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百年為證 第二部 綻 第四回 誰真心？
記錯了時間，猛然發現今天是星期三了，
不多廢話，上正文，抱歉，讓各位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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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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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盡心機，將自己擋在後宮的牆圍之外，始終沒想過牆的另一端同樣不平靜。
我不想讓康熙要我，費煞苦心終於辦到，卻落得成為一件供人賞玩的物品，任由他人送過
來、給過去。
這便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嗎？抑或再次證明命運不可違逆。
「去看看老祖宗，等候朕的旨意。」
在我傻愣，梁九功的錯愕下，康熙要我退下。
一上樓，新進宮女認出我，親暱地迎上來。
「姑姑，妳什麼時候來的？」
宮女名喚秀寧，康熙九年入的宮，分派進昭妃那，錯手打碎了一只康熙御賜的花嵐雙鳳瓷
瓶，逐放到浣衣局受罰。
秀寧是欒華姑姑的遠房親戚，不忍這麼小的姑娘，為了這一點小事，和那些犯罪的宮女，
待在要人命的惡處所，終老一生。
換做平時，只要皇后過去和昭妃說一聲，昭妃發句話說不予追究，或是從輕發落，罰個幾
個月俸銀也就過去了。
偏偏遇上了康熙剛赦免昭妃父親，遏必隆，康熙正在積極籠絡人心，皇后不想後宮傳出，
她趁昭妃失勢，藉故挑釁逼迫的流言，一口回絕欒華姑姑請託。
欒華姑姑找上了我，希望我能在太皇太后面前美言幾句，我答應試試，私下問蘇麻姑姑，
我該不該幫這個忙？
蘇麻姑姑也覺得懲罰太重，向太皇太后請了個旨，由我出面，給昭妃遞個訊息，說慈寧宮
知道了這事，看看昭妃會不會識趣地主動寬恕秀寧。
才見到昭妃，她對我親熱地，像是一家兩姐妹。
我維護鰲拜，因此被降罪軟禁，遏必隆為鰲拜一黨，她又是鰲拜義女，在遏必隆獲釋之前
，昭妃背著罪人之女的污名，風光不再，嚐盡人情冷暖，對我這個甘冒大不諱站在他們陣
營的小宮女，她有著說不盡的感激與喜歡，我又是太皇太后的親信，無論出於私心，覺得
我們是同路人，想報答我，或是為了未來能在後宮站穩腳步，昭妃對我只會好上加好。
聽說懲治秀寧的事傳入太皇太后耳裡，昭妃連忙說是誤會，再三向我保證會撤回處罰。
三天後，秀寧便從浣衣局被送了回來，昭妃親自派太監將她帶到慈寧宮，我見她可憐，徵
得蘇麻姑姑同意，將她留了下來，待在我身邊學規矩，從前迷糊慣了，神經大條、笨手笨
腳的少女，走過浣衣局一遭，整個人徹頭徹尾改變，變得敏感、謹慎，不輕易對人敞開心
防，裡頭不包括我，我是她的救星與宮中的依靠。
「剛到，老祖宗呢？」
我笑了笑問。
「才泡完湯泉，眼下應該入睡。」
秀寧回說。
時間差不多是下午兩三點，太皇太后正在午睡中。
「誰來了？聽著像是貝兒？」
蘇麻姑姑耳尖，在內室聽到外頭有人說話，出聲問了。
年事一高，太皇太后越來越淺眠，稍微噪音便會被吵醒，蘇麻姑姑要求，慈寧宮上上下下
恪守一字靜，誰亂了太皇太后的睡眠，誰就得挨罰。
秀寧正要回話，被我攔下，由我親自說。
「正是貝兒，貝兒惦記老祖宗和姑姑，打北京來見兩位呢。」
隔著門，壓低嗓子說話，曉得蘇麻姑姑會馬上開門，往後退了一步，等著。
果不其然，蘇麻姑姑用輕到不能再輕的力道，從僅容一個人的縫隙中跨出來。
「真的是妳，誰叫妳來的，皇上？」
蘇麻姑姑一猜便到點上。
「到旁邊說。」
蘇麻姑姑以身作則，自己定的規矩，自己最嚴格遵守。
「老祖宗醒來要找我，我們就在露台說話。」
不想擾太皇太后清夢，交代完秀寧後，領著我往前行。
赤城行宮富麗堂皇，依山傍水，風景秀麗非凡，地熱源源不絕，煙霧繚繞，從樓台望出去
，彷彿身在飄渺雲端，人處於瑤池天宮之中。
數月不見，蘇麻姑姑對我的想念和我一樣地多，兩個人說了好些話，蘇麻姑姑問詢六宮近
況，承祜喜不喜歡太皇太后差人送給他的禮物？
康熙既然有意隱瞞承祜死訊，時候到了，他自會向太皇太后、蘇麻姑姑禀明一切，用不著
我多嘴。
我敷衍帶過，幸好蘇麻姑姑將注意力全集中在，康熙為何召我前來赤城？否則細問下去，
我無法保證自己能不漏餡。
而正好我也想瞭解康熙的用意，直說了康熙將為我指一門婚事。
「皇上終究是下了決心。」
似乎早已預知這天到來，蘇麻姑姑語氣平淡地說。
「皇上指婚那可是天大的榮耀，無論嫁到哪去？慈寧宮永遠是妳的娘家，前有皇上許配，
後有太皇太后撐腰，在旁人眼中你就是個公主、格格，日後享的福只有多不會少。」
事已成定局，蘇麻姑姑要我隨遇而安。
「貝兒還想待在老祖宗和姑姑身邊。」
我鄉愿地盼望，事情能出現轉機。
「傻孩子，女人家得有個歸宿才是幸福。」
蘇麻姑姑一心為我著想。
「姑姑沒嫁人，不也過得很好。」
到後來，我只能在嘴上頑強地抵抗。
「老祖宗就是姑姑的歸宿。」
蘇麻姑姑將一生奉獻給太皇太后，甘之如飴，無怨無悔。
「快點嫁人生子，我和老祖宗也可以放心。」
見我沉默不語，以為我在取捨間有了猶豫。
「除非妳喜歡皇上，不然出嫁便是妳最好的出路。」
蘇麻姑姑的話，像是釘子敲往我胸口。
「皇上不會虧待妳。」
就此敲定了我的人生。
過了一會兒，秀寧走來，太皇太后醒了，正在找蘇麻姑姑，聽說我在，傳我過去說話。
「想妳的，不止我，還有老祖宗呢。」
蘇麻姑姑要我趕緊去見駕。
我們齊步進屋，老祖宗已更好衣，端坐在紫檀木大椅上，長時間療養，老人家看起來康健
許多，不像過去，每次起床，因為腿部僵硬、疼痛，無法正常行走，臉上總是掛著一副愁
容，我眼前的太皇太后，笑得跟尊彌勒佛似地。
行完禮，才誇她容光煥發，她開心地站起，不讓蘇麻姑姑攙扶，在我面前往返走了幾步路
，展示她那雙原本像是綁著腳鐐般笨重，如今拿掉枷鎖，輕快了一倍的腳。
太皇太后是那麼地愉快喜悅，換做我，也不忍拿承祜的事來打擊她，於是加強了演技，用
驚喜隱藏悲傷的秘密，討她歡心，維持著平和與融洽。
「恭喜。」
對於即將到來的婚事，太皇太后一臉欣慰。
「我總算能對得起妳阿瑪了。」
辜負對爸的承諾，太皇太后耿耿於懷。
「嫁妝就由慈寧宮來操辦，不用給我省銀子，我要我們的好貝兒風風光光地出嫁。」
交代由蘇麻姑姑專責處理這樁喜事。
「那是當然，奴才一定會辦得體面又熱鬧。」
蘇麻姑姑自信地說。
「蘇麻，妳猜，最後花兒會落誰家？」
太皇太后調侃地問。
「皇上的心思，奴才不敢揣測，老祖宗該問，貝兒想要上誰家的花轎？」
蘇麻姑姑把問題丟給了我。
「曹家、納蘭家都是咱大清的忠臣，皇上更是看重子清、容若這兩位不可多得的才俊，日
後必然給予大任，皇上八成會在兩人之中選一位，當作貝兒的如意郎君。」
太皇太后、蘇麻姑姑知道，曹寅、納蘭性德皆對我有意，從太皇太后的話裡推論，康熙心
裡也有了底，我不至於被隨便指給哪個名門之後。
我的意見無法改變任何事，不重要，所以尷尬地笑著，卻看做是待嫁女兒心的靦腆，任由
太皇太后、蘇麻姑姑取笑。
晚些，康熙過來請安，太皇太后再一次當面叮嚀康熙，康熙一一答應。其中一句會懷著嫁
妹之心擬旨，想見已經放棄我，將我嫁出，眼不見為淨，做個完整了斷。
避免最壞的情況，即便不能事事盡如自己的心意，也該感到萬幸。
惜福地勉強接受，照常辦差，一日過去，除了變得資深，我依舊是那個端水疊被的小宮女
，赤城行宮與慈寧宮對我而言並無差別，無論到什麼地方，我都做著相同的事，而這些規
律，我再熟練不過的庶務，等聖旨一到便會終結。
我要出宮了，嫁作他人婦。這位他人，有可能是曹寅，也有可能是納蘭性德，忽然腦子有
一種狂想跳了出來，既然我無法違抗天意，何不更荒謬些，將我配給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
陌生人，免得嫁給曹寅，納蘭性德痛苦，嫁給納蘭性德，曹寅傷心，而此時此刻嫁給哪一
個，我和身霞都不會快樂。
越想越煩，反倒希望康熙給我一個痛快，早早頒旨，到時再來頭痛。
像是蓄意折磨我似地，康熙死活不給個確訊，重新要我伴讀，讓我眼巴巴盼著那道像是頸
上刃的聖旨落下。
曹寅完成康熙交付的差事，與索額圖同回到行宮，康熙獨留索額圖一人議事，吩咐曹寅帶
著我四處走走。
公然允許我們出雙入對，聽在曹寅耳裡，無疑是一種訊息，康熙承認了我們的戀情，我也
有著同樣想法，康熙屬意的人選，百分之百是曹寅。
曹寅是我的意中人，對我是喜事，剩下便是如何對他說明，他所認識愛慕的貝兒，有一半
是身霞，賭他對我的情意深到，足以為我們繼續掩蓋事實。
天子駐蹕，為求萬全，赤城一帶遍佈軍士，省縣大小官員隨時待命，耳目之多，不亞於紫
禁城，為了不功虧一簣，這回外出，曹寅格外地持禮守分，稱職帶我遊歷行宮周圍的景致
，兩人雙馬暢遊在原野林間，本該無比愜意，我卻因為想著該不該開口坦承，毫無興致，
走馬看花地假笑虛樂著。
行至官道，偶遇替康熙探查民情的明珠父子，我出現在此，納蘭性德眼珠瞪得奇大，而我
正需要一個足智多謀的策士替我思考對策，見到他有說不出來的激動，
礙於明珠在場，不然我真想衝著他大喊救命。
明珠邀請我們同行，曹寅不好拒絕，一行人循原道折返回行宮。
嫡長子夭折，牽動著朝政，明珠人在外，正愁無法知悉後宮情形及時局，拖住我，以關心
皇后為名，拐著彎向我確認，皇后日後可能不孕的傳聞。
政治的殘酷顯露無遺，無人在意一個悲痛欲絕的母親，眾人心裡所想的皆是權位利祿，
皇后若無法產子，表示皇位繼承人將由其他嬪妃所生的皇子中遴選，納蘭家在後宮有惠貴
人，這位納蘭性德的堂姐，在承祜死後九天，產下康熙第五個兒子，允禔，因為前四個兒
子皆早亡，他才是康熙實際上的長子，日後為奪大位，他將挖空心思算計太子允礽，九子
奪嫡第一個登場的人物。
確實，宮中盛傳，皇后元氣大傷，恐將不孕，歷史證明，這純屬謠言，最終太子之位仍屬
於赫舍里氏，皇后地位不曾有過動搖。
本來我不該多嘴，太皇太后從不允許我們對大臣透露後宮細節，不知怎麼了，一股反抗意
識作祟，既然康熙要混亂我的人生，我又何須擔心他的天下會不會大亂？
「明珠大人心裡有數便是，有些事當奴才的不能說。」
間接替明珠證實這項傳聞，他自是見獵心喜，但老奸巨猾的他，像是壓根沒聽過這件事，
言談裡全是對皇后的關愛，那副忠君愛國的無私模樣，叫人大感佩服。
好幾次藉故想和納蘭性德說話，曹寅這個悶醋缸一再從中橫阻，有口難言地挨到行宮，來
到康熙跟前。
「你們來得正好。」
主角到齊了，康熙向明珠要了兒子陪他下棋，明珠想也不想地答應，走前，暗示納蘭性德
別過於逞強好勝，適時輸個一兩場。
父親一走，納蘭性德隨即挑明，絕不會有一子稍讓康熙，這正合康熙的意，兩人就在我和
曹寅面前手談了起來。
棋過半盤，康熙說餓了，指明要我下廚，留曹寅、納蘭性德一塊用膳。
我做了五大盤、五小碟，兩道甜品，再遵照康熙的旨意，在一旁撫琴助興，年紀相仿的年
輕君臣把酒言歡，對飲酒向來自制的康熙，難得多喝了幾杯，心情一好，接連賞了我兩杯
御酒，梁九功及一干太監也都得了賞銀。
席間笑聲不斷，滿室皆歡，見我許久不回，蘇麻姑姑過來瞧瞧情況，看見這情景，要我安
心待著，好讓康熙盡興。
席散，康熙與納蘭性德繼續剩下半盤棋，梁九功端來了香茗，我也有份，按康熙交代，這
晚免去無謂的繁文縟節，曹寅不是侍衛，納蘭性德不是御前行走，我不是宮女，所有人以
平輩相稱，單純的知交好友，失言不罰，失態不究。
話是這麼說，但我、曹寅、納蘭性德不會犯糊塗，真以為可以造次，康熙終究是萬萬人之
上的天子，而我們是臣子、是奴才，卻因為康熙主動放下架子，放鬆了不少。
夜至深沉，梁九功禁不住睡意，打了一下哈欠，打斷僵持中的棋局。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康熙問。
「快三更天了。」
梁九功說了該死後，羞愧地回答。
「那麼晚了，你們都回吧，勝負留到明日再說。」
康熙支退我們。
我跟在曹寅、納蘭性德身後，康熙叫住我。
「貝兒，妳留下。」
不單我一個人驚愕回頭，曹寅、納蘭性德同時轉身，五味雜陳看著康熙。
「皇上……」
口腔裡的水分剎那間被抽乾，我口乾舌燥地說不出推託的話。
「你們還愣在那邊做什麼？」
見曹寅、納蘭性德遲遲不走，康熙驅趕兩人。
「曹大人、納蘭大人請吧。」
梁九功是康熙的知音鳥，笑開嘴角下逐客令。
曹寅、納蘭性德一退出門外，梁九功隨即闔上門，問了一句：「皇上，今晚是否由貝兒姑
娘侍寢？」
「嗯。」
康熙一聲低沉肯認，猶如一顆萬斤的巨石壓在我身上，將我拖入深海裡，我覺得身體既重
、又冰，呼吸化為無數顆細小泡沫，不斷地竄出又破滅，快速地斷絕賴以生存的氣息。
我回頭，曹寅、納蘭性德的倒影還映在窗上，萬籟俱寂，梁九功的話他們應該全聽在耳裡
，我若要呼救，區區一門之隔，任何一人都能衝進搭救。
但這扇門後有康熙，門就不單是門，是有如萬里長城般地天子威儀，擅闖者是驚駕，是犯
上，是通往地獄的大門，誰敢豁出命來保護我全身而退？
我衷心喜愛曹寅、在乎納蘭性德，不能拖他們下水，所以強壓住求生本能，我不叫，心裡
卻盼望背後的門有人闖入。
「皇上請稍候片刻，我這就帶貝兒姑娘去湯泉沐浴。」
梁九功請命，預備踐行侍寢程序。
一陣迎門風吹來，納蘭性德推開了門，橫在我和梁九功之間，跪了下來對康熙說：
「請皇上收回成命。」
公然挑戰康熙的權威。
「大膽，來人啊，拿下。」
梁九功哪能容許這等狂徒放肆，呼喚侍衛一左一右將納蘭性德制伏在地，納蘭性德正為我
受苦，我感激卻自私地連一眼也沒看他，因為視線全在門外，動也不動的曹寅身上。
「為什麼是他？」
淚水停不住地淌，嚐在嘴裡的鹹澀像是血，我終於懂得為何有血淚一說，痛心到極致時，
心涼透之時，血液會白得看不見，化做淚水從眼眶這個口子流洩出來。
我拔足狂奔，推開企圖擋路辯白的曹寅，騎上白天乘坐的馬匹，加猛鞭往行宮外跑，在伸
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朝天上最亮的星星去。
縱然盡頭是一處懸崖亦無妨，心死了，身體的存亡便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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