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好好－1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人生 ，卻擁有相似的青春。」
----《2017年》1月----
做了一場夢，又是同樣的教室和座位，但一轉頭往旁望去，
原本應該是坐著高中同學的位子，竟然變成了我的主管S。
「你的企劃報告為什麼還沒交上來？」S惡狠狠的眼神盯著我，
腦袋裡胡亂亂地轉著，想著該怎麼回應時，
夢境的背景音樂有點耳熟...這不是我的鬧鐘鈴聲嗎？
「X...這個夢也太不吉利了吧...。」
我不情願地起身把手機鬧鐘按掉，
邊詛咒S為什麼要把我從原本該是溫馨的青春回憶夢境，一秒變成現實中的殘酷地獄。
星期一，用這樣過去與現實交錯的夢做為開場，真是…再好不過了。
走進浴室，還沒戴上隱形眼鏡的我，鏡子裡是一張模糊失去五官的臉孔，
我盯著這張連自己都看不清楚的臉，為牙刷擠上牙膏，當作一天的開場白。
誰都曾幻想過，未來某一天自己成為大人時的模樣，
也許對工作充滿理想、對改變社會懷抱希望，甚至擁有挑戰全世界的勇氣。
但是總要到時間這把槍對準你，逼你不得不低頭時，
你才終於認清現實，每天叫醒你的不是書上寫的什麼夢想，
而不過是IKEA那個最便宜又最實用的白色鬧鐘。（還是趁特價時買的。）
走出浴室，下意識地拿起手機查看提醒，
Gmail行事曆的視窗跳了出來：「1月13日 10:30 公司月會。」
「1月13日…」剛起床的腦袋呆愣愣地，
盯著這條訊息幾秒後，才突然意識到什麼：回憶猛然襲擊進我的腦海中。
曾經再熟悉不過的畫面再次浮現，跟我招了招手。
原來潛意識裡的自己，還是沒有釋懷啊。
閉上眼，試著回想過往生命中，哪一天是你最想重來的日子？
是因為那天你做了這輩子最蠢、最丟臉的事，
還是終於鼓起勇氣告白卻失敗的那個傍晚，
又或者是因為當時不曾在意、回過頭才遺憾不已的某一刻？
總幻想著未來會如何，卻又總是回頭悔不當初，
夾在兩者之間的此刻，卻變得如此不堪。
後來，我們都有過得和理想中一樣嗎？
後來，我們都成為了更好的人了嗎？
後來，就真的都這麼值得期待嗎？
如果說，我要的後來，原來早已成為過去了呢？
----《2005年》9月----
新生入學日，人生中多麼值得好好記上一筆的紀念日。
就像個分水嶺，切割開上一階段的求學生涯、開啓未來不可知的一頁。
更刺激的是，我第一次見到之後三年要就讀的校門口前，
竟然就是新生入學日當天。
從偏鄉來到市區就讀，升上高中就等於住宿生活的開始，
未來三年，我將進駐一間九成九是女性的學校（以及少數男老師和美術班同學）
一開始無疑是忐忑不安的，我還無法想像整間教室都是女生是什麼樣的感覺，
也無法預料自己未來的人生，會因為這所學校而有什麼改變。
當然，要到很久以後，
我才明白這些顧慮就是名副其實的「少年不識愁滋味」。
我考上的T女中是這區唯一的女中，新生訓練在開學前舉行，
也算是我們這些菜鳥認識校園環境的第一步。
對像我這樣遠道而來的住宿生更不用說，開學前兩週就開放讓我們登記入住，
才有足夠的時間好好探索未來三年要度過的地方。
「媽，我自己進去就好了啦，東西給我。」我把行李從媽媽手中接手過來，
不耐煩地擺擺手，讓他們趕快離開。
「好啦，那妳要好好照顧自己，貴重物品不要放在房間，抽屜記得上鎖…」
「我知道啦，妳剛在車上就講過幾百次了好嗎，掰掰。」
根據我媽一開口就會滔滔不絕的習性，我不得不先發制人開口打斷她的演講。
抬著行李一步步往校園深處走，其實連宿舍在哪個方位都不知道，
只是跟著前方看似也是新生的背影，默默地跟著她的方向走去。
走了不算短的一段路後，
不遠前方，出現一面長長的灰色圍牆，門口的地方似乎有群人聚集在那。
我好不容易拖著行李走到了大門口，才發現那群人似乎就是宿舍幹部。
「請問…，A舍1寢往哪走？」我找了個看起來沒事做的學姊問路。
「A舍嗎？妳等等喔，我找你們家的舍監跟你介紹…可欣！妳的人來了喔～」
學姊1號轉頭朝宿舍餐廳的方向大喊，
接著便看到一位瘦瘦高高的女生，從餐廳門口跑了出來。
「哈囉，是A舍的學妹嗎？我叫林可欣，是這學期A舍的舍監。」
對學姊的第一印象，只有兩個字形容：好高。
必須要仰著頭，才能看著她說話，那天的陽光好大，
她背光的臉讓我看不太清楚，心裡只想著問她上面的空氣，好嗎？
「呃，學妹？」學姊突然遲疑了一下。
「對…對不起，我剛沒聽清楚妳說什麼？」天啊，我剛是看她看到恍神了嗎。
「我說我要帶妳去妳的寢室啦，已經有另一個人先到囉，走吧！」
學姊笑笑的看著我，好似很習慣有人在她面前發愣的樣子。
「妳少在那邊裝親切了喔林可欣，學妹，記得跟她保持距離，免得被她吃掉啊！」
跟在可欣學姊身後，聽見剛剛那位學姊對我的囑咐(?)
雖然不懂吃掉是什麼意思，但學姊，應該沒有這麼可怕吧，
會吃人？看不出來啊。
帶著心裡滿滿的問號，轉眼就來到了寢室門口。
不得不說，歷史刻劃下的痕跡，有時候也不見得是這麼的…吸引人。
六人睡一房的房型，木造的上下舖和書桌、衣櫃，年代約莫可追溯至十幾年前。
空氣中瀰漫古老的木材味混搭微微潮濕的霉味，陽台是綠色紗窗網和生鏽的鐵窗。
打開門，首先映上眼簾的是張熟悉的面孔。
「瑞！你怎麼這麼快就到了！」
吳瑞佳是我從小就玩到大的鄰居，
雖然國中因為就讀不同學校而少去許多相處時間，
但在那個時代，距離從來不是問題，
我們還是透過信件來往交換彼此國中三年的生活情節。
不像現在，網路讓人與人之間沒了實際距離，心的距離卻更遠了，
多少朋友自從交換Line或互加臉書好友後，就再也不連絡了呢？
「我爸早上要來市區工作，就順便先把我丟來這了啊，
等下要不要一起去買些日用品？我載你去。」
瑞一如往常地笑嘻嘻看著我，好似對這新環境完全沒有一絲不安。
「瑞，原來妳們認識啊？那我就不擔心了，先過去餐廳那邊了喔。」
我還沒來得及回應，就聽到可欣學姊離開的腳步聲，逕自跑回大門口那去了。
「欸欸，妳怎麼這麼快就跟學姊混熟了？她怎麼會知道妳的名字？」
我這人什麼沒有，好奇心和敏銳度最高，馬上湊到瑞身旁問。
「沒有啊，可能是因為早上還沒什麼新生來報到，
學姊怕我無聊，就跟我聊了一下，還拿這個給我。」
瑞邊說邊打開抽屜拿出一張紙。
「蛤？她跟妳要個檔？為何啊？」我頭腦塞滿了問號。
在那個網路還不發達、還沒有人手一機的年代，
妳想要了解一個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跟她要個檔。
「快走啦，晚上還要點名欸，遲到就慘了。」
瑞撇了撇嘴，顧左右而言他，開了房門往車棚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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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室是有六個床位的上下舖，房間的對邊是一整個長排的書桌，
但是這學期我的寢室只有住5個人，3個學姊，再加我和瑞兩個高一學妹。
除了三年H班的奕昕學姊會主動和我們聊學校八卦、請我們吃東西以外，
另外兩個學姊顯得安靜得多，總是靜靜地坐在書桌看書，
只有在晚餐時間會在宿舍餐廳看電視節目，看到熄燈時間才回寢室。
比起我這寢溫文嫻雅的學姊們，住在對面寢的人更吸引了我的注意。
在剛搬進來的那天晚上，室友學姊都還沒回學校，
我和瑞兩人一時找不到可欣學姊，苦惱著垃圾該倒到哪，
只好鼓起勇氣敲了敲對面的房門，想問有沒有人知道去哪裡倒垃圾。
開門的女生，依我164公分的身高來目測，大概有170左右，
配上一頭俐落的短髮，第一次見到就讓我印象深刻。
「請問妳知道倒垃圾的地方在哪裡嗎？」瑞開口問。
「倒垃圾喔...沿著這個走廊走到底，把鐵門推開就會看到了，
記得要分類，不然會被舍監罵喔。」
她的聲音出奇地溫柔，著實讓我感到有點不知所措，
心癢癢的，像是有人在你耳邊呵氣，那樣難耐。
「好喔，謝謝同學！」
「呃，其實我高三了啦…」眼前的女生搔了搔後腦勺頭髮，露出微笑。
「原來、原來是學姊，真不好意思，因為、因為妳看起來比我旁邊的還年輕啦！」
瑞拍了拍我肩膀，然後迅速跟學姊說再見，尷尬地逃走。
「死吳瑞佳，這時候還不忘嗆我一筆就對了？」
初上高中，心還是一潭經不起波濤的平靜湖面，
而對面寢的學姊，是讓我的心漾起一絲漣漪的第一人。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女生剪這麼短的頭髮可以這麼好看，
卻還沒發現，自己心底埋藏了16年的某顆種子，已悄悄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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