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凝燄（四十二）
滾燙的體溫透過單薄衣物傳遞到藍歲晴身上，原本感覺涼薄的自己輕易地被煨熱了，她後
知後覺想起自己在啟程前還滿心焦慮不知該怎麼辦好，一踏進谷清甯的領域隨即將焦慮都
拋到九霄雲外，最神奇的在於連她自己都不曉得怎麼辦到的，自然而然就被轉移注意力進
入了目前的安靜狀態。
靜靜地將谷清甯抱在懷中彷彿她們生來就最適合對方的懷抱。
「如果我問妳願不願意喜歡我呢？」
沒有遲疑，低啞的嗓音從擁抱的縫隙中傳出非常清楚的訊息。
「愛情的喜歡嗎？」
「嗯。」
「如果我永遠也不知道什麼是愛情呢？妳還是想問我同樣的問題嗎？」
「用問題回答問題不是個好主意。」
帶著懊惱語氣的冰山小姐默默窩在她懷裡彷彿氣惱著她的迴避，所以藍歲晴接著補充說明
。
「我不清楚愛上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可是我見過，也被愛過。」藍歲晴想起鍾寧溫柔的笑
容。「我見過瘋狂的、炙熱的、激烈的愛情，也知道當一切都燃燒完畢後只剩下灰燼的淒
涼光景，我也曾經被溫暖的愛包圍過，知道當一個人願意為別人付出時，接受的人會獲得
多少珍貴的東西。可是，那些都是別人的感覺，不是我的。」
藍歲晴停頓了幾秒鐘，思索該如何啟齒。
「我不知道怎樣的感覺才叫愛情。可是如果愛情就等於佔有、索取、憤怒、忌妒，或任何
會讓人失控的情緒，那我不想要愛情。」
「妳的意思是妳沒有愛過任何人？」
「我愛我的前女友，以我的方式。」
「妳曾經有過對某個人產生無法克制的感覺嗎？」
「妳。」
「我？」藍歲晴的答案似乎讓谷清甯相當訝異，低低的音調瞬間揚高了好幾度。
藍歲晴想起之前曾經因為谷清甯而生出的好幾種不曾體驗過的感受。「在跟妳互動的過程
裡，我體驗了很多以前不知道是什麼的情緒。」
「可是那些情緒都沒辦法讓妳確認是愛情？」
「我喜歡待在妳身邊的感覺，喜歡妳的聲音，喜歡妳平常臉超臭好像所有人都欠妳錢，可
是會在下大雨的時候陪我躺在路邊，喜歡妳對我伸手不管是想要牽手或者要借抱一下，喜
歡妳的體溫因為那讓我覺得很暖，喜歡妳的直接，喜歡妳一臉『少來惹我』的跩樣卻很溫
柔。」
「……妳確定妳不是在告白？」
「確定。」
劈哩啪啦說了一連串喜歡，藍歲晴也暈頭轉向到不曉得自己剛剛說了什麼的程度。
她沒有想過自己喜歡谷清甯的地方這麼多，而那些喜歡是否足以構成愛情。
「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
「換個問題。」谷清甯輕蹭懷抱幾下後，以嚴正的語調開口。「請問妳願意和我一起花時
間研究妳的喜歡究竟是不是愛情嗎？」
「怎麼一起研究？」谷清甯的嚴肅語氣莫名惹得藍歲晴發笑。
「花時間和我相處，釐清那些感覺歸在哪個範圍。」
「如果我一直都搞不清楚呢？」
「那我們就耗上一輩子。」
藍歲晴彷彿被針刺到般縮了一下身子。「不要對我承諾。」
「嗯？」
「不要承諾辦不到的事情，不要說一輩子，不要說以後，不要說永遠，不要……」
許下諾言只需要幾秒鐘，但是諾言破滅後造成的毀壞卻需要很長的時間修復，藍歲晴不想
再次眼睜睜看著信任在剎那間碎裂成再也看不出原狀的粉末。
「好。」
「同樣地，我也沒辦法跟妳說以後，辦不到的事情我會直接拒絕，不會答應了妳某件事卻
又無法履行。」
「嗯。」
「我討厭承諾碎掉的聲音。」
「那是怎樣的聲音？」
「聽了讓人覺得很痛的聲音。」
不要許下承諾就不會有疼痛的機會了。
「像是用指甲抓黑板嗎？」
突如其來的超展開畫面讓藍歲晴鬆開了緊皺的眉頭，而她直到笑出聲音才發現自己皺著臉
。
「類似。」
「嗯，我知道了。」
「對不起，跟妳說這些聽來就不太愉快的事情……」
「不需要，我多知道妳一些，很開心。」
「我不是個稱職的女朋友，不是個好情人，沒辦法承諾妳以後，這樣的我，妳還想要花時
間相處嗎？」
先把自己的底牌掀開再詢問別人願不願意加入賭局，藍歲晴從未如此笨拙過，然而她不想
要拿出應付他人的表面敷衍或迂迴，在谷清甯已經坦露真心的當下，她也想好好回應。
「先定義稱職。」
藍歲晴想起曾經在鍾寧眼中閃爍的銀河有多燦爛，而到了最後又是怎樣失了光芒。「妳想
要的或許我都給不起。」
「可是妳目前不知道我想要什麼。」
「對，可是我必須先把醜話說在前頭。」
「打預防針？」
「怕妳日後會失望。」
當越來越多的失望累積成誰都撼動不了的塔以後，絕望會高懸頂端讓天地都變色，無論最
初有多興高采烈都會黯淡到完全失去顏色。
從妙不可言走到疲乏困倦。
「妳想得太遠了。」
谷清甯掙脫藍歲晴的懷抱，挪動身體讓兩人平視對方，清澈的雙眼呈滿水光，柔柔地像在
撫慰眼前佈滿傷痕的靈魂。
「我有過失敗的經驗。」藍歲晴苦笑。
谷清甯的冰冷表情未變，專注地看著藍歲晴，將她的苦澀盡收眼底，而被專心注視的人也
靜靜回視，傾倒而出的苦味在沉默裡慢慢消散。
「妳知道鄭成功的母親叫什麼嗎？」
靜默許久，谷清甯開口的第一句話不是安慰或開導，反而是極度荒謬的問句。
「妳從哪找來年代久遠的腦筋急轉彎。」藍歲晴不爭氣地笑了。
「人生哲理。」
「妳的意思是失敗久了就會成功嗎？」
「不要害怕失敗，那令人更接近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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