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天真有邪（四）消失
「果真是酒鬼。」我在微信的朋友圈，妳的動態下留言。
猛然滑到妳的動態，照片是這陣子相當出名的斷片酒。
台灣不好買，這段期間也因為很紅，所以取得不易。
我在照片下面忍不住留言了。
『哈XD有喝過嗎？可是好甜。』
除了公事上，我們私下的互動大約也就僅止於偶爾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或是社群網站上的觀看。
而我也做到那個晚上，在心裏默默許下的承諾：
多介紹客人給妳
畢竟在這個地方，這樣的方式是最有價值的回饋，同時也是一種肯定。
這代表一個幹部放心把客人交給願意用心經營，認真努力的公關。
想不到，一個不留神。
“不小心把自己的心也交給妳了啊...。”
吐出了濃濃的煙霧，抽著本來已經戒掉的煙。
那時在戒煙時，身邊沒有人相信會成功，包括當時的女友，小婷。
我們在一起四年半，是目前為止，我最久的一段關係。
由於工作場所的關係，而小婷本身也抽煙，所以身邊充斥著許多會抽煙的人們。
我自己抽了近二十年的煙，理論上來說，的確很難戒除。
一瞬間說戒就戒，沒靠任何藥物與輔助品，所有人都感到不可置信，
竟也真的成功。那陣子我對自己感到驕傲。
小婷也深感驚訝，每回在我身旁點煙時，都會故意引誘，帶著挑釁的笑容
「怎麼樣？想不想來一根啊？」
被我一次次的拒絕。
“也許是為了遇見妳吧！”
我吐出最後一口煙，捻熄煙頭，嘆了一口氣。
妳不抽煙。
雖然愛喝酒，但妳從來不抽煙。
拿起手機想分散注意力，不願意一直想起，打開臉書後滑著動態，思緒還是飄到了那天下午
「您有一則新的交友通知」
我點開手機，是妳的臉書，按下同意後，收件匣跳出小紅點，告訴我快來接收這封信息。
『樂～我是曉晴，這是我的臉書。今天晚上八點在公司集合，大家一起出發對嗎？』
看了一下照片，嗯，是妳沒錯。
正要打字問妳怎麼不用平時的軟體聯絡時，新的訊息立刻又接上
『我手機不見了...哈哈哈...所以只好這樣問你。』
原來如此。
“八成是昨晚喝太醉，把手機搞丟了”
心裏如此揣測著。不過在這樣一個工作場所中，喝醉酒把東西搞丟的原因，十之八九都差不多，見怪不怪。
「妳喔.....」
『你今天會跟我們一起去嗎？』
「應該不會，公司今天會很忙，我擔心助理一個人忙不過來。」
「怎麼啦？不用擔心。你們十個人欸！怕什麼，大家互相保護，可以的啦！況且吳董他們，妳又不是不知道，就是喝醉之後會吃吃小豆腐，擋掉他也不會生氣，別怕啊！」
『喔....那，你幫我一個忙好嗎？』
「嗯？怎麼了？」
『我請我朋友幫我辦手機，但會來不及，所以請他轉交給你，你幫我收著，等我們回公司再拿給我好嗎？』
「好啊！那有什麼問題！」
『好，我把你的電話給他喔！他的我也給你。09xxxxxxxx』
「好。」
我根本沒記電話。
畢竟只會有一面之緣，而且，不知為什麼，腦中閃過一個第六感：
妳口中的朋友，應該是男朋友。
再稍加邏輯推理了一下。
畢竟證件這種敏感的東西，不能隨便交到別人手上，敢交給的對象，一定是親近且信任的人。
而且，現在很少有“朋友”會在要求的當下，即刻去幫忙完成一件事。除非是可以順手或順便的。
大致推估就停了，因為不認為妳有沒有男朋友這個問題很重要。
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對公事沒影響就好了。
那時的我，對任何一個公關，都是抱持如此想法，包括妳在內，不會比較特別。
今天框了十個公關外出，去客戶的一場飯局，所以要求她們到公司集合，等我交代完細節部分，統一出發，也比較方便。
「又遲到了，這孩子真是...。」
我站在公司門口，數著人數，一面打著臉書的網路電話，一面叨唸。
正愁著是不是該叫妳自個兒過去招待所時，一台白色休旅車急駛而來，在我對面停下，還在想是不是妳，就見妳慌張下車，大力關上車門。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
『對不起對不起！剛剛路上有點小塞車，抱歉抱歉。我沒遲到太久吧？』
妳露出妳的招牌笑容說著。
我只能說，妳的笑容就是妳的殺手鐧。應該沒有人看到妳的笑臉攻勢，還能夠大發雷霆。
也算是高招啊...。
「好了，別囉嗦，快點快點，我交代妳們一些事情，過來這邊。」
「來來來！孩子們，都過來我這裡，集合集合！」
像極了幼稚園老師吆喝著小朋友集合。
我把孩子們該注意的細節，叮嚀她們要互相保護、互相照應。今天我不在，無法事事盯著，得靠她們自己。也幫她們打氣加油。
送上計程車後，便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拜拜～拜拜～路上小心喔！我們明天聯絡！拜拜！」
一如既往的，送客時總是說著差不多的台詞。
今天真是忙翻了。
桌多不說，客人也多，要求也多，一下要換這個小姐，一下要切那個小姐，氣得想叫趕他們買單別坐了，還是得耐著性子，服務業嘛。
中途為了幫妳拿手機，還拐了腳。
送手機來的，依然是白色休旅車，這次看到開車的人了，一個男生，蠻平凡的，但很有禮貌，很客氣。
送走今天的最後一桌，也就表示，我可以喘口氣了。
正準備在大廳的沙發上，坐下來喝口水，休息一下時
“凱樂、凱樂副總請速播分機681。”
耳機響了。
是麗莎姐的呼叫，而681是休息室的分機。
剛好電話就在一旁，我放下才剛打開蓋子，卻無緣被寵幸的保溫杯，拿起話筒，撥出861。
「喂，麗莎姐，我凱樂，怎麼啦？」
『凱樂啊！你趕快來休息室啦！快點快點！曉晴找你，她哭好慘啊！』
「啊？！哭好慘？！好！我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快步移動到休息室。
在路程中不停思考著
「哭好慘？為什麼哭好慘？是發生什麼事嗎？不是去吳董的局嗎？怎麼只有妳先回來？不是說大家一起離開嗎？還是吳董他們對妳幹嘛了......？不會吧！不可能啊！吳董除了跟我這麼多年都紀錄良好以外，在之前的老幹部口中，也從未聽過這樣的傳聞啊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吳董其他的客戶對妳做什麼不禮貌的行為嗎 ？不行，如果是這樣，一定要幫妳討回公道！」
一連串的想法像火車一樣迅速在腦海裡跑過一輪。
正當還在做最壞的打算時，休息室門口已經在眼前了。
進到休息室，看見妳略微狼狽的坐在角落，走到妳身旁坐下來，輕輕的卻擔憂問
「怎麼了？妳...還好嗎？」
眼睛像X光機一樣，仔仔細細的把妳從頭到腳掃描了一遍，還好。除了頭髮有點亂，其餘的，都是完好的，衣服沒有破損，身體也沒有傷痕，除了一些看起來快消退的瘀青，看樣子應該是平時喝酒碰撞的。
但妳還沒親口說出來，所以事情仍是問號。
『姐！啊嗚嗚嗚嗚啊....』妳一看到我，忽然往我腿上一趴！
接著哭得更用力，更大聲了。
休息室裡的人都往我們這個方向看過來。
有人吃著東西看著，像是在等著看八點的鄉土芭樂劇精彩結局，有人一臉驚恐，想表示關心又不知怎麼辦的神情，也有人看了一眼後，一副不關我事的態度，把眼神又移回剛剛自己專注的事情。
這種通常是老公關。
我對著所有看著這裡的人們，做出一副“我也不知道”的無奈表情，彷彿她這樣放聲大哭，我也是狀況外。比了一個她喝醉的手勢，大家才又紛紛把視線移開。
而我也不得不這麼表現。
畢竟我在公司，跟公關們都保持距離，今天會出現在這，讓妳趴著哭，已經是件很離奇的事了。但也許因爲身分的認同，大家可能會覺得妳在我的桌委屈，而我安慰妳。
可能吧
「妳.....妳.....妳不是出場嗎？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是不是被“欺負”？」
我還是很緊張，想要趕快知道是什麼事情讓妳哭得如此傷心、肝腸寸斷。
什麼樣的委屈可以把妳平時掛在臉上的那抹燦笑趕走，取而代之的是妳的眼淚？
『啊啊啊啊嗚嗚嗚嗚！！』妳反而哭的更大聲了。
我有點嚇到，不斷拍拍妳的背，輕撫妳的頭，讓妳知道妳是安全的，想讓妳可以緩和些。
「乖乖乖，沒事齁！好好！乖乖！用力哭，把委屈跟難過都哭出來喔 乖乖乖！」
一手拍背，一手輕撫妳的頭，安慰著妳。
心裏的好奇先擱著吧！雖然忐忑不定，但現在的她，比起訴苦，更需要的是宣洩。我能幫的，只有陪伴。
不知過了多久，妳發洩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輕輕啜泣的節奏，感覺得到情緒已緩和許多。
然後妳從我已經被妳趴到早已酸麻的大腿移開。
『樂...對不起....』妳的妝都花了
「好了，乖，好點了吧？那妳現在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哭成這樣，是不是在吳董那受什麼委屈？誰欺負妳跟我說，我去找吳董理論！」
我邊說邊抽了幾張面紙給妳
『沒.....沒.....沒有啦.....』妳接過衛生紙，微微哭腔回答
「沒有？沒有妳會哭成這樣？說，有事就說！我一定會幫妳處理。」
『其實不是你的桌啦 是....是昨天。』
「昨天？昨天怎麼了？妳昨天不是早早在別的幹部的桌被框了嗎？怎麼了？」
『對啊.....就是那一桌啊.......』
妳忍著哽咽說著，深呼吸了一口氣。
不難感覺妳必須要忍耐住某些情緒，才能夠敘述這個事件。
『昨天我很早就他們框了。可是裡面很喝，到後面，只剩下兩個客人跟我，其實那時候我已
「妳不會裝醉，睡著就好啦！還真的傻傻喝下去喔！」
『我是真的不會裝嘛！所以只好硬逼自己喝。』
「嗯，然後呢？」
『後來到要離開公司的時候，我其實已經醉了，一上車就沒記憶了。』
「後來？」
『醒來的時候，我是在汽車旅館的，身上....身上只剩一件內褲....，連手機都不見了。』
妳又開始啜泣
「內褲？！只剩內褲？我的天啊，那妳有沒有怎麼樣？幹部呢？妳有沒有跟幹部說這情形？
『有。我有說，他只叫我放心，那客人應該是因爲我很醉，不知道我住哪只好把我送去那裡，但如我不放心的話，可以去醫院檢查...』
妳面有難色的停住了
「但是怎樣？就去啊！當然要去！」
妳用著疑惑的表情看著我
『我喝醉酒真的很放得開嗎？』
「呃......嗯...有一點啦 憑良心說，是真的有點比較熱情奔放些。」
我有些不好意思，含蓄的形容。
而實際情況再多那麼一點點。
『難怪....嗚嗚嗚』妳一臉準備哭的表情。
「難怪什麼？妳還沒說完，繼續說啊！」
『難怪幹部說，但是如果真的要走到法律程序的話，可能會有一些質疑。他說我在包廂裡很主動，很熱情，還會親客人，客人怎麼可能不認為我對他有好感，有意思？』
「那是喝醉了啊！而且那是服務，不代表出公司就可以對妳予取予求欸！這是完全不同的兩碼子事！不行，一定要去！走，我現在帶妳去！」
『欸欸，不要啦！搞不好人家真的沒對我怎麼樣啊！而且我真的放那麼開，去到法庭上一定很理虧，人家請得起大律師的話，我不是會很難看嗎 不要不要，我不要二度傷害。以後我自己小心點就好。』
「這樣也行？妳會不會太軟弱？而且手機呢？到底是不是客人拿走的？」
『我不知道，找的時候已經關機了。定位也才搜不到，也問不出來。幹部也說，客人又不是沒有錢，為什麼要偷我手機。』
妳看起來有點絶望的說著。
「什麼？所以你打算就這樣算了？不是吧？！」
『嗯....算了...我不想把事情鬧大，我還要上班，我怕傳出去之後，沒有幹部敢排我坐台了，而且要是被小姐們知道，一定會傳得沸沸揚揚，我不想過這樣的日子。』
『再說，誰叫我酒後要這麼熱情，我自己也該檢討，警愓一下』
「唉...」我看著妳，心中盡是無奈與心疼。
就算想幫妳討公道，妳自己都息事寧人了，我又有什麼資格跟立場說話？
傻孩子。
『好了啦！沒事了，別擔心，跟妳說完，我好多了！嘻嘻！』隨後露出妳的招牌答容，但跟平常的元氣相比，明顯落差很大。
「傻瓜，以後要保護好自己啦！現在的人不比以前，道德觀跟自制能力都不太好，況且去到那麼危險的地方，叫天天不應 叫地地不靈的，下次在門口就要拒絕了，知道嗎？」
我用嚴肅的表情看著妳
『知道了，我一定會。你真的讓人很安心欸！覺得好像什麼事都可以找妳說，而且妳都會懂，都能理解的感覺，很有安全感』
「呵呵，是喔。」
面對讚美，我一向不自在。
『對啊！看著妳的眼睛，就覺得什麼都想告訴妳，很像....很像....像狗狗的眼神！』
「.......狗？謝謝喔！」我白眼了妳一下
「好了，時間不早了，妳快回家休息吧！辛苦妳了，回去看有什麼事再傳訊息或打給我。」
我站起來準備離開休息室
『欸.....等一下啦 』換妳用小狗眼神盯著我
「幹嘛？還想聊喔？先回去吧！外面在下雨了，等等不好叫車。」
我催促著
『喔...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
『我的手機還在你那。』
「喔對對對對！走走走，妳跟我去辦公室，我拿給妳，妳順便回家。」
『耶！』妳開心跳起身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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