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墮天使 下
「在成為不死族之前，我是大陸上備受尊崇的主要神祇之一，
掌管自然界中悠久的歷史與記憶。」別西卜懷念的瞇起眼睛。
「那時候...真的很好，大地欣欣向榮，
每天都有新生的生命參與歷史，也都有老去的生命成為記憶，
我們與世無爭，只求安和的在大地上留下生命的歷程。」
別西卜雙眼圓睜，暴出憤怒的紅光。「直到被冠上偽神的罪名！」
「紫色的狂雷破空而下，貫穿大地，蒸發了生靈們無辜的哀號。接著天使們大量進攻，
毫無理由的殘殺眼前無力防衛的一切，蹂躪我們的家園，踐踏我們的土地。」
「對不起...。」路西法窘迫的低聲道歉，其他墮天使們也低頭不語。
別西卜似乎沒有聽到，自顧自的繼續說著，語氣逐漸急促。
「我們盡力奮戰，卻依然不敵，只能帶著倖存的子民四處躲藏。
流亡之際，我想起遠古的一隻獸。那是歷史中極少數的意外。
牠有著生物的外表與本能，卻沒有生物的心，不畏傷痛，不懼死亡，
擁有接近無限的力量。渴求其他生命的滋養，本身卻沒有生命，
四處散播惡意與詛咒。恐懼慌亂的生靈們都稱呼牠為〝屍〞。」
別西卜的眼神透著恍惚，面容隨著話語越發猙獰。
「就連當時的各方神祇們合作都無法將其擊殺，
只能將牠封印在大地精華所生的琥珀之中，沉入地下水脈的最深處，
藉由大地的意志慢慢稀釋牠的力量。」
「於是我告別族人，獨自搜索埋藏在時間洪流中的記憶，找到封印屍的所在。
經過漫長時間的洗禮，原本包覆怪獸，龐大如山的琥珀精石，已經縮小有如雞蛋，
半透明的琥珀中隱約透出有如胚胎般的怪獸形影。
儘管退化至最原始的模樣，屍確依然清醒，用碩大黝黑的瞳仁注視著我，
顫抖著瘦弱的四肢，想要突破遠古的封印。」
別西卜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墮天使們，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然後我吃了牠。」
「我把虛弱無力的屍從琥珀中取出丟入口中，嚼碎冰冷滑溜的屍體，
吞下可以吸覆所有惡意與詛咒的屍核，於是我成了新的屍。
無數憎恨、痛苦、悔恨等負面情緒伴隨著死亡瞬間進入我的體內，
銷熔我的血肉，侵蝕我的骨髓，取代了我原有的內在。
但感謝大地的恩典，我竟然依舊保有神識，即使將日漸步入瘋狂。」
「成了屍的我無比強大，只要有負面情感與死亡的所在都是我的領土，
而在戰爭之中這兩項永遠不虞匱乏。只是當時勝利已屬於狂神，大地的子民所剩無幾，
我四處搜尋稀少的殘存者，只有少數願意接受我的意見，分享來自屍的力量成為不死族，
大部分都堅持以大地之民的身分迎接死亡，保有最後的榮耀。 在那四十天的大雨之後，
地面上已經沒有原生的生命，只剩下以詛咒為名，苟延殘喘，污穢骯髒，
墮落邪惡的我們，甘願忍受著無限折磨的孤寂與痛苦。」
別西卜深深吸了一口氣。
「而這一切僅僅是為了向上天復仇。」
「既然不死族如此強大，為何從未攻上天際？」路西法詢問別西卜。
「很簡單，凡有死亡之處皆為我族所屬，換句話說...。」
「凡無死亡之所皆非汝等能及！」路西法恍然大悟。
「沒錯。」別西卜微笑，饒有深意的看著路西法。
「只有一個地方不對，你應該用〝吾等〞而不是〝汝等〞。」
轉過身去，別西卜繼續帶領墮天使們前進。
「你們的前老闆不但惡劣還有潔癖，所有的戰爭都在我們的領土上發生，
就連天使的屍體也棄置在地面上，那個瘋子的家裡毫無死亡，我們無法進入，
直到我發現你們也有著對神的憎恨。」
「你們不受不死族的禁制，擁有進入天界的特權，只要你們願意，
可以回到天界引發死亡，那怕只是一條生命，也可以替我們打開進軍天界的康莊大道。」
別西卜停下腳步，推開粗糙難看的木門。
「歡迎光臨我們共有的家。」
不知不覺已到了不死族的大本營，墮天使們卻只感到意外與不解，
想像中戒備森嚴，怪石嶙峋的巨大堡壘群完全沒有看到，
眼前只有一間以木塊隨意排列組合而成的簡陋木屋，
從外面看來，大小只夠容納不到十人。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們的前老闆注重排場，我們走的是實用路線，請進。」
別西卜不著痕跡的催促著墮天使們進入。
屋內的空間完全違背邏輯，寬廣的方型大廳足夠讓上百人並肩而行，
地面上有著閃爍光芒的詭異符文與字畫，大廳四面各有數道殘破的木門，
熊熊烈焰不斷自木門扭曲的縫隙中冒出，偶而還能聽見夾雜痛苦與愉悅的呻吟。
「這裡是不死族首領們的住宅兼議事廳，那是我的房門，很可愛吧？」
別西卜指著其中一道木門，門上掛著一顆醜陋畸形的頭顱，依稀有著人類的特徵。
「那是我的門鈴。」別西卜眨眨眼睛，推開另一道門。「其他首領已經在等你們」
房間內部有著充足的照明，地板是堅硬的石材，暗灰色的牆壁卻不停蠕動起伏，
還佈滿了粗糙的縫線，似乎是由活物的組織所建造。
中央有張橢圓形的大型議事桌，已有兩個人型身影在座，卻一律壟罩著黑暗，
無法辨識面容。身後的影子不停扭曲變形，
有時像是張開巨翼的怪鳥，有時像是伸出利爪的野獸。
「夠了！我們必須表現出誠意，不要再隱藏面容。」別西卜的語氣有些不悅。
「誰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一個人型發聲，影子陡然膨脹。
「他們經過烈焰的篩選，若是不憎恨上帝早已化為灰燼。」別西卜不耐煩的說明。
「但是加百列...。」路西法不識相的開口，馬上被別西卜揮手打斷。
「那是她自己還不肯承認而已。」
別西卜看著其他兩位首領。「你們到底想不想復仇？」
「呿...。」剛剛說話的人型發出不屑的聲音，卻還是一起解去了身上的黑暗。
「我向你們介紹。」別西卜指著面帶怒氣，正不停從口鼻中噴出烈焰與濃煙，
筋肉糾結，體型壯碩，有著濃密紅色長髮與絡腮鬍的男人，明顯是剛剛表示異議的人型。
「那是破壞者亞巴頓，無底坑的使者，地獄的魔神。」
「哼！」亞巴頓轉過頭去。
別西卜稍微移動手腕，指向另一名面容秀麗，有著不輸給天使們美貌的清秀男子。
「黑暗之子彼列，地獄的煽動者，挑撥離間的專家。」
「喔！您太過獎了。」彼列愉悅的笑著。
「請就座吧，各位新夥伴。」別西卜走向自己的座位，也招呼墮天使們坐下。
「現在讓我們談談...。」
「等等！」亞巴頓粗魯打斷別西卜的發言。
「雖然你們很有名，真的很有名，我們都〝親身體驗〞過你們四個。」
亞巴頓猙獰的瞪著墮天使們，
兇狠的目光在墮天使之間巡梭，如同在打量獵物的猛獸。
「不過是不是也該禮貌性的自我介紹一下，
還是說你們那個變態老爸一向不注重家教？」
「亞巴頓！」別西卜高聲制止。
「沒關係。」路西法開口。「我們確實做過那些事。」
路西法毫不畏懼的看著亞巴頓的雙眼。
「吾乃路西法，曾以完美為名號，上帝的前任右手，舊職熾天使，現任墮天使之首。」
「我是薩麥爾。」另一名天使開口。
「曾任掌管醫藥與生命的熾天使，現為掌控劇毒與死亡的墮落天使。」
「吾名乃阿茲勒斯。」第三名天使起身。
「前任看守天使總指揮官，原為熾天使，現職墮天使。」
「很好！」別西卜輕輕鼓掌。「我們很需要能帶兵上前線作戰的將軍。」
最後一位天使起身開口。
「莫斯提瑪，原階級為智天使，前任看守天使副指揮官，
阿茲勒斯長官的副手，追隨長官加入墮天使。」
「哈哈！連軍師都跟來了咧！」彼列忍不住笑了出來，亞巴頓仍是一臉的不屑。
「現在總可以進入主題了吧？」別西卜疲倦的按著太陽穴。
「我希望不要再有無意義的事打斷會議進行。」
亞巴頓不置可否，彼列則是雙手抱胸，舒服的後仰，
讓身體陷入柔軟的椅背中，墮天使們則習慣性的保持著嚴肅。
「正如亞巴頓所說，我們很清楚四位的能力，也需要各位的協助，
所以願意將不死族珍貴的力量分給你們，協助你們轉生。事實上，
我們還計劃將統領權與各位分享，與各位一起治理所有的不死族，
成為地獄的七位君主，共同使用撒旦這個通稱。」
「前提是你們真的有用！」亞巴頓將粗壯的雙腿翹到桌上。
「哈哈！別見怪。」彼列將手肘抵在桌上，雙手十指交扣頂住下巴，歪著腦袋說話。
「我們一向都是這麼隨性，不像你們老是一板一眼，
如果願意的話各位也可以輕鬆一點，不用老是挺直著腰桿，看起來怪彆扭的。」
「這就是我希望各位能協助領導的原因。」別西卜無奈的說。
「亞巴頓太衝動，彼列太輕慢，我則是過於嚴謹，再加上我們習慣自由，
縱使是身為神祇的時候，也從未正式的領導過子民，
這也成為我們戰敗的原因之一，我們需要擁有統領技巧的首領。」
路西法點點頭。「我們願意協助各位對天父發起抗爭，
但是請各位答應盡力降低對天使們的傷害。」
「狗改不了吃屎！」亞巴頓猛力一拍桌子。
「我就知道他們不忠心，還想著自己的老朋友！」
「這有困難。」別西卜皺著眉頭。「一但開戰，傷亡在所難免，
我們不可能為了顧及天使的安全，而讓自己的部隊陷入危機。」
「你終於說了句能聽的話。」亞巴頓斜眼看著別西卜。
「但是我們可以給一點時間。」別西卜完全不理會亞巴頓的諷刺。
「我們可以讓你們回天一次，在引發死亡之前先進行情報的搜集與發送，
順便說服有意的天使加入我們，只是這太危險，所以只能讓你們之中的某一個去。」
路西法考慮了一會，點頭答應。「好！我去！」
「別急著出鋒頭阿。」彼列開口。
「其他的天使大人咧？也發表點意見嘛！我們是很民主的，大家都有發言權，
不像你們前老闆喜歡搞獨裁專制，集思廣益很不錯阿！」
「對，你們不用再這麼拘謹。」路西法對其他墮天使說道。
「現在開始忘卻以往的階級與規矩，我們四個一律平等，有話就說。」
「最討厭你們那副官腔官樣...。」亞巴頓碎碎念著。
三位天使們互相交流意見，接著由阿茲勒斯發表結論。
「我們都同意由路西法大人執行任務。」
「是路西法，不是路西法大人。」路西法開口糾正。
「是的，路西法，路西法大人。」阿茲勒斯恭敬的回答。
「嘎哈哈哈哈...。」彼列抱著肚子大笑，差點摔下椅子，亞巴頓一臉無奈的翻著白眼，
用大手一拍額頭，就連別西卜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揚，墮天使們則無法理解對方的反應。
「算了，遲早會習慣的。」 別西卜強壓下不爭氣的嘴角，試著讓會議繼續進行。
「那麼接下來就是細節的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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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麗的詩歌是最絕望的詩歌 有些不朽篇章是純粹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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