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新糖潮(第一部)11
眼見周昕璇提了包包就要離開，「昕璇…」林啟艾趕緊叫住周昕璇。
她這時才明白周昕璇對自己的用心良苦。而她又對周昕璇做什麼了？
但周昕璇沒有理會她，繼續往門口走去。
她急了，她該不會真的把周昕璇惹毛了吧？
她趕緊追上周昕璇，也沒時間鼓起勇氣、伸手就拉住了周昕璇的手——
她的手，依然是會嚇到她的那種冰。但周昕璇總算是停下腳步了。
「昕璇，對不起嘛…」林啟艾求饒道。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我們只是想付出的程度不一樣罷了，這沒關係，真的。」
周昕璇依然冷著一張臉，欲將林啟艾的手給撥開。
林啟艾趕緊將她的手抓得更緊，讓周昕璇怎樣撥也撥不開，
「我、我也有想付出啊！我只是看到計畫主持人嚇壞了！
我被黃博這樣亂搞我也很生氣啊！」
「對不起！好嗎？對不起！」接著開始語無倫次地拚命道歉。
「不用勉強，真的。」周昕璇輕柔地拍了她的手，
「我想回家了，我累了。好嗎？」她淺笑道，不顧被緊抓住的右手，依然作勢要離開。
「我、我沒有勉強啊！我想留在妳身邊！我本來前兩個月真的是想就這樣一走了之了！
但我來這邊後，第一天我們一起做實驗做到好晚，
我那天就下定決心要留下來了！是因為昕璇妳啊！」
林啟艾急著表明自己的心意，把內心深藏的祕密都嘩啦啦地全部倒了出來。
「全部都是因為妳啊！拜託！對不起！」下一秒，她抱住了周昕璇。
林啟艾感覺到周昕璇全身震了一大下，
但她沒有時間、也不敢去思考自己的動作是否逾矩。
而周昕璇終於也這樣乖乖地讓她抱著了，再也沒有要離去的意圖。
周昕璇的身體…好小好纖細。她抱著，還來不及感到害羞。
「妳抱完了沒？」周昕璇問道，依然冷漠，但語氣已軟化不少。
「妳不要走，我就不會抱了！」她微微鬆了手，但依然警戒地不敢完全鬆手。
「妳真的很喜歡我啊，啟艾？抱那麼緊？」周昕璇挑眉問道。
林啟艾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周昕璇。
她喜歡周昕璇嗎？喜歡啊…她當然喜歡周昕璇，這點無庸置疑——
就像喜歡一個長官那樣啊。
「我不會走的，放開吧。」周昕璇看著一臉糾結的她，忍不住嗤笑出來。
「噢…」她總算聽話地將雙手自周昕璇腰上放開了，
「昕璇，對不起…」隨後是可憐兮兮的道歉。
「算了，沒關係。」周昕璇撥了撥瀏海，「所以，妳決定要當這個計畫的主持人嗎？」
「我會。」這次她沒怎麼猶豫，堅定地答道。
「喔？」周昕璇挑眉，「妳認真？那如果實驗失敗了，妳願意負起責任？」
「我認真的。」她拿起計畫書，
「即使實驗有可能失敗，但想起黃博惡整我的那兩個月，
我如果就這樣默默做實驗、或甚至不戰而敗…」
她想起過去猶如地獄的兩個月，再看著眼前曾經消失的假單，一股氣憤隱隱作動，
「…那我會很唾棄我自己！」
「是這樣嗎？」周昕璇笑起一股惡趣，「妳剛剛不是說，是因為想待在我身邊嗎？」
「唔…對…還有想待在妳身邊……」林啟艾想起方才情急之下的口不擇言，馬上紅起臉。
「好，我明白了。」周昕璇滿意地微笑道。
「…就這樣？」林啟艾有點猶豫。
「不，不只這樣。」周昕璇搖搖頭，
「啟艾，接下來，我要妳不只把實驗做好，我還要妳去跟許依如還有李梅祈套交情。」
「…許依如？李梅祈？」林啟艾被周昕璇天外飛來一筆給愣住。
「對，妳的同梯，還有妳前團隊的同事。」周昕璇點點頭。
「啟艾，剛剛在妳回來前，我跟黃計為了妳那張消失的假單，
剛結束一段不小的口角。」周昕璇解釋道，
「總之，就是黃計認定是我去偷翻他的辦公室，才找到妳那張消失的假單，
接著就是我要他不要再動妳的主意。」
周昕璇平鋪直述的口氣，像是在描述一件跟她毫無相干的事件。
「——對，沒有意外的話，我跟黃計槓上了。」
「什麼？妳跟黃博槓上了？」
林啟艾驚道，雖然僅僅在黃計那兒待了兩個月，但那短短的期間，
就足以讓她明白黃計有多恐怖，「…是因為我嗎？是因為我，妳才跟黃博槓上嗎？」
「當然是因為妳，不然我幹嘛招惹他？」周昕璇翻了白眼。
「對不起…」周昕璇的直白馬上激起林啟艾的歉疚。
「又在對不起。」周昕璇又翻了白眼。
「我本來就該道歉啊！如果不是因為我，妳跟黃博也不會槓上吧？
黃博之後會不會也開始整妳？」林啟艾想起那兩個月黃計的招數重重，越想越沉重。
「這個用不著妳擔心。」周昕璇一副沒事般地微笑道，
「妳手上的事情就夠妳擔心了。妳現在要分離出味覺細胞，
還有跟許依如、李梅祈套交情。」
「我可以問為什麼我要跟她們套交情嗎？」想起要交際，林啟艾一臉不情願。
她從小到大就很孤僻，一向不喜交際；
她不僅對人群恐懼，對於過度熱情聒噪的人更是敬而遠之——
偏偏許依如、李梅祈恰好都是熱情過頭又異常聒噪的女人。
她想起要跟她們套交情，不禁頭皮發麻。
「妳覺得呢？」周昕璇瞇眼問道。
「妳想我在她們身上，套出一些黃博的事情…？」林啟艾不是很肯定。
「對。」周昕璇點點頭，「很多事情，妳明明就知道答案，為什麼還要多問我一次？」
「……」林啟艾不曉得該怎麼回答。
「明天開始，我會不定期舉辦聚會，妳一定要參加，把握機會跟她們弄熟。」
周昕璇沉吟道。
「嗯。」縱使感到困難重重，林啟艾緊握手中的計畫書，「我會努力的。」
「啟艾，記住妳此時此刻的憤怒，這樣無論妳想做什麼，
都會有一股非完成不可的決心。」周昕璇拍了拍林啟艾的雙手。
「昕璇。」林啟艾忽然感到一股很強烈的疑問。
「嗯？」
「妳為什麼要幫我做那麼多事？還跟黃博槓上？」林啟艾問道。
她的直覺告訴她，周昕璇不可能因為才剛跟她熟悉兩天，
就平白無故替她做這些事、還跟黃計槓上吧？
雖然如果真是如此，她會感到一股沒來由的喜悅。
但是，有可能真的是這樣嗎…？
「我自有我的打算。」
周昕璇明顯不想多說，一句話就打破了林啟艾希冀的小小喜悅，
「走吧？都六點半了，要一起走嗎？」
「好。」林啟艾有些幼稚地沮喪道。
她們先抵達汽車停車場，但周昕璇沒轉進去牽車。
「今天好命給人載。」
周昕璇笑笑地回答林啟艾疑惑的表情後，兩人繼續往前走向更遠的機車停車場。
這是她們兩人第一次這樣並肩走在下班後的公司園區裡。
下班後的園區顯得陰暗沉靜，兩個人的走路婆娑聲響成為她們之間相處的節奏。
在此時，林啟艾才發現周昕璇原來比自己矮一些些——她一直以為她們差不多高。
「啟艾，妳是高雄人？」周昕璇忽然問起。
「是呀。」林啟艾答道，對於周昕璇神來一筆的問話感到一頭霧水。
「所以妳是通勤？」
「不是。」
「不然呢？」
「我在外面租房子。」
「喔？住哪裡？」
「呃…住離這邊不遠…。」
「多不遠？大概靠近哪裡？」
「呃…靠近我們公司附近那個永康黃昏市場附近…」
「唉。」周昕璇忽然嘆了口氣。
「呃…怎麼了？」
「林啟艾，妳真是句點王…」周昕璇扶額道，
「看來我需要教妳一下『如何快樂聊天』。」
「『如何快樂聊天』？剛剛我覺得我聊得挺快樂的呀？」林啟艾愕然道。
「妳聊得挺快樂？」換周昕璇愕然，「好吧…或許妳是真的很喜歡我。」
「呵呵呵…」林啟艾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周昕璇，只能乾笑幾聲。
「又來了。句點王。」周昕璇忍不住翻了白眼。
她們走到一台紅色機車旁。
「到了？」周昕璇問道。林啟艾點點頭。
「好，那今天辛苦了，早點回家休息吧！」周昕璇俐落地道別。
「妳呢？」林啟艾疑惑道。
「我今天好命有人載啊…啊，說人人就到。」
周昕璇甫說完話，兩道頭燈馬上自遠處投射而來。
林啟艾自燈光起源處望去，只見一台藍色休旅車自遠而近開來，
車上的駕駛似乎看見她們兩人看著，貼心地把大燈切換為小燈。
沒幾秒，車子停妥在機車停車場的欄杆邊。
車門打開，一個高瘦、滿頭白髮的男人自車上走下。
「賴、賴教授？」林啟艾的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嗨，啟艾，妳也要下班了？」相較於林啟艾的震驚，賴卓群顯得淡然自在。
「是…」林啟艾還沒自驚嚇中恢復。
賴卓群？昕璇？賴卓群？昕璇？賴卓群？昕璇？！
「辛苦啦！早點回家休息吧！」賴卓群似乎沒看出林啟艾的驚嚇。
「走吧？」他對著周昕璇問著。
「嗯哼，啟艾，拜。」周昕璇在離開前，還拍了林啟艾的背部兩下。
「嗯…拜。」林啟艾愣愣。
車子開走了。
林啟艾愣在原地。
雖然昨天在成大時，她看見周昕璇與賴卓群之間的互動，
就隱約覺得兩人的關係匪淺，甚至有情侶或曖昧中的味道…；
但感覺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一時無法忘懷方才賴卓群自車上走下時，她心中那炸裂的一聲。
原來看到的現實衝擊比自己想像得要來得大上許多。
她在黑暗中若有所思，最終嘆了一聲，罷了。
她發動機車，不出幾秒，也離開了陰暗的中華製糖研究所園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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