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一個禮拜只能寄一封信-場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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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一直到星期一早上，張吟琪都沒有回信。
當然，老師要不要回信我是管不著的，但因此而起的焦慮感，卻深深影響了我親愛
的室友......還有左右棟鄰居。
「今天是《蟬想》嗎？」打著哈欠的于凱靠在門口，皺起雙眼，懷著一股怨恨盯著
我手上的笛子：「每天都用蘇打綠的歌叫我起床，真是謝了......」
「啊，抱歉。」我趕緊甩了幾下，將笛子收進袋子裡，然後看見桌上翻到一半的書，
也慌忙地跟著塞進抽屜裡，接著轉頭問于凱：「要吃早餐嗎？」
「嗯？好，我先去洗個澡。」
「所以聲音頭的事情怎麼辦？你有想找誰來頂嗎？」
餐點送到後，等于凱放下手機了我才開口問。
「不知道......」他搓了搓臉頰，「應該還是以學長的決定為主，但真的太尷尬了，
我還不敢跟他說話。」
「可是這週末就要試拍了，再逃下去也不是辦法吧？」
插上吸管後，我將去冰的那杯推向于凱，只見他抿著嘴喝起來，不知該怎麼回話。
我們劇組分配到的人數比班上其他組少了一個，空下的是聲音的職位，而于凱一開
始就找了在系上感情蠻好的一個學長，同時也是常在業界接案、實力超群的學長，
上個學期經常來家裡串門子，打打麻將或聊一些拍片組的小八卦。但從于凱第一次
跟全組討論劇本開始、檔期大會忘了通知人家、再來到製片對於試拍現場的安排，
學長一直很願意給意見，我們卻沒有及時地消化和討論；可能是這樣的原因，他上
禮拜很嚴肅地跟于凱說了，如果試拍發現劇組的狀況還是很糟，就會考慮徹組。
「你覺得呢？你會偏向試拍完再決定還是現在就決定？」于凱問。
「現在。」我毫不猶豫地就回答，接著喝了一口奶茶：「你可以私下一個個問啊，
看大家對於學長當聲音頭的想法是甚麼，但最好這兩天內解決。」
「嗯......昨天攝影是有說，看學長自己的決定，因為聲音要找人交接很快......」
聽到這句話，我猛然抬頭，于凱也突然有些慌亂。
「我知道！我知道，我當然不會這樣想。」他連忙舉起雙手。「但他們下一句說，
要不要讓你轉聲音組，場記我再另外找人？因為場記的loading比較小。」
「我？」我錯愕地提高了音調，而于凱則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應該也不是這樣講......就是，其實大家都想問為什麼你不接聲音，反而要當場
記，感覺你當聲音的效能更高。」
是喔？那怎麼沒聽你說過？
于凱雖然笑著，但眼神看上去不太堅定，讓我又扶著額頭嘆了口氣。
「你要不要講白一點？」
「啊？就這樣啊。」
「靠邀，那我幫你講。」我喝了一大口奶茶，深吸一口氣「知道學長可以幫你，你就
很興奮地找他，後來跟他之間產生疙瘩，其他人也跟他合不來，所以想要我直接轉
聲音，場記隨便找個人就好。但，你還是很希望自己的片子有學長的幫忙？對不對？」
「嗯......」他抿著嘴停頓了一下，接著點點頭。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要嘛你今天開會極力說服大家，要嘛順從民意讓我直接轉聲音
組。幹，這不是很簡單嗎？」
「呃......對，我就......怕你會不開心啊。」
「......」不知道該說甚麼，我只能一臉絕望地看著他。
「你再繼續磨磨蹭蹭甚麼都不說，我真的就翻臉了。」
「這很難說啊！」于凱抱著頭，露出孟克吶喊的表情：「你當聲音頭當然也很好，可
是我已經找學長了，而且你一開始就想當場記，如果不讓你當也說不過去，然後其他
人要你當聲音頭這件事，我怕你會覺得，好像大家硬要你去收拾爛攤子，那你一定會
更不爽啊，對不對？」
說完後，他用力地嘆了口氣，拿起最後一塊巧克力吐司啃了起來，而我錯愕了好一陣子。
「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啦......你也知道我對工作很嚴謹啊，不用考慮我的情緒啦。」
「......你看你的右手。」他又突然瞪大眼看過來：「我容易嗎？」
聞言，我愣了一下，之後開始笑出聲來，而且還無法停下，惹得于凱比了個中指。
「你還笑得出來？」
「唉唷......」我揉了揉眼睛，重新坐直身子。
「我真的不會有事啦，工作的事情就是要有話直說啊，你也知道我的個性。」
「嗯哼。」他拿面紙擦著嘴，抬起下巴說著：「不知道是誰齁，喜歡老師不承認，結
果同學來問意見就叫人家去找老師，還每天吹老師送的笛子。」
「幹！」本來想拿面紙團扔過去，但想到昨晚差點被鄰居檢舉，又心虛地收回了手。
「那又不是工作，而且笛子是她借我玩的，星期三就要還她了。」
「是喔？我還以為她連笛子都送你。」
「......她真的送我的話我當場就會跟她告白。」
但這當然是開玩笑的，于凱也很有默契地自動忽略這句話。
「所以你看完那部作品了嗎？」他問著。而我點點頭，喝掉最後的奶茶。
「好看嗎？」
「嗯，當然好看啊，我很少看紀錄片不會睡著的。」
于凱也點了點頭，沒繼續說話。
結完帳後，我們按照慣例先在樓下抽菸。
「話說，我好像從小就很容易收到老師的禮物。」
「啊？你說像張吟琪的作品嗎？」
「還有很多。」我低頭看著自己抖下的菸灰：「國小的家教老師送我巴塞隆納買回來
的鑰匙圈，國中英文老師送我《魔戒》的原文小說，二手的，高中的歷史老師也送二
手的，好像叫《三杯茶》，然後我在台大修一堂跟性別有關的通識課，助教也送我
原文的《Gender Trouble》。」
「等一下，你剛剛說的英文是甚麼......」
「反正就是跟性別有關的書。」看于凱困惑地蠢臉，我笑了笑又繼續說：「其實還有，
高中確定保送之後，家教老師就丟了一本書給我，那本超怪，好像叫甚麼......高材生
都是這樣唸書的，超怪，我最後看都沒看。」
「呃，要是我我也不會看。」
于凱搖了搖頭，在地上踩熄菸蒂後，我倆又各自拿起一根菸點起來。
會突然跟于凱說起這些事，只是覺得，張吟琪的案例跟這些是否都不一樣？如果我沒
先開口跟她借的話，她應該也不會想到要送我；何況那不是普通的書或工具書，而是
她自己的作品。
還是我以前也有跟老師們說過我想看那些書？
「你接下來是要對小琪發花癡嗎？」等不到我說話，于凱開始擅自猜測起來。
「如果是的話我就要上樓了。」
「幹，不是啦。」我作勢朝他踹上一腳：「我只是發現，我好像都能跟老師處得不錯
，但以前我都以為我跟老師這種生物處不來。」
「......」
聞言，于凱張大了嘴，充分地表達了他的無奈。
「我聽見你內心的怒吼了。」我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沒辦法，要怪就怪張吟
琪打開我的開關，我這學期的功課就是梳理自己嘛。」
「喔！幹！你果然還是要耍花癡！」
于凱憤怒地看著我，只差沒把菸蒂塞進我的鼻孔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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