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菲菲 （三）
一大早小豆就拎著長頸鹿衝到菲菲床邊
用力往母親身上攢
菲菲笑了，但笑的不完整
只好吐了一口綿長的氣
然後伸手把小豆撈上床
小豆說：「媽咪，馬麻還在醫院上班嗎？」
一個瞬間，世界縮小到了两人之間
一跟手指頭的距離
指尖上站著他們一家三口。
鬧鐘響了，菲菲震了一下，瞬間握緊了拳頭。
「媽咪你看，你看你看...」
小豆跌跌撞撞的跟在菲菲身後喊
小手舉的高高的
補夢網在一百公分的世界裡左搖右晃
以往每天早晨
小競都會去幫小豆作一個收夢的儀式
兩個人煞有期事的在床邊扭動屁股
慎重的把無法在現實世界存活的美好妥善收藏
恭敬萬分的把補夢網掛回小豆的床
現在，小競不在了
小豆像是失去巫師的村民
只能拎著這個網子跟前跟後
纏著大人陪他一起進行神聖的儀式
剛開始的時候菲菲半推半就
假裝跟著孩子手舞足蹈
朝向床頭床尾哈腰鞠躬
但是很快的就被村民意識到她是假巫師的事實
小豆還氣的踢了床角
「媽咪你都在亂跳，馬麻才不會這樣」
她當下吼了小豆
瞬間又後悔自責不已
而小豆看到菲菲皺起眉頭又會瞬間六神無主
委屈的躲到牆角落淚
沒有小競
菲菲突然像新手媽咪
兩個人亂成一團
連吵個這麼日常的架都沒默契
「媽咪，我跟你說話你都沒在聽」
小豆甩著捕夢網轉身走向衣帽間
小個兒頭整個人坐進櫃子裡
菲菲站在廚房跟客廳相連的走廊上
盯著主臥室半開的門愣了一下
清晨的陽光灑了進來
她覺得自己看見了
小競穿著那件黃綠格紋滿是毛球的睡褲
掂著腳尖穿過走廊往小豆的藏身處走去
她會對菲菲眨眼
然後溫柔的說
沒事，我來。
門鈴聲是救星
菲菲搖頭苦笑一臉無奈
女孩給菲菲一個好大的擁抱
『老師早』
「早，我要是沒有你該怎麼辦呢？」
『他又鬧脾氣了？』
「哎...你會跳那個捕夢網的舞嗎？」
『他有問過我，我不會，亂跳他會更氣』
菲菲突然覺得胸口一陣悶熱，極度煩躁
「這些我就都不擅長，就不行嗎？」
女孩輕聲的說
『老師，沒事的，我來』
「你剛剛說...什麼？」
菲菲突然拉住了女孩，手勁很強
『老師怎麼了嗎？』
菲菲看著女孩的臉龐
吞了幾次口水
『老師．．．』
這次換電話鈴聲成為菲菲的救星
她拿起手機看了來電顯示一眼
就把手機丟進包包裡
「沒事，理川在催我，那小豆就麻煩你了」
『好，老師今天不要太辛苦了』
電話鈴聲繼續鬥志高昂
菲菲碎念著一邊把手機關了靜音
「對了，要麻煩你今天有空幫我找張照片，那張照片....很重要」
『好，小豆午睡的時候我再打電話給你』
「謝謝你」
關上門，走進電梯
等著電梯慢慢的往下
看著樓層的燈一個一個閃過
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孩惡作劇
電梯的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
卻始終都是菲菲一個人
菲菲獲得短暫的停滯
雖然感到莫名奇妙卻很感激
她終於可以讓腦袋放空
只是靜靜的專心的吸氣吐氣
專心到連呼吸都不存在了一樣
如果可以
她好想躲起來
躲到那個黑色的洞裡面
時間暫停。
走經過警衛室的時候
有包裹需要簽收
簽名領收微笑道謝
像是生產線的日常
菲菲還在「忘了呼吸」的狀態裡
一上了車等到司機開車
街景在眼前閃閃而過
菲菲低頭看著腿上的包裹
收件人不是她
是小競
所以
這就是分離之後的世界了
除了雙人床躺成了單人床
除了不斷在發呆與回憶與殘酷的現實之間切換
除了撥出電話後只有語音留言沒有別的可能
除了一直重複一句台詞「謝謝關心我很好」
除了跟自己說不要再想如果那天她晚一點出門
除了在睡前盯著洗手台邊那隻總是乾燥的牙刷
除了站在走廊盯著半開的房門發呆
除了要一直把多拿的一個咖啡杯放回廚櫃
除了...
包包裡的手機繼續作響。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0.50.140.170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lesbian/M.1576683713.A.8B0.html
※ 編輯: saraseven (110.50.140.170 臺灣), 12/19/2019 00:00:28
推
12/19 01:12,
4年前
, 1F
12/19 01:12, 1F
推
12/19 07:27,
4年前
, 2F
12/19 07:27, 2F
推
12/20 23:24,
4年前
, 3F
12/20 23:24, 3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