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相逢有時33消失

看板lesbian作者croatia時間7年前 (2017/02/12 19:53)推噓16(16推 0噓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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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有時〉33 又一個半年過去，和風四月，春暖花開。在一個週末的夜晚，沈荷的婚禮將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好友再次聚了起來。無論是已經分手的、結為連理的，在這新娘最大的場合裡，全都得拋下個人的恩怨情仇，獻上最真誠的祝福。婚禮辦在陽明山近郊，宴請的賓客不多，五六桌客人，氣氛很是溫馨。雖然同婚法早已行之有年，但對老一輩的人來說還是很難接受，雙方父母願意參加已經讓沈荷覺得感激。「這樣也好，」她說：「至少來的都是知交好友。」身為新娘的妹妹，沈豫理所當然成為最盡責的婚禮總招待。她將幾個朋友引到寫著「高中同學」的桌前，Lisa、衛寧母女、又思、晨君、葉怡，熱熱鬧鬧坐了一桌。好陣子不見，又是前女友什麼的，一開始大家不免侷促，話題只好圍著沈荷如何認識她的伴侶、要去哪裡度蜜月。聊完沈荷聊沈豫，再是起哄著Lisa這幾年都失聯、也不跟大夥兒聯絡，全都是安全範圍內的話題。大概是從沈荷那知道眼前幾人的感情狀況，Lisa由著眾人調侃聊天，並沒好事地反問一句：「那妳們呢？準備結婚了嗎？」幸好衛寧帶Lea出席，聊天的重心很快又移到兩人身上。尤其是Lea，青春、活潑，婷婷玉立；好像能在她身上看到自己學生時代的影子。即使不是每個人都見過Lea，但都記得衛寧的心肝寶貝，倍感親切。就在大家圍著Lea 一陣七嘴八舌時，她卻偷偷打量起坐在幾個位子外的又思。 ......這就是楊阿姨？有一點面善，有一點距離，她還記得幾個月前在媽咪不知情下，私自打過一通電話。楊阿姨沒有拆穿她，一抹笑意看著她進對應答，也像在看媽咪。是自己多心嗎？經過那通電話後，楊阿姨的微笑看來有些拘謹，又或者不論是楊阿姨還是媽咪，兩人的互動有禮到令人感到一陣壓抑。 Lea 知道昨晚媽咪失眠了。這次回台純粹是參加沈阿姨的婚禮，停留的時間不長，母女兩人都住外婆家。媽咪難得地睡回以前的房間，Lea 則去睡了對門的客房。盥洗室在走廊，夜間她到盥洗室，還見到媽咪的房門下透出昏黃的燈光。她想，媽咪會翻閱放在書架上的書嗎？那裡有她學生時代的課本、筆記，以及一篇麥克阿瑟將軍的《為子祈禱文》。 Lea 說不上這半年以來媽咪過得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倘若過去十年都能假裝若無其事，那末再一個半年的如常又有何難？她雖然心疼，可也只能心疼。曾經寄望楊阿姨會在那通電話後有所表示，顯然是自己太天真了。回到美國後，Lea 的兩個好朋友坦承正在談戀愛。一個金髮碧眼的大男孩跟一個戴眼鏡的女孩，一趟泛舟旅行後，自然而然在一起，再美好不過。Lea 衷心祝福他們，這是近期聽到最好的消息。可沒多久，戴眼鏡的女孩氣呼呼說分手了，大男孩只顧著打電動忘了兩人約好去看電影。「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他太令我失望了。」女孩說著說著，眼眶裡打轉的不是傷心的淚水，而是被切洋蔥的辛辣嗆出的眼淚。「她從以前就知道我愛打電動啊，真搞不懂這有什麼好氣的。」大男孩一口咬下漢堡，唏哩呼嚕吸了一大口的可樂。只有Lea 夾在兩個好朋友之間，一陣不可思議。在聽過媽咪跟楊阿姨曲折的故事後，這絕不是她心目中愛情的模樣。「那妳覺得什麼是愛？」似乎因著比Lea 早談戀愛，戴眼鏡的女孩一副老氣橫秋。「我不知道。」Lea老實承認：「但我覺得不會是你們那樣。」「哈。本來就應該這樣啊，幹嘛浪費彼此的時間。」在一起還不到一個月都說是浪費，現代人究竟是有多忙，連給彼此的時間都給不起？青春真好，熱情、衝動，也很任性。曾幾何時，Lea 已不屬於這群青春之子，所以她在看待兩個好友時，就像是一個長輩任由稚兒吵鬧，儘管啞然失笑，卻絲毫不以為忤。就如沈阿姨、楊阿姨她們，應當也是這樣看她吧。當兩個新娘巧笑倩兮前來敬酒時，在旁陪伴的沈豫只覺得這畫面很有趣：一張圓桌，觥籌交錯淺笑舒言，笑談當年舊事。她原本有些埋怨沈荷安排的座位，怎麼會把晨君、葉怡、又思和衛寧安排在同桌，這樣不是很尷尬嗎？但沈荷總有她的理由：如果已經放下，就不會介意；如果還沒放下，這何嘗不是一個機會？強辭奪理！說穿了只是想再撮合又思和衛寧，沈豫暗想。有多少人口裡說放下，其實介意得很。只有沈荷從來就那麼篤定，不會出錯。事實上，沈豫並不贊成又思再走回頭路。就像她曾鼓勵沈荷向前看一樣，她也希望已經受過兩次傷的又思該適時放下。但感情事真的很難說，譬如這張圓桌，你以為一直往前走就是解脫，結果繞了一大圈又回到原點，遇見相同的人。宴後，人群三三兩兩離去，拿喜糖、道恭喜、與新人合照、相約下次還要約出來見面......。衛寧一回神，這才發現自己落在人後，身旁竟是又思。 Lea呢？她與晨君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一副相談甚歡的模樣。不及防備下，滿室喧囂落了一地寂靜。「妳們什麼時候回美國？」還是又思先開口，敘舊般口氣。「下周四的飛機，Lea還要上課，這次是特地請假回來的。」沒了方才席間重重相隔，千山萬水，終歸一處。淡淡的語氣，猶如飯店一隅石砌的池塘，小橋、流水，潺潺而去。「小寧。」溫潤一如從前。衛寧一僵。嗨、哈囉、是吧，妳也這麼覺得......剛剛在人前還沒有稱呼，現在卻輕易喚自己的小名。「嗯？」單音節的回覆，連一字也不敢多給。「這半年我想了很多，我自己想，也有別人幫我想。」又思說時輕輕一笑，眼神落在兀自嬉鬧的 Lea身上。「上次我太害怕，只顧著告訴妳我的恐懼、怎麼走過來的，想讓妳知道我過得很不好，要不是有Elaine......其實我一直沒來得及告訴妳，我跟妳一樣—」衛寧猛地站定腳步，幾乎一字一頓：「我不希望我只是妳寂寞的替代品。」是妳說過的，真正能陪伴一生的就只有寂寞。在我已經過慣一個人的生活時，妳闖了進來。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飛到香港，妳卻悍然拒絕。妳怎麼能這樣，總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倘若真要計算得失，過去十年妳至少擁有過一個Elaine，我又得到什麼？當下衛寧只覺得腦子一片混亂，負氣的、憤怒的，宛如兵敗如山倒，爭先恐後不斷冒出來。她深深吸過一口氣，聽任悠揚的古典樂從遠處的飯店大廳流洩而出。不！至少我還有Lea。她漸漸在旋律中找到平靜。她知道又思正看著自己，神情閃過一絲訝異，帶著擔心。有那麼一瞬間，自己確實失控了，說出不像平常的她會說的話。衛寧繼而又想，那又如何？或許這才是她真正的心聲，驕傲如她，不願做Elaine的替代品。「小寧，」又思遲疑了一下：「妳怕嗎？」衛寧一咬牙不答：「到了。」她打開車門進了駕駛座，伸手招呼 Lea快上車。抬頭又是一個淺淺笑容：「晨君，下次回台灣再約見面囉。我們先走了。」「順風。」晨君大力揮了揮手：「一路小心哪！ Lea，下次妳回來，我教妳攝影。」「說好了喔！」 Lea俏皮地眨眨眼，見晨君忙不迭點頭，這才滿意地鑽進車子裡。「掰掰，楊阿姨再見、晨君阿姨再見！」「走吧，她們都走了。」望著前方車離去時帶起的土塵，晨君示意又思上車。「怎麼樣，被打槍了？」又思嘆了一口氣：「她一定傷得很重。」「別這麼說。」晨君一邊倒車，一邊說著：「感情這條路也就兩個人，不是你傷我就是我傷你，哪有誰傷誰比較深的道理。」「談感情談出心得來了！」又思拍了拍晨君肩膀，像安慰。「這麼久沒見到葉怡，還想著她？」「以前交往過，見到面當然會留意一下。不過算了，我們不可能的。」車子轉了一個漂亮的弧度。「怎麼說？」「妳不覺得很好笑嗎？分手的時候，連八百年前的舊事都會被翻出來吵。可是現在要我說當初為什麼分手，我竟然想不起來。」晨君搖搖頭：「完全想不起來。」如果現在不記得，那是不是代表一點也不重要，既然不重要，為什麼會分手？「可能是因為忙碌吧。」車子上了公路，晨君默默開口：「她後來升設計師工作量爆增，我的採訪工作也忙，兩個人雖然住在一起，見面的時間卻少了。好不容易見面，又都拿來吵架。妳是不是跟誰誰誰走很近、妳為什麼不把錢存下來......都是現在想想全是雞毛蒜皮的小事，然後就分了。感情是要好好經營的。」她最後說。晨君側過身子，挑了一片CD播放。現在的車子都不配CD音響，說是上一代的老古董，誰還聽CD啊。就像是黑膠唱片，本該隨著時代漸漸淘汰。但晨君就是喜愛CD那具有層次的音質，她找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老師傅願意幫忙改裝。不多時，輕快的音樂輕快地躍動，彷彿剛剛婚禮的延續。「不說我了，妳打算怎麼辦？」又思露出苦笑。「只能再找她談談。」晨君從後照鏡睨了又思一眼，很是不以為然：「妳能不能積極一點？妳那語氣好像是要去送死，不是要談戀愛。」「我已經把話講那麼明，是她不讓我把話說完。」「楊又思！」晨君頓了一頓，勉強壓住破口大罵。莫非Elaine的過世消磨掉她對生命的激情？晨君決定換一種方式：「妳還記得我最大的夢想是什麼？我想當一個編輯，寫出一篇最棒的文章—」「—傳給後世，千秋萬代。」「對，千秋萬代。」兩人都笑了，那是年輕時酒後亂語，大言不慚，但也是最真實的想法。每次被主編臨時抽稿，心情沮喪得很，又思都會這樣安慰她：「哎，有什麼好難過的。那代表妳寫得很糟，還不夠千秋萬代。」如今，李晨君已經是堂堂主編，管更多的是排版、上頭條、列標題、還有一連串的閱眾收益。到了她能掌握文章的生殺大權時，她寫得越來越少，也越來越不是她想寫的。「看來看去，我最滿意的就是那篇《小妖》。」「《小妖》？」「對，我寫妳跟衛寧的那篇小說。一氣呵成，行雲流水。」說到最後，晨君倒是誇獎起自己。然而又思太了解晨君，一定想藉著插科打諢說些什麼，她洗耳恭聽。「小說是從沈豫的婚禮開始，我也希望在沈荷的婚禮結束。」妳跟她，forever happy ending。「如果衛寧很不安，那妳該讓她安心。妳不能光顧著說妳想說的話，妳真正該告訴她的，是她想聽的，而妳又能做到。」 -- 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593926?loc=P_asb_003 http://croatiayang.blogspot.tw/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80.177.224.92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lesbian/M.1486900413.A.ADD.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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