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一個禮拜只能寄一封信-場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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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于凱！」
「......老師？」
剛從系辦走出來準備等著借器材，就遇見了看似要來簽單的張吟琪，穿著一襲高調的
亮橘色連身裙，像極了大太陽下被照得閃閃發光的橘子，在整體暗色調的長廊裡顯得
十分顯眼。
真想讓我們家那位吟琪控看到她今天的穿著。
「要去上課嗎？」她問著，一邊將手上的文件放到系辦工讀生的桌上，小聲地交代著
一些事情後才回頭看向我。
「我來幫學長他們借器材的。」我朝器材室的方向隨意地比了一下：「老師妳今天好
亮喔，感覺不太適合......」發現自己忍不住說出口，我趕緊用手摀住嘴巴，舉著另
一隻手想跟她道歉。
「齁！我跟你說，我平常真的不會穿這樣出門的。」
但她並沒有對此生氣，只是調整了一下披在外面的黑色薄外套。
「我今天本來已經準備好要來上課，但在樓下講了一通電話就覺得，天啊，也太熱了
吧，就上樓隨便換涼爽一點的來穿了。」
她說一說就笑了出來，還伸手搭上我的肩，但又立刻放開：
「欸？你最後定稿的劇本是不是還沒寄給我？」
「呃、啊？」我愣了下，而後慌張地回道：「抱歉我......等等回家就寄給妳。」
她接著瞪了我一眼，我只好尷尬地笑個幾聲。
突然可以理解，為什麼王雨杭會拿張吟琪沒轍了。
「那你們準備得怎麼樣？你們會試拍嗎？」她邊問邊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再放回包包裡。
「還算......可以吧，我們其實算進度最穩定的，這個週末就會試拍。」
「那很棒啊，繼續加油。」她點點頭：「啊......妮可呢？她也跟你同組嗎？」
「喔沒有，她是另一組的燈光。」
「哇！看不出來耶，她是走技術組喔？」
「她很厲害。」我堅定地伸出大拇指：「她只是很常沒去上課啦。」
「嗯......她生病的時候都會直接翹課嗎？」
她皺起眉頭問著，眼中沒有指責的意味，反倒是滿滿的關心。
「就可能，狀況不好的時候會兩個禮拜不出門這樣......」
不太確定妮可跟張吟琪在信裡說了多少，我有些不自然地晃著雙手，但看她點了點頭
後就沒有要繼續挖下去的意思，我也跟著放鬆下來。可就在我內心籌畫著要如何跟王
雨杭炫耀現在這個場面時，她又突然問道：
「欸那......你跟妮可比較熟，還是跟雨杭比較熟？」
「......咦？」
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但張吟琪的表情看起來是認真的，我也只好順著她回答。
「呃......雨杭吧，因為我們是室友，就比較常聊天。」
「甚麼都聊嗎？」
「對啊。」
我邊說邊點頭，卻看見她小小地嘆了氣。
不知為何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讓我很想立刻開溜，躲進器材室裡。
「那她......」她稍稍地歪著頭說：「最近狀況是不是不太好？」
我沒有立刻回答，腦子呈現一片空白，她也肯定不知道問出這問題差點讓我的心臟停止。
因為在外談論王雨杭的私事，是王雨杭的大地雷。
「應該......還好吧？」
我抓了抓後腦勺，感覺得到自己的眼神不受控地在飄移，便低下頭來。
「真的嗎？」
「嗯，她最近在學校、或劇組的工作上都沒甚麼問題。」這句倒是真的。
「那就好。」張吟琪點點頭，似乎沒有察覺到我心虛的表現，但下一刻，她又突然皺
起眉頭，眼神朝上，像是在一邊回想，一邊說著：
「因為我兩個禮拜前在古亭看見她的時候，她好像不太好？」
本來準備好要開溜的我，聽見這句話，又立刻繃緊神經，但也保持著語氣上的平靜。
「在古亭站嗎？」
「嗯，我忘了是哪一天，就是很晚的時候，我有跟她打招呼但她沒有理我。」
「喔......那應該只是在恍神啦。」
我努力地擠出笑容，也在腦中快速地翻出王雨杭跟自己分享那次聚會後的情況。這真的
很不妙，因為她不會主動告訴我她有沒有發病，但如果張吟琪說看到了，那真實度至少
有個八十五趴。
「對，我還想說這學生怎麼這麼沒禮貌，上課看到她就想扁她。」她開玩笑地說著，而
下一刻又恢復成嚴肅的表情：「但她後來，做了一件很危險的事......我叫她她不是沒
有理我嗎？她就直接橫越大馬路，往對面走，而且走得很慢，有一台計程車就急停下來
，差點撞到她。」
「......」我點著頭，沒有回話。
「然後她還繼續走，我快嚇死了！但看到她好像甚麼都沒發生一樣，很平常地騎摩托車
走，我就想說，那應該沒事吧......」
她停下來後嘆了口氣，眼裡有著擔心也有著困惑。
「你確定她真的狀況沒問題齁？」
「嗯......」我皺著鼻子，內心也揪成一塊：「真的沒有，她回家後也很平常。」
「......那就好。」
她眨了眨眼後低下頭，從包包裡翻出手機開始打字，表情上看不出來有沒有要繼續談這
件事，而找我來幫忙的學長姊也陸續出現在器材室門口。
去年因為王雨杭家裡的問題，她逃來我家躲了很久，也勢必得跟我解釋她正在處理的事
情。我曾經跟其他同學在聊天時說出她正在跟家裡吵架的事，雖然只有一點點，但還是
讓她難受了很久。跟她道歉時我以為她就是單純不想被說閒話，可她說她很習慣活在別
人的嘴裡，只是有些私事，當她自己也沒辦法處理好的時候，就不希望被人擔心，那會
給她很大的壓力；所以即便一開始就對我坦承了很多事，她也沒有再用請求的方式跟我
提過第二次。就連現在，她做過最大的請求也只有叫我歸藥，還有把刀子藏起來。
可是這樣真的好嗎？
這可能是她離開台大後，第一次有人主動接近、想看見她真正的狀況；雖然張吟琪只是
個編劇課老師，但像這樣一直推開關心自己的人，能讓她好起來嗎？
我握起拳頭搓了搓掌心，微微地張開嘴，想再說點甚麼的時候，眼角餘光也瞄到學長已
經在對我招手，只好再把千言萬語吞回肚子裡。
「老師，我可能要先去借器材了。」
「喔，好。」她抬頭看了一眼，又低頭打了幾個字才將手機收進包裡，然後拍了拍我的
肩膀：「記得寄劇本給我喔，試拍加油，不要太緊張。」
我點點頭，笑著看她往電梯那走去。
這一刻我突然想通，也許是我錯了，應該沒有人比張吟琪更適合亮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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