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唇語(下)
一切都要從頭說起。
自從聽得到她的聲音之後，每天都被她疲勞轟炸。
我亟需一個能透透氣，又不被人看見的地方。
於是，趁著四下無人的午休，我偷偷摸摸的來到了頂樓。
只用一根大迴紋針，就可以輕易的把喇叭鎖撬開，又不留痕跡的關上。
在這裡，我可以暫時拋開輸贏與明爭暗鬥。
天空總是灰濛濛的，盯著遠方模糊的天際線，什麼都不想，身心獲得暫時的放鬆。
在這裡，我可以大肆的和她說話，而不用理會別人的目光。
她說，你好像變了一個人。
我只是習慣把真實的自己隱藏起來，關掉情感，就能朝自己的理想毫無顧忌的前進。
她說，你好勇敢。
我只是將怯懦藏在冷靜與漠然底下，視而不見，就能假裝一切都無所謂，假裝勇敢。
面對高壓的升學環境，曾經我築起了高高的城牆。
而現在，卻因這個看不見的她，我在不知不覺中留了一道門，為她開啟。
這天，我獨自坐在女兒牆上，盡情的和她聊天。
她就像是我另一隻耳朵，所有大大小小的八卦與醜事，她都能如數家珍。
其實我不是個愛探人隱私的人，但是聽到她笑得如此開心，我的嘴角也不禁上揚。
微風徐徐，拂過我的髮梢，她說我的模樣真是迷人。
我只是笑，但耳根子卻紅了起來。
「欸，我們來玩那個遊戲。」
猜猜別人在說什麼，這是我們最愛玩的遊戲。
我們總會遠遠的觀望，看操場上交談的人在談論些什麼，我總是負責猜，
她則飄到他們身邊聆聽解答。
其實這麼遠，我連他們的表情都看不太清楚，更何況是猜呢！
所以我常常會隨便瞎掰，逗得她咯咯咯笑個不停。
「哎呀，我的肚子好痛啊！一定是剛才大便沒大乾淨！」
我指著凶巴巴的體育老師，模仿著他的口音。
「好像好像，那個染頭髮的男生在說什麼呢？」
「我覺得妳好可愛喔！真想和妳在一起。」
「哈哈哈，白痴喔！」
「我真想和妳在一起。」我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
她沉默了。
「哈哈哈，白痴喔！」我模仿起她的聲音，才消消化解一些尷尬。
突然，我的笑聲停止了。因為我看到一男一女偷偷摸摸的走進矮樹叢。
他們親密的依偎著，熱絡的說些什麼，我聽不見也不知道他們的談話內容。
看見他們的唇緊緊貼在一起，那個當下，我愣住了。
「你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嗎？」
垂下眼簾，我不發一語。
她也沉默了。
他們的身影，我再熟悉不過，那是小唐和簡升平。
碰的一聲，我聽見心裡那扇門關起來的聲音。
一個人之所以殘忍，通常不是因為他天性如此。
一個人之所以殘忍，是周圍的人事物所造成，讓他武裝自己，泯滅了善良，
為了達成目的而不擇手段。
其實我什麼都知道。
原來小唐一直都瞞著我，和簡升平在一起。
不，應該是說，小唐一開始接近我的理由，就不單純。
霸占著我，讓我分心，好讓我的成績一點一點的退步。
然後再跟我分手，讓我因為失去她而無心於課業上。
好拙劣的手段。
該死的我卻上當了。
我的自尊，不容許我成為別人擺佈的傀儡。
但我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因為我要讓他們掉入我的陷阱裡，萬劫不復。
那天放學後，一如往常般，我在走廊上慢慢踱步，準備到頂樓上去。
與簡升平擦身而過的瞬間，我撞了一下他的肩，帶點挑釁與邀請。
而他什麼也不知情的跟蹤在後，小心翼翼的滑稽樣子，我嘴角忍不住笑意。
我熟練的撬開門鎖，留了點縫隙，他卻在門外磨菇了好一陣子才進來。
費了一番功夫，終於讓他聽到我和她的聊天聲音，他驚訝說不出話來，
大概是覺得我自言自語的樣子像是瘋了吧？
天色已黑，遠邊的天際線逐漸浮出星點，我坐在女兒牆上，身體搖搖晃晃的，
那傢伙還以為我想自殺。
不過是一齣戲。
我邊演邊觀賞，看著他滿頭大汗，眼鏡因為汗水而漸漸滑落，苦口婆心勸我下來的樣子。
真是天真。
正當他以為他勸說成功，我這個瘋子終於肯從女兒牆上下來之際，
冷不防地，我推了他一把。
也正是因為他的天真，我的計謀才得以成功。
灰濛濛的天空終於忍不住潰堤，雨水漸漸沖刷掉小唐的血跡。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好久不見，她的聲音。
她無法原諒我的所作所為，所以選擇和我冷戰，避不出聲。
雨水浸溼了我的襯衫，頭髮上的水珠不停滾落，眼前一片矇矓。
「我必須這麼做。」笑了笑，我知道這時候的我，多麼狼狽不堪。
「為了成績嗎？成績有那麼重要嗎？我的故事......還不能夠讓你警惕嗎？」
她歇斯底里的大喊。
「我不能忍受背叛，而妳，需要一個解脫。」
她忽然停止了指責與咆哮。
沒錯，她之所以遊蕩在人世間，冤魂不散，
是因為她需要另一個人，做她曾經做過的傻事。
她的本性是善良的，縱使這二十年來，日復一日的重複著墜樓的苦痛，
她仍是不願意陷另一個人於痛苦之中。
「這是我活該。」她曾經苦笑著說。
那麼，那個殘忍又可惡的劊子手，就由我來擔任吧。
「不需要！我不要你為我殺人！我不需要啊！」她哭得很是哀悽。
「妳該走了，去過屬於妳的下輩子。」水珠從我臉上滑落。
「我不要......」即使看不到她的樣子，我也能夠想像她哭泣的樣子，令人不忍與心疼。
捨不得嗎？妳會捨不得我嗎？
我感到一絲欣慰，這個我唯一在乎過的人，原來也是在乎我的。
只是我到底是懦弱的，或許我雙腳一蹬，迎接死亡，就可以看到她，也可以和她在一起。
但我畢竟不勇敢，我是個不折不扣的膽小鬼。
要是我真的這麼做了，她每天必須重複的折磨也不會消失。
既然如此......
我拿出預藏的筆，無比銳利。
毫無留戀的走吧。再見了。
正如我之前所說的，因為這件事，我學會了唇語。
也從此聽不見她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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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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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隔了那麼久還有人推文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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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把自己戳聾呀~T大真可愛~
※ 編輯: Cainx 來自: 163.20.242.25 (03/13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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