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問君 城隍之一

看板marvel作者 (角落正在成長茁壯的香菇)時間12年前 (2011/12/24 21:50), 編輯推噓3(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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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外的天氣不是很好,細雨一絲一絲連綿不絕,陰霾的天氣讓人心情也跟著陰霾起來。姜 羽暉掛在牆上,伸手接過不斷下落的雨滴。就算飄著雨操場上還是有男生不管不顧,頂著 壞天氣也要在短短的下課十分鐘爽快打球。 「啊!年輕真好。」姜羽暉感慨。 「你是有多老啊!」鄭千遙巴了姜羽暉的頭,然後看往樓下的操場,「十多度的天氣,還 下著雨,那些男生這樣打球不怕感冒啊!」 「對吧。」姜羽暉附和,「所以我說我老了。年輕人有精神真是好啊!」 「……」鄭千遙決定無視姜羽暉的喊老,繼續眺望下面的同學揮灑青春,雖然她們現在的 行為確實就像是喝茶聊天氣的老人家。下面的男同學打得正激烈,只見她們班的體育股長 持球切入禁區,姿勢帥氣地帶球上籃。鄭千遙發出一聲讚賞——不愧是他們班的體育股長 ,球季果然精湛——隨即被球場邊上的一位同學引走目光。 像是被場上青春活潑(鄭千遙發現自己用這個形容詞時不由得囧了一下,還真是被姜羽暉 喊老給影響了)的青少年們吸引了注意力,那位同學頂著一把深綠色的雨傘,頂著糟糕的 天氣,靜靜得立在球場邊緣看著場上的男孩們在球場上奔馳。雨傘遮掩了他的身體,卻沒 完全掩蓋傘下的一個黑色物體。 鄭千遙用力地盯著那團影子一會,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那東西像是一個蜷成一團的人形 頸枕黏在那位同學身上。她拍拍姜羽暉的手肘,有請專人指教,手指往球場邊緣的人影比 去,「姜羽暉,你看。」 「嗯?」姜羽暉順著鄭千遙比的方向看過去,但是什麼都沒有看到,「什麼?」 「那邊有一團……嗯,看起來不像是人的東西,在球場旁邊、那頂深綠色的傘下面,依附 在那位同學身上。」 「咦?應該是附近的鬼魂無聊趴在人家身上吧,玩盡興了應該就會飄走了。」姜羽暉隨便 說,視線很快找到球場邊緣的深綠色雨傘。那團黑黑的東西並不顯眼,乍看之下還真的像 是雨傘的陰影。姜羽暉看著那團東西一會,原本懶散的神情收拾的一乾二淨,取而代之的 是凝重而起的深沈。 在平和高中也唸了一年半的書,學校有幾隻鬼她都一清二楚,沒道理看到不認識的鬼魂在 這裡飄盪,除非是從外面招惹進學校。 「阿季。」她叫道。 「什麼事啊姜大人?」被姜羽暉稱為阿季的男鬼聽見自己的名字,立馬從教室內飄出來, 乖巧得停在姜羽暉身側。 「學校附近,」姜羽暉伸手比向球場旁邊唯一的非人物品,「有那個玩意兒嗎?」 阿季往下打量姜羽暉比的東西,隨即鄭重得對姜羽暉說,「不。那個東西我從來沒看過。 我能肯定,他不是附近的傢伙。」 姜羽暉又看了那東西一會。此時此刻,那玩意正安安份份黏在那位同學的肩上,一點反應 也沒有。 「我要下去看清楚那是什麼東西。」姜羽暉說。 鄭千遙看了看手錶,再過不到一分鐘就要打上課鈴了,「要我幫你跟老師說嗎?」 「幫我說我還在廁所。」姜羽暉留下一句話,人就跑到走廊盡頭和其他學生等電梯了。阿 季愣愣地看她進電梯後才大叫: 「啊!姜大人您居然搭電梯!是要小的先下去等你嗎?」 可惜姜羽暉和一群同學已經進了電梯,什麼也沒聽到。阿季只能飄下樓,一邊盯著來路不 明的東西,一邊等著姜羽暉從電梯出來。 似乎察覺到他的視線,阿季發覺那團東西在男孩身上蠕動一會,將頭顱的那一側轉到面對 他的角度。意識到這裡,他打了個冷顫。 那團東西、那團姜羽暉都不確定的東西,居然在打量他!幸好電梯門開了,擠在狹小空間 的人們魚貫而出,姜羽暉走到他身側,發覺他的不對勁。她按住阿季的肩膀,那一瞬間, 阿季感到心安。 他趕緊問,「您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姜羽暉說,上課鐘正好響起,聽聞鐘聲的同學紛紛加快他們的腳步回往教室 ,唯獨球場上的男孩們仍在廝殺,不肯離開球場半步,「先確認它是什麼東西好了。等他 們回到教學大樓再說,我不想去外邊淋雨。」 阿季張開口,囁嚅了一會,最後抖著嗓音,「姜大人。」 「嗯?」 「我覺得那團東西在看我。」 「嗯。」姜羽暉沒把手放開,仍是放在阿季的肩上,以放在欄杆上的一個角度——這樣其 他人才不會覺得奇怪,「不用害怕,他沒辦法拿你怎樣。」 阿季瞬間有些愣神。一隻鬼被一個人類安慰不用害怕角色根本就顛倒了!他忽然不知道自 己該高興自己得到姜羽暉隱含在其中的保護之意,還是該難過自己學藝不精,簡簡單單就 被路邊的一隻鬼(應該是吧?)給威嚇了。 「嗶嗶——!」司令台上頭突然冒出哨聲。姜羽暉抬頭一看,教官終於出來趕人回去上課 了。她側了側身子,藉由柱子來遮掩自己,視線仍然追著那位男同學不放,「那邊的同學 !你們再外面打什麼球!還不趕快回去上課!」 球場上的青少年頓時鳥獸四散,包括自始自終都在場邊看球的那位同學。他撐著傘,小跑 步跟上幾位打籃球的同學,可能是同一班的,姜羽暉想。他們跑進隔壁的教學大樓,喧嘩 聲沿著走廊傳來,在寂靜的校園裡迴盪。那個人收了那把深綠色的傘,姜羽暉這才看清那 是一位清秀的男同學,而他身上的人形頸枕沒了雨傘的遮掩,更加顯眼。 體育股長率領幾位男同學匆忙跑回自家教室所在的教學大樓,意料之外地撞見若有所思的 姜羽暉都是一陣錯愕:她在一樓的走廊徘徊,沒有回教室的意思。他不由得問,「姜羽暉 ,你還不回教室?」 「嗯,我等一下就回去。」她望著遠方的男孩,末了加一句,「剛剛和你們打球那些人是 哪一班的?」 「喔。」體育股長應聲,「學弟班的,一年……十幾班我忘了。」 「嗯嗯。」姜羽暉了然的應聲,隨即抬步就走,「謝啦。」 「你不會看上學弟了吧?」體育股長在後邊問。他想不透姜羽暉遲遲不肯回教室是為了什 麼原因,或許和那邊的學弟有關,所以她才不移開視線,打算尾隨學弟到他們班教室? 「不是。」姜羽暉說,「我只是對其中一個人有點意思。」 「那還不是一樣。」體育股長樂呵呵地靠近姜羽暉,其他人也跟著起鬨,「需不需要我們 幫忙衝啊姜羽暉?」 「不了。」姜羽暉直接了當的拒絕,她對學弟的興趣僅限於他身上不明的東西,而不是要 和學弟有任何關係,倒是在她身側的阿季沉默了,姜羽暉和她同學的對話在他的腦袋裡跟 個漩渦一樣的轉轉轉。如果,他想,如果姜羽暉有個男朋友的話,究竟會是什麼樣子? 阿季承認,他缺乏這方面的想像力,他光是想到姜羽暉有個男朋友就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如果是他成天跟在姜羽暉身邊討好人家還比較好想像。想到這裡,阿季不再想了,有了上 次的經驗,他不想任憑自己的想像力暴走,成就另一段不可告人的幻想。 體育股長和其他人對姜羽暉發出一些曖昧的聲音,嘈嘈嚷嚷的上樓了,放著姜羽暉去做她 想做的事。姜羽暉跟在那群學弟身後,驀然間,那團東西身上冒出火光,就著盤踞的姿勢 燒了起來。 「姜、姜大人!這——!」 阿季驚愕到說不出話來。他當鬼當了好幾十年,頭一次看到鬼可以這樣燒的,更何況那玩 意兒還是在一個人的身上燒起來,火花卻沒有落到男孩的身上。姜羽暉停下腳步。那團人 形頸枕呲牙列嘴地慘叫,在那個人類身上扭動掙扎,哀號聲悽慘不絕。然後,就像什麼都 不曾發生過一般,那團東西在慘叫中被火燒光了,餘下片片灰燼在風中消散,連善後都不 用,省時省力省麻煩。 姜羽暉朝學校之外的方向看了一眼,阿季不斷地在她旁邊碎碎唸「姜大人,您怎麼一直往 那邊看呢?那邊什麼都沒有啊還有為什麼那個東西『轟!』一聲著火就燒沒了——」統統 被姜羽暉當耳邊風。她一直看向校外,很明顯的,外邊有人,用強硬的手法處理掉學弟背 上的東西。 「姜大人,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噓。」姜羽暉把食指抵在唇上,示意阿季安靜,「注意學校外面。」 阿季學姜羽暉的模樣,凝神注意學校外邊到底有什麼,可他什麼都沒感應到,「外面到底 有什麼?」 「沒察覺到就算了。」姜羽暉收回視線,「反正不重要。有人出手滅掉那個來路不明的東 西。」 「誰?是誰一出手就是火燒?」阿季連珠砲得問,「誰那麼強悍能在姜大人面前瞬間銷毀 姜大人您還摸不清底細的東西?」 將近一年的相處,姜羽暉在阿季眼裡是偉大不可超越的存在,而現在,有人在他們家偉大 而且不容逆反的姜羽暉面前解決有待觀察的東西,無論從哪個層面來說,都是一件大事, 一件他覺得不可思議的事,畢竟姜羽暉是他鬼生見過道行最高的人。 他還在那邊糾結,那廂姜羽暉又看了看學弟的背上——那裡什麼東西都沒有,本該殘留的 晦氣也被燒得乾乾淨淨——便轉身,朝阿季招招手。 「姜大人?」 「沒我們的事了。走,回去上課。」 ※※※ 放學鐘響不久,姜羽暉的東西早就收拾完畢,位置佔盡地利靠近後門的她早早收拾完,站 在走廊上頭等待鄭千遙走出教室。阿季飄在鄭千遙身側,哇啦啦的告訴鄭千遙他們剛剛看 到的事。他說得繪聲繪影,那一把火被他說的像是森林大火一樣宏偉,瞬間爆發瞬間熄滅 ,讓鄭千遙同樣對插手干預這件事的人感到好奇。 姜羽暉懶得糾正阿季的危言聳聽。某種層次上來說,這種危言聳聽是件好事。 她看向教學大樓之外下得纏綿悱惻的雨。鋒面下來的天氣就是這樣,陰冷潮濕,令人不耐 ,遇上連綿不斷的鋒面,一連下一兩個禮拜的雨都有可能。幸好他們的城市沒什麼風,否 則濕氣與冷風夾擊,寒意會更為刺骨。 平和高中和多數學校比起來,校地小的悽慘。阿季嘩啦啦說完也沒花上多久時間,他們已 經走出校門口,在十字路口等待對街的小紅人倒數。鄭千遙看著倒數的數字跳了幾跳,心 中釐清幾個問題開始發問,「那個東西是誰出手消滅的?」 「那個啊。」姜羽暉想了一下,「有大人出手收拾掉了。」 「大人?」阿季聽到姜羽暉用了位階上的稱呼,內心可疑惑了。至今他只聽聞姜羽暉稱呼 他們家太子爺為元帥大人,聽她叫人的語氣,諒是不得不如此稱呼人家。他把臉貼到姜羽 暉面前,問道,「姜大人,您的意思是對方頗有來頭?」 「人家是城隍,當然該稱呼人家為大人。」姜羽暉撥開阿季,讓他不要擋在她的前方。人 群裡移動困難,陸陸續續有人排在他們後面等待紅綠燈,難保她被人蹭到擠到一個趔趄、 不小心穿越阿季,身上的東西對阿季多少造成一些傷害,「城隍出巡,把路上見到的髒東 西用火燒掉了。」 「城隍爺?」阿季驚呼。當時姜羽暉一直看向一樓課室的牆壁,他還以為那邊有什麼東西 吸引姜羽暉的注意,原來是城隍親臨,「那您怎麼一直看向人事室的牆壁?」 「因為城隍在那個方向。當然不在校內,在校外。對方一路很隱蔽,但是施法時留下的痕 跡沒有刻意抹除,所以我能夠知道城隍在我們學校附近。或許這不是正式的出巡也不一定 。」 城隍出巡的話題很快在阿季和鄭千遙之間展開:城隍廟是在阿季死後才有的,窮盡阿季人 生和鬼生也只有做鬼時遠遠看過城隍出巡的隊伍,鄭千遙更慘,平時都是學校家裡兩點一 線,假日不是在家睡覺就是出門補習,偶爾跟姜羽暉出門逛街,理所當然和城隍出巡沒有 交集,當然,更不知道城隍爺是在什麼日子出巡。姜羽暉聽著他們的對話,眼睛看著對面 的紅綠燈,直到小紅人轉成小綠人奔跑了才對隔壁兩位招呼: 「唷呼,兩位,綠燈了。」 堵在路口的人群頓時突破人行道,往對街流動。姜羽暉抬手,將傘拿得高一些,避免自己 的雨傘和他人的雨傘相撞。 先前穿越操場時,她踩了不少灘的積水,鞋子已經濕了,她不想讓別人雨傘上盛接的水流 因為撞擊落到她的身上,擴大自己身上的災情。濕冷黏膩的襪子令姜羽暉感到不舒服,只 想儘快突破人群回家,脫掉鞋襪,換套乾爽的衣服。 阿季是一路從教室倒著飄出來——跟他一起飄盪的還有學生的喧鬧聲——自然把姜羽暉臉 上表情瞧個仔細:她的表情沒說多好,眉間時不時蹙攏又鬆開。他猶豫一會,開口問道, 「怎麼了嗎?姜大人您想到什麼?」 「嗯?沒事。」姜羽暉馬上從她的思緒回過神來,「喔,對。說起來,我從小到大都沒去 過城隍廟拜拜耶。」她略略歪頭,食指撐腮,提起的事情震驚了身旁的一人一鬼。 「羽暉你沒去城隍廟拜拜過?」 「姜大人您沒拜過城隍?」 「我們家平常時候都拜太子爺,當然其他的也會拜,地基主土地公還有其他神明都有拜, 奇怪,怎麼唯獨城隍爺沒拜過?」姜羽暉扳著手指數著幾位神祇,隨即疑惑了。不過她的 疑惑並沒有維持多久,「……不過沒拜也好。」後面那句說得極其小聲,話一脫口便湮滅 在嘈嚷的聲音中。 「什麼?」阿季沒聽清,鄭千遙亦扭過頭,略帶疑問地望著她。 「沒有。」姜羽暉擺擺手,往前一指,「千遙,你的車來了。」 鄭千遙回過頭,看見自己要等的公車真的來了,「掰掰!」 她匆匆朝姜羽暉和阿季揮手,轉眼間擠過堵塞的人群,跑到幾十公尺之遙的公車站牌,和 一群學生揚手招呼公車。 姜羽暉嘆口氣,望向雨傘之外顏色漸沉的天空,「真不知道還要下多久的雨。」 ※※※ 下著細雨的天氣讓大多數人情願開車。車流量一多,交通當然打結,公車卡在車流裡,一 路走走停停,經過各個學校站牌又接了不少學生,搭載的乘客多到連車門都有學生扛著書 包相互擠來擠去。 公車裡開著空調,體味汗味和雨水的味道混雜了一整車,間或有人帶著味道重的食物(像 是雞排)上車,車裡的味道又更悲劇了。沒座位的學生頂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不但要一手 握扶手,一手拎著雨傘,沿著雨傘滑下的水滴又被學生反覆踩踏,讓公車走道不但濕滑而 且髒亂。姜羽暉沉默了一路,忍受比平時多十幾分的路程。 終於聽到公車廣播自家站牌,姜羽暉艱辛地從公車後方一路擠出重圍,擠到司機旁邊等待 下車。 車子緩緩靠向路肩,放人下車再緩緩開走。狼狽得跳下公車,姜羽暉深吸口氣——車外的 空氣親新自然令人痛哭流涕想要讚頌它的美好,不像車內五味雜陳到令人崩潰的程度—— 撐開傘,疲倦地等待紅綠燈。阿季知趣地在一旁倒數對面的小紅人,不找姜羽暉搭話。 搖搖晃晃走回自己家診所,或許是下雨天的關係,沒什麼病人有意願出門看診,診所難得 沒有延誤晚餐的歇息時間。她一進門就聽見二樓神明廳響起一串乒乒乓乓的聲音,然後有 個人氣急敗壞地哀號:「你們怎麼可以這樣!」 那聲音姜羽暉很熟,她記得她不久前才把聲音的主人打發去土地公廟找自己的身體而已, 現在有精神在她家鬧騰,看樣子是身體找到了?姜羽暉扶額,這什麼天氣招來什麼事。 「樓上聽起來有事。」已經把姜家當成自己家的阿季下了顯而易見的判斷。 「不是我們不講理,」又一個聲音橫亙而出,講話的是姜天佑,「而是城隍爺要我們做的 事我們無能為力。」 走到樓梯口的姜羽暉停下腳步。牽扯到城隍,通常代表事情有一定程度的麻煩。姜羽暉不 由得開始思考,城隍爺是有什麼事需要姜家幫忙?這座島雖然不大,有能力的乩童道士靈 媒通靈者還是什麼奇奇怪怪稱呼的人一定有不少,這座城市絕對不只他們姜家一家在幹傳 統民間信仰的事,但是,為什麼這回城隍爺指定的是他們姜家? 「……城隍?」阿季喃喃,隨即轉頭對姜羽暉說,「姜大人,難不成老爺說的城隍是我們 今日討論的那位城隍?」 阿季平日諂媚姜羽暉慣了,在姜羽暉面前對姜天佑的稱呼自然變成老爺,姜有為則是老太 爺。姜羽暉也由著他不三不四的亂叫,當然知道他指的是姜天佑。 「是。」姜羽暉說,「我們T市,和周圍環繞的城市,或者廣泛一點可以說是全島,都是 這位城隍的轄區範圍。」 阿季咋舌,「怎麼管那麼多?」 「他是都城隍,全島位階最高的城隍,當然管的最多。」姜羽暉拍拍阿季的頭,「繼續在 這裡聽也不是辦法,而且,我想換掉這身衣服,我們還是上樓吧。」 樓上的聲音依舊吵吵鬧鬧。姜羽暉步上階梯,衝神明廳裡的兩人一鬼說道,「我回來了。 」 「姜羽暉!」血頭看到踏進門的姜羽暉整個很開心,咚咚咚從桌上蹦下一路跳到她腳邊, 「姜羽暉你終於回來了!我跟你說!你爸跟你爺爺超難搞的!」 「……」 姜羽暉望天。就算血頭是一隻鬼,對她老爸爺爺有意見也不帶這樣的吧?難怪她爺爺一副 要把那顆頭拍下地府的氣勢。 「爸,爺爺,你們到底在吵什麼?我在樓下就聽得到你們的聲音。」 血頭聽見姜羽暉要做評判,不顧姜天佑與姜有為的臉色,當著兩人的面告狀起來,「姜羽 暉!姜羽暉姜羽暉!你聽我說!你爸爸跟你爺爺超過份的!」 姜羽暉按下一跳一跳的太陽穴,「閉嘴。」她對血頭喝道,「你現在在我家。」 言下之意就是血頭沒有對姜家主人沒大沒小的權利。「呃……」血頭被姜羽暉一兇,說話 頓時沒了底氣,「總之……」 「算了,你繼續閉嘴,我上樓先換一下衣服,剛從外面回來,淋得濕答答超不舒服。等我 下樓你再慢慢講。」 「……」他是不是下去投胎比較快?省得繼續再跟姜家人耗下去,事情都沒著落。 既然姜羽暉都這麼說,姜天佑和姜有為收了他們和血頭爭執的架式,等姜羽暉下來對事情 進行瞭解。他們佔據客廳兩頭,儼然和神明廳裡的血頭相互抗衡。 血頭自討沒趣,目光改往被姜羽暉帶進神明廳裡的阿季身上盤桓。他逗留菜市場那麼多年 ,可以說是看姜羽暉長大的,幼稚園被媽媽帶去買菜的姜羽暉、國小放學跟媽媽一起來買 菜的姜羽暉、國中幫媽媽買菜的姜羽暉,無不在他腦海裡有深深印象,如今看到姜羽暉帶 著一隻鬼回家自然有點不是滋味。 「你誰啊?」他咚咚咚跳到阿季面前,把頭往上一滾,從上到下將阿季打量一遍,「我頭 一次看到姜羽暉把鬼帶在身邊。」 「……你不是鬼嗎?怎麼不用飄的?」阿季打從一進門看到血頭在地上滾就很疑惑,對方 又主動跟他搭訕,理所當然的就問了。 「……」被嗆的血頭忿忿的滾到阿季對面,不爽地在地上彈了幾下才飄起來,悶悶地說, 「我忘了!」 有鬼會忘記自己會飄的嗎?阿季納悶。他們尷尬的沉默維持不久,姜羽暉便穿著家居服踏 階而下,手裡還捧杯冒煙的熱茶。 「說吧,城隍爺要我們做什麼事?」她拉過一邊的椅子坐下,愜意地啜飲手裡的熱飲,「 不,等等,你把我那天給你符咒、要你去找土地之後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我。」 阿季飄到她的身邊,乖巧地表現一隻聽話的鬼該有的行為舉止。血頭朝他吹鬍子瞪眼睛一 會,頂不住姜羽暉催促的視線開始說事。他清清喉嚨,將事情前後娓娓道來。 那一天,他被姜羽暉貼符以後,刻不容緩地進了這片地域的土地廟。有鬼能踏進土地公廟 的廟界,這可把全廟上下的人嚇壞了,追捕血頭的同時無不把土地公廟鬧的雞飛狗跳。好 不容易,終於有人逮住四處逃竄的血頭,這才發現這隻鬼頭上被人貼了符,就是那張符讓 這隻鬼能踏進土地公廟的廟界。 「這是什麼符?」土地貼在血頭面前,充滿研究精神地發出疑問。 結果土地公廟上上下下反倒研究起那張符,血頭就這樣,被眾人捧在手裡傳閱,眾目睽睽 之下被所有人給遺忘了。有所訴求的血頭在轉暈前發現這樣下去不行,土地公廟的眾人研 究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就要先吐了——雖然他很懷疑自己能吐出什麼東西。於是,他出聲 阻止那些人對於符咒的研究: 「那個,土地大人,我能告訴您這是誰貼的符。能不能請您們先把我放下?」 「咦?」研究得正起勁的土地被這聲音叫得回神,一看不得了,他們對於不知名的符咒太 過熱衷,在他們手裡轉悠的倒楣鬼根本要暈了。他咳了幾聲,蒼老的聲音開口,「諸位, 小兄弟快暈在你們手裡了!」 眾人這才想起他們是捧著一顆血頭在傳閱,而那倒楣的鬼在他們手中估計要不行了。帶頭 的那位老頭杵在一旁事不關己的模樣,蹭到血頭面前,半點歉意也無地問,「小兄弟,寫 下這張符的人究竟是何方人士?老朽不曾看過這種系統的道法。」 開玩笑!要是先告訴他們寫下這張符籙的人是姜羽暉,天知道他們把他忘到爪哇國去還是 非洲哪個不知名的小部落,他的事都不用辦了!血頭深吸口氣,提振點精神,眼前這些人 根本惹不得,到時候再去哭給姜羽暉聽算了。 「在下是永康市場裡的鬼魂,當年因為糾紛被人分屍,剩下一顆頭在市場裡徘徊,百年來 想找尋自己的身體卻苦無對策。這幾日在下依舊在永康市場閒晃,一位高人經過市場,把 在下拎去詢問怎麼不去投胎。在下將原委全數告知,那位高人聽了二話不說,予我這張符 籙,要我過來請土地幫忙查詢。」 他故意把姜羽暉說得很玄,藉此吸引土地的注意。很明顯的,土地對姜羽暉的符咒有興趣 。如果土地想找姜羽暉搭訕,血頭盤算,那麼土地勢必會替他找到身體。 土地推推鼻樑上的老花眼鏡,「聽來小兄弟是在老朽的轄區被殺害的?」 「是的。」血頭應答。 土地沉吟一會,然後開口,「小兄弟啊,你要不要考慮去向城隍訴冤?」 「……向城隍訴冤?」血頭喃喃複述。 「對,這事兒應該要找城隍辦。」土地進到廟內,不知道在翻找什麼,弄出窸窸窣窣的聲 響,隨後拿著一本又厚又重、破破爛爛的書籍出來,「諾,這書紀錄了老朽轄區內自有人 煙以來各色各樣不曾被招領的遺失物。有手指、斷腿、內臟、墓碑,還有各式各樣小兄弟 你不曾想見的東西。這些東西都年代久遠,失主到底是投胎、魂飛破散,還是搬到老朽轄 區之外的地方定居——誰知道是在人間、地府還是天庭——老朽也不得而知。就算失主還 在人間,出了老朽的轄區,始終不來認領他們的失物,老朽這本書的厚度只有日益增加的 份。」 血頭光聽土地的說詞就感到絕望,他能在那本書裡找到自己身體的紀錄才怪!就算有類似 的紀錄,他的身體遺失太久,也不曉得憑藉紀錄找到的屍體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身體。 「小兄弟既然是被殺死的,去找城隍爺申冤,讓城隍爺調閱生死簿,查查那些對小兄弟不 利的人最後究竟把小兄弟的身體丟到哪兒去,害得小兄弟無法投胎,城隍爺將會為你審案 ,這不是一舉數得?」 事情的發展遠超出他原先的料想,土地的提案又聽起來又是一盞明燈,血頭暈呼呼地想了 一會,深深覺得土地說的不為是一種好辦法。心動不如馬上行動,城隍廟除了沐休之外, 假日也是有上班的。幸好除了人間之外,其餘兩界上班仍舊沿用古制,早點把事情解決省 得他一直掛念他的身體。 心念已定,血頭朝廟門方向一滾,「……好。多謝土地告知,在下在此告辭。」 「且慢!」 聞聲血頭聽話地站住。土地瞬間切到血頭面前,食指拇指捏著那張符,樂呵呵地賊笑道, 「小兄弟還未告訴老朽這符咒究竟是何人所寫。」 血頭心裡切一聲,腹誹土地有必要對一張符咒那麼堅持,他隨便找姜羽暉要都有一疊,但 他面上仍是老實地對土地說道,「那位高人姓姜,名羽暉。」 「姜家、姜天佑的女兒?」土地吃驚地說出姜天佑的名字,手上的動作又快又狠,『啪! 』的一聲撕下貼再血頭額前的符咒。血頭慘叫一聲,立馬被土地廟的結界送出廟外。 他就這樣離了土地廟,改去城隍廟申冤。只是城隍廟那裡,城隍爺又是一副不靠譜的模樣 ,血頭深深覺得,犯不著到媒體喊得兇猛可怕的二零壹二,這世界已經要滅亡了! 「我個人傾向沒有壓力地聽取冤魂申冤。」城隍爺一邊替他倒茶,一邊熱情地招呼,「諾 ,試試,這可是託人在酆都替我弄來的忘年春,沒一點門路可是喝不到的,今年過來我這 喊冤的鬼就你最有福氣!這島離酆都可遠了,若不是對方順路,他還不想替我送來。」 有鬼申冤是這樣和城隍爺喝茶聊天嗑瓜子的嗎?何況他沒手,都城隍的師爺頂著一張溫和 的笑容,溫柔體貼地喂他喫茶。喔、對,都城隍的師爺是位桃樹妖,他沒親自動手,是用 自己的枝條動手! 血頭光看那枝條就飽了,茶沒品到、瓜子沒嗑到、師爺的容貌也沒欣賞到——妖通常擁有 遠比人類出色的外表,當然,也是有長得粗獷大方又耐看的妖,這類長相的妖也不算少, 但都城隍的師爺顯然屬於前者,用一笑傾心形容也不為過——只是顫巍巍地看著那些桃樹 枝在他面前交錯,勤快地替他們兩位剝開心果。 即便早已對都城隍的師爺有所耳聞,看到對方遠比自己來的高的道行(天知道人家修行多 久了!)又是另一回事。血頭當鬼這麼久,沒做過任何正經的修煉,見到遠比自己強大的 妖魔鬼怪當然有繞路走的基本認知。 他臉部的肌肉繃得死緊,僵硬地看著城隍他老人家,希望他大爺行行好能看出點端倪。只 是城隍似乎沒意識到他的惶恐,瓜子、開心果砸吧砸吧吃得開心,吃個半飽之後,方舒爽 地往椅背一靠,「姓名?」 突然被城隍帶入正題,血頭卡殼了半會,這才急急忙忙回答,「小、小的名叫陳成。」 「祖籍?」 「浙江。」 桃妖聞言入內吩咐一番,很快的,一本生死簿便交來城隍爺手上,城隍爺好整以暇地翻閱 。 一想到自己的生平化為文字被城隍爺審閱,原本盤踞心頭的害怕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來勢 洶洶的羞恥心,剎那將血頭給滅頂。 他雖然活不過三十載,人生在世幹的蠢事也不少,就算別人看了不在意,但是,就是那個 但是,他就是過不了自己那一關,想來就不想面對當年曾經蠢蠢的自己。 月色遍撒在庭院裡,間或陣陣翻書聲穿插其中,一頁又一頁,凸顯城隍府後院的安謐。很 快地,城隍低吟出聲,「嗯……」 那道聲音將血頭從無邊無盡的羞恥之中解放出來——他的人生回憶才重播到八歲那年尿床 被母親發現,想嫁禍給弟弟不成反被打。血頭以為城隍有什麼頭緒,就見他側過頭,對桃 妖叮囑一番,桃妖便喚來鬼差吩咐一會,要不了多久,幾本生死簿又遞交到都城隍手中。 那一番舉動令血頭提心吊膽,想不出自己的死還能牽扯出什麼事。當年他的死因很簡單, 因為他向另外一個地區來的青年挑釁,最後在途經一片未開發的荒野之中被埋伏的他們亂 刀砍死。他只記得他的仇家拿著開山刀朝他的頸部一剁,再然後,他什麼事就不記得了。 「這事不好辦。這樣吧,」城隍闔上那疊生死簿,敲了敲桌面,「我給你一張令牌。長春 區那邊有一戶姓姜的人家,開了一間中醫診所。你拿著令牌前往那戶人家,有人能幫你完 成此事。」 -- 我很想說這章日更但是我這一陣子很忙所以要拖到明年春天以後才會結束。 另外,太子爺明明就是元帥大人我不曉得我抽什麼風上一章居然寫將軍大人,在此更正。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3.240.156.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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