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冬戰》4

看板marvel作者 (鳥人)時間12年前 (2012/04/02 00:32), 編輯推噓3(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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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戰】4 4. 「嘿,我說你啊~」我正在老A家頂樓站崗,抓著望遠鏡四處暸望,聽 見了後方的叫喊,拿下望遠鏡回頭,卻找不到任何人。 「在這啦,窗戶,窗戶!」戴著卡車司機帽的男子在窗邊抽菸,他是其中一個 離開老A家的年輕人。他們不像我們一樣有站崗暸望的制度,所以都是仰賴我 們的信號,因為國旗遠遠的就看的著,藉此判斷在外「行動」的人現階段是否安 全。 老A私底下埋怨那群人,因為他們四處偷採那附近的稻田以及蔬菜田。「老 張如果回來以後,一定又會栽贓是我偷採收他的菜…」他曾經這麼碎念過,不過 讓我們這群人好奇的是,老A口中的那些「老張」、「李仔」或者什麼「小王」, 以後是不是還有可能回來。 「你們到底為什麼要待在老A那王八蛋身邊?」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們 一夥七八個人,帶頭那個長的異常魁梧,身高至少將近190公分。我只知道他叫 做「阿標」,其他人就完全不知道名字了。我們這夥人都16歲左右,他們年紀大 我們一點,其實也差不了多少,但他們總是把我們當小毛頭看待。 那天從火車下車後就可以明顯感受到他們試圖把我們當小弟叫喚的感覺,他 們會要我們四處去看看有沒有賣什麼吃的、喝的。我們是有點不高興,但他們人 數比我們多,年紀也都比我們大,所以只好聽令於他們。阿標帶頭離開老A的 那天,他們也要我們跟他們一起搬離老A的房子,我們這夥人你看我,我看你, 沒人出聲願意過去。 只有一個老闆,總比有七、八個老闆好,當時我們都是那麼想的。 「在老A這邊待的好好的,雖然要做事,可是比較有保障…我是這樣覺 得。」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總不能說我們不想被你們當小弟使用吧。 「你們應該要過來,好歹我們可以保護你們。你們在老A那邊,還要負責 保護他…欸,拜託,一個大人要我們這群年輕人保護他,憑什麼?」他又點起了 一根菸。 這幾天他們陸續破壞了附近民宅的門戶,潛入搜括可以使用的資源,所以 他們忽然全部的人又有了菸可抽。我看要不是便利商店鐵捲門拉下來,他們無法 恣意闖入破壞,否則大概整個林內地區的便利商店都會遭殃吧? 「不知道,憑他是當地人吧?至少發生事情時他知道可以去哪裡躲。」 我想起昨天佑任和我待在老A家裡留守時,他也問了我同樣的問題。待在 老A這邊好嗎?你看阿標他們,每天混吃等死,四處搜括資源,過的比我們愜 意很多耶。當然是愜意很多,但我不知道這樣破壞民宅的行為到底對不對。 看似真的要世界末日了,在網路上回報狀況的網友也越來越少,我寧願相信 他們是都躲到了沒有網路的地方,政府不斷回報國軍已經從南部逐漸往上推進, 試圖奪回北部領土,可是台灣台中以北的地區總人口可是有將近1500萬人,那 些人現在到底都去哪裡了?我身處的這個小鄉村剩餘人口就已經不多了,北、中 部人往南部或東部移動,南部人也同樣往更南邊移動,這樣只會造成南部更加擁擠。 我相信老A的策略是對的,他說,大家都往南邊移動,那我們就繼續死 守在這裡,那些死人骨頭應該會再繼續往南走。 只要撐過那幾天就好了,他這麼說。 「哪有哪裡可以躲阿?同學,你還搞不清楚狀況嗎?」他把菸蒂丟到樓下的 水桶中,自從他們搜刮來一大票香菸後,他們就常聚集在窗邊抽菸,把菸蒂丟到 街上的水桶,就變成他們的每天的其中一像娛樂。他們一夥人聚集在窗邊說說笑 笑,就好像這兒就是他們長久以來的聚集地,完全不像是正面臨生死危機的樣 子。 「什麼?」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世界末日了啦!」他又點起一根菸。「躲的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不如好 好享受人生啦。看你們每天忙來忙去的,老A叫你站哨你就站哨,叫你去搶收 就搶收,連他要去跟別人交易也要帶你們去。你有看過那老頭做事嗎?不就是開 開車,指揮你們做這個做那個而已。你們要留在那裡是你們的決定,你們爽就好。 我要告訴你,世界末日了,做一些你這輩子從來都沒想過你勇氣做的事情比較實 在。」 「像是什麼?」 「像我們一樣啊,你以為我們以前都是些流氓小偷哦?我哦,國立大學生 啦。你看阿標,他還是高中跳級生,他花兩年就大學畢業了。我們以前敢這樣打 破別人家的門窗嗎?不敢嘛!可是現在,要是我們有人會偷車,我們早就開車把 這些房子撞一個又一個的大洞出來了。」 我們沒想這麼多,享受不享受的,人生不人生的。再者,我不認為恣意破壞 別人的家或者毀損政府公物是一件跟享受人生有關的事情。 我只希望這一切趕快過去,恢復到以前那樣的生活,我不認為我眼前這個人 跟我會有什麼不同。「你爸媽呢?」我忍不住這樣問了他,因為我想起我那稍早 跟我說情勢不太樂觀的父親。 「大概死了,我不知道。」他滿臉不在乎的說,又把他剛抽完的香菸朝街上 的水桶一丟。完全丟偏了。「別忘了,我跟你們一樣,都是在路上被警察抓上車 的,一開始我還有打電話給我的爸媽、鄰居,可是他們從來沒有接到電話過。」 我端詳他的表情,試圖想解讀他現在的心情到底是如何。這時我才發現在 現在這種狀況中,我已經算是非常幸運的了。那天我們嘲笑昂國,因為他說他死 都要走回台北去找回他的爸媽,我們都說他是長不大的孩子,要他堅強,跟他說 我們這群好兄弟會陪他。 事實上,即使昂國真的下定決心用盡一切方式要回台北找父母,我沒有把握 會答應他與他同行。我已經比他幸福太多了,我還可以跟我的爸媽一天通上好一 陣子的電話,同樣也比我眼前的這個男子幸福許多。 在這種惡劣的情況下,我還可以想像,腦中還會有一幅我跟父母重逢的畫面 – 在 夢裡,或者在電話中,還可以藉由他們的聲音想像他們現在的狀況。 我想起父親開著郵車的畫面 – 還有更小的時候他騎著由於公務摩托車在 街頭奔馳送信的畫面。小學三年級時,有一天我們上課的題目是「我的父親」。 那堂課要介紹父親的職業還有他在我們心目中的地位。我在黑板上歪歪斜斜 的畫了一台摩托車,還在後面畫了很多信。我跟大家說我的爸爸雖然沒有電子郵 件、簡訊那麼厲害,沒辦法在很短很短的時間內就讓你想寄給別人的東西送到他 的手裡。可是他每天 – 無論刮風下雨,他都會努力的把你想寫給別人的信安全 的送到對方手裡。很多老人都不一定上過學,認識字,他還會一字一句的把那些 信念給那些老人聽。雖然我們的手機還有電腦都可能比我的爸爸厲害,可是很多 人都不會用那些東西,所以都靠我爸爸來幫他們跟那些很久很久沒有見面的人聯絡。 雖然他不是超人,也不是總經理,可是他重視承諾,只要你交付給他的任 務,他一定會替你送達。 我一直記得那天的情景,有些人的說他的爸爸是大老闆,賺了很多很多錢; 也有人的爸爸是工人,力大無窮,可以把他舉起來;更有人說他的爸爸是警察, 總是保護全世界。每個人在自己心中,都有一個最棒的爸爸。 但他們的爸爸都沒有來,我的爸爸,那天穿著郵局的衣服,出現在課堂上。 他前一天跟我說,他會提早把信送完,然後穿著整平的郵局制服出現在我們 班上,但他不只做了這些。 他來到學校,帶給了我一個最大的驚喜,他還帶著一張、一張寫著祝福我 們每一位同學的卡片送去我們班裡。 「哇!這是寫給我的信嗎?」 「我們卡片的內容不一樣耶!」 「你爸爸怎麼會知道我的事情?」 「你爸爸說平常你都受我照顧耶。」 原來父親知道我那天上台報告的主題後,私底下跟母親討論該怎麼準備。 父親說,穿著漂亮的制服還不夠,既然他是郵差,那一定要還要背著郵差 包,把一張又一張的卡片或者信件送給我的每一個同學。母親說,送什麼信?父 親說,你總認識孩子的同學們吧,我就給他們每人一張卡片,妳就告訴我應該要 在卡片裡面寫什麼內容就好。 我的父親一直都不是個善言語的人,他也總是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他的情感。 他就是這麼默默著做著,好像理所當然似的,他一個又一個唸了每一個同學的名 字,一一把卡片送給他們。叔叔你好帥哦,他也只是靦腆的笑著。 傷腦筋,我好像把民眾的卡片放在郵差包裡了,他皺著眉頭跟我說。真是一個 迷糊的老爸,他跟老師、所有同學 – 當然還有我 - 告別後,又跳上摩托車離開 學校。 雖然過沒幾年,父親不再騎機車送信,改開郵車送包裹,但我卻一直忘不了, 那天他離開學校,穿著制服的背影。 結束晚間訓練的課程後,我們大概都還會有一整晚的自由時間可以做自己 想做的事情。有些人會跑到戰技訓練場去練棍劍,有的人則因為連日疲累,所以 早早就就寢。我則是來到華南戰士城後就不太好睡,縱使不再像之前一樣過著提 心吊膽的日子,然而每天夜裡躺在床上時都會不斷想著那些擾人的回憶 – 見著 一個又一個的朋友、夥伴從生命裡消失。到後來我乾脆走去走廊試圖讓自己放 空,直到確定自己累到可以一上床就睡著後,才敢就寢。 戰士城的訓練,原則上是很嚴謹的,對於軍人及武裝警察的訓練,又或是 長期駐軍在此地的軍警們,都有一套非常嚴格的規範,惟獨對於公民戰士的管理 特別寬鬆。尤其是訓練初期的高壓領導,已經讓很多「沒有決心的」學員紛紛退 出後,現在已經是受訓尾聲了,也幾乎抵定是這群人參加戰場訓練。教官說,政 府知道這並不是一份輕鬆的差事,只要你還沒正式進入公民戰場前,你隨時都可 以退出 – 但要承諾回到城市後不可以將戰士城還有種種的一切說出去。 無知就是最大的幸福,我們的領導是這麼說的。教官聳聳肩,他同樣認為 與其讓城市民眾知道太多,只會讓在城市生活的人民更加慌亂、恐慌。 城市的人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以前我在城市生活的時候,連什麼公民戰士 都不清楚,一直到那個剛搬進我們城市的醉漢,因為找不到工作,在街上叫喊說要 講一個關於公民戰士大戰數十個活屍的故事,才知道什麼叫做公民戰士。我們同 期一個跟我最要好的日本人這麼說。 那日本人名叫「西川信芥」,理論上舊中國地區是不可能出現日本人的。在 屍爆以後,日本是海島國家,若無法殲滅島內之活屍,僅能往亞洲陸地撤退。雖 然舊中國政府後來也提供救濟接收難民,但從中國東北一路遷徙到災情較嚴重的 華南地區?沒有人會這麼做!但他可不同。 屍爆時,西川已經大學畢業,父母在他求學階段就已經過世,剩下他跟她的 妹妹相依為命。西川的大學教授恰巧在他畢業前就陸續策劃在香港要組公司經 營,他畢業後就順理成章前往香港工作。西川那時剛才從日本搬往香港沒幾 天,中國就是在那時候爆發屍爆。他原本一句中文都不會說,但受政府庇護從香 港撤退回中國本土後,一直申請要往北部的中型城市居住,就這麼一路從華南往 華中、華北搬,試圖尋找他那失散的 – 同時也是唯一的親人妹妹。 運氣非常好,他在華北的某個中型城市遇到了他妹妹的同學。西川哦?她 兩年多前就搭飛機去中國找您了啊信芥哥,我還以為你們一直都在一起呢。原來 屍爆前幾天剛好也是信芥的生日。哥,看來今年我沒辦法幫你過生日了,傷腦筋 呢 - 他想起妹妹曾經那麼說,當時他不以為意。畢竟西川對生日這玩意而不太 在乎,因為他總在生日時想起他那早逝去的父母,西川爸媽都會在西川生日時想 出各種不同的驚喜。其實這也同樣是他妹妹早先一步悄悄搭飛機去香港的原因, 哥哥因為工作所以離開日本,這回可要給哥哥一個大驚喜,就像以前爸媽給西川 的一樣。但西川卻繞了大半個中國找尋妹妹的影子。 他又開始不斷向政府提出向南邊城市遷徙的申請,等到他再度回到了華南 地區,卻已經跟他的妹妹失散了四年多,而這四年,他幾乎都不在華南地區。 那我加入公民戰士吧?至少我可以自由的在城市活動,不用再等待繁複的 申請流程。西川跟我說,這就是他自願參加公民戰鬥的原因。 嘿,我們都要一起通過訓練哦!以後可以一起在外面活動,他這麼說。 在西川這幾年的不斷遷徙途中,他始終沒有任何真正的朋友。他活著的目的 是為了找尋失散的親人,這座城市不過是另外一座城市的墊腳石,所以他很少跟 人接觸,一直到加入公民戰鬥的訓練後,才真正有辦法敞開心胸去認識另外一個 人。 你是我這幾年的第一個朋友,他用他已經算是很標準的中文這麼說,但其實 他也是我這幾年唯一的朋友。 你想你妹妹還活著嗎?我第一次跟他見面時,曾經這麼沒禮貌的問他。你 覺得你還能再見到你的家人嗎,他這麼回問我。我說沒有把握,但總要試試。你 說錯了,你要說,我一定可以見到他們,就像我始終相信我妹妹還活著一樣。西 川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看著他走進寢室的背影,忽然想起了我的父親,還有他說 到一定會做到的那個背影。 (#04完 待續) 後記: 我有預感明天上班會很忙,所以就先來PO#4了 (其實是最近新進度不多 都在整理文章 想把明天的時間用在寫新的上面....) 所以不多廢話了~ 這回有溫馨喜劇的感覺 連「活屍」這兩個字都沒出現過 有夠心虛... -- 每個人都需要一個大灶,將自己的狗屁都丟進去燒 http://maktubyu.pixnet.net/blog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4.37.9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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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那山,那人,那狗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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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好電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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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第3段第2行~~應該是「不」清楚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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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呢~~~加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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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漢應該是在"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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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推文指正錯字! ※ 編輯: maktubyu 來自: 163.29.252.251 (04/16 0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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