式發文,早安 -- 我只是一顆在鍵盤上滾動的毒蘋果*                                  yuilingo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1.184.36.172 ※ 編輯: yuilingo 來自: 111.184.36.172 (12/21 05:39)

12/21 08:33, , 1F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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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癮!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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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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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超愛看的,沒想到還能在這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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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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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棒的...後面還有多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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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不含特別篇,有46篇哦! 我刻意貼得多,這樣看起來才爽XD ※ 編輯: yuilingo 來自: 111.184.36.172 (12/21 1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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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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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1 19:43, , 8F
只讀過她的晴比,不知道她有這系列的文章,好看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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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超愛她的文章!!!!沒想到都這麼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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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2 14:38, , 10F
好看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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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疑問~詛咒強暴犯死的那朋友是不是也會死阿?被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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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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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代碼(AID): #1IjBTbJd (marv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