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銥點情話 18
「學姊，在鋼筆店上班有什麼好玩的啊？」
「沒什麼特別的吧？會走進我們店裡的客人，一樣也會走進超商、餐廳、郵局之
類的地方，人不就都那樣嗎，有好的也有糟的，有趣的人少一點，守規矩的倒是
滿多的。」
「真的嗎！但我覺得很酷耶！原來現在還有人在用鋼筆，跟妳買筆的人都是自己
用嗎？」
「嗯……都有，也有送禮的，但送禮送鋼筆，算是有點冒險，有些人不懂鋼筆，
旋蓋設計的筆一拿起來就硬拔，好幾次有人拿著明顯是人為損壞的筆回來退，我
真是懶得說。」
「好沒品喔，那妳有沒有打槍他們？」
「我還是幫他們修好了，現在拿筆寫字的人愈來愈少了，就算是送人的，也是好
事嘛。」蒲緋笑了笑，自嘲：「我醫好的筆，快要比我醫好的人多了。」
難得有興致，蒲緋笑著又說，有時候會猜客人們寫出來的字跡跟他本人的落差有
多大。
看他們怎麼挑筆，是用材質挑，還是手感、產地、牌子大小？用價格挑，還是用
服務挑。「呵，我最近碰見一進來說自己是教授的人，站得直挺挺的問我買筆，
要我幫他轉開筆蓋拿到他面前，自己完全不動手，好像櫃台上東西會髒了他的西
裝一樣，真是走錯店了，他看我愛理不理反而挑了最貴的，妳說人奇不奇怪？」
蒲緋進廚房切了幾種水果盛盤，擺在茶几上讓大家享用。
林榭嘉又開了話匣子，廉英宣把客廳的冷氣調低了一度。
「咦，都二十四度了，妳那麼怕熱喔？」
「嗯，妳們會覺得冷嗎，還是我調回來？」
「不用啦，我是想說，蒲緋很怕冷欸，對吧？」林榭嘉轉頭看了看蒲緋，「以前
開個二十七度就受不了了。」
「我只是一想到以後又要每天待在刀房，就感覺夠涼了。」
「刀房？學姊的意思是打算走外科嗎？」
「會去骨科吧。」
「骨科超血汗妳瘋啦？」林榭嘉嚇了一跳，在蒲緋肩頭推了一下，「妳這人會不
會太極端啊，一下閒到不行，一下忙到七葷八素，是有什麼毛病啦？」
「對啊……之前跟到一個開頸椎的刀我就暈了，太恐怖，主刀學長馬上叫我下去
休息。」
「妳會暈血？」林榭嘉意外地看著徐開心。
「我不會暈血啊，我可是抽晨血高手！但那是開脖子欸，我真的沒辦法克服！」
「脖子有什麼特別的嗎，不是一堆人在吃東山鴨頭？」林榭嘉隨口笑著說。
「媽呀，人跟鴨怎麼會一樣，妳會不會太一視同仁啦！」
「嗯，要看用途吧，食物的話，活的鴨頭我也無法。」
「那倒是，速食店也只賣壞死肌肉桶餐嘛。」蒲緋悠悠地說。
林榭嘉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嫌惡地說：「拜託妳少噁了，講成這樣一點也不美味
耶。」
「哈哈，雞腿雞翅的確就是壞死的肌肉，壞死肌肉桶餐，特價三九九。」
「清蒸翻白肚魚，三尾送一尾。」蒲緋惡趣味地再接口說。
「……妳們不要倒人胃口啦！」林榭嘉安撫地拍了拍學妹的肩膀說：「好好好，
妳乖乖走內科，我沒意見。」
「那當然，內科也是需要有人嘛！其實我比較好奇學姊為什麼要走骨科？」
「我喜歡上刀，不覺得很有成就感？」
「好啦好啦就是在炫耀技術很好手很穩嘛，lesbian天賦啊，亂變態一把的。」
「妳想太多。」
徐開心邊聽邊笑，和她們三人不同領域的廉英宣原本就覺得自己格格不入，現在
話題又漸漸往成人向偏離，她坐立難安地滑著手機螢幕，然後收到一封訊息，她
打開看了看，皺著眉頭回到上一個畫面，又收到一封訊息，嘆了氣把手機擱到一
邊去。
「怎麼了？」
蒲緋沒有像以往那樣摸摸她的頭，溫柔嗓音讓廉英宣忽然有點鼻酸，「沒什麼，
恐同經理。」她無力地說。
「誰？妳們經理恐同喔？」林榭嘉興沖沖地揪住話尾不放。
「別部門的啦，上次在大家面前說了男同事一頓，罵得真的很難聽，而且大家也
都在笑。」說到這件事，廉英宣整個人更悶悶不樂了，「我不懂，明明那麼多人
都待過國外，為什麼還是這麼……」
蒲緋若有所思地看著廉英宣，林榭嘉同理她的感受，悻悻然說：「不知道啦，身
為腐女我還不是常常被鄙視，被當作怪胎一樣，不過其實真的不太需要去在乎他
們，理直氣壯一點，大部分的人反而不敢說什麼，同志勇敢一分，世界就膽怯一
分啦。」
「他跟我們經理關係不錯，去頂撞會丟掉工作的吧……雖然同事沒有被刁難，可
是我感覺他很不快樂，所以我實在很想直接跟恐同經理談這件事，但他是立場超
堅定的基督徒，不知道該怎麼講起。」
「沒有刁難的話也不一定要槓上經理啊，精神加言語支持妳同事也可以，但那男
生怎麼會曝露自己性向的啊？」
「他是大白痴啊自己跑去跟經理告白！而且他覺得我是他情敵，想去安慰一下他
都不領情，我越來越覺得自己在多管閒事。」
「哈哈哈哈那個經理喜歡妳喔？妳也太熱門了！不過我記得妳之前不是還有一個
男朋友嗎，後來呢，受不了遠距離？」
「呃，後來一下子就分手了因為，嗯……沒什麼感覺……」
「喔～」
林榭嘉想起她們在倫敦相遇時的大致過程，當時兩人共同「商議」了一些計劃，
拖延了這麼久，她以為廉英宣不打算實行，而後來廉英宣終於跑來找蒲緋，看來
似乎還達成了不錯的效果？
她的眼睛瞇了起來，「看妳的樣子……好像計劃有點變化啊？」
「沒有啦！妳不要亂說。」廉英宣急急忙忙搶斷林榭嘉的句子。
林榭嘉懷疑地看了看她，「是嗎？不然妳在幹嘛？」
廉英宣語塞了一下，急中生智：「我……我要專心打拼事業啦，看能不能把經理
做掉！」
「妳還想說服他喔，那沒救了啦，而且你同事自己不好好選對象，怪誰啊。」說
著她突然笑得很詭異，拿出平板電腦開始搜尋，「欸說到經理，絕對不能放過台
灣百合界夢幻情侶：經理跟太太。我看英宣以後當上經理就往這路線發展吧。」
「那是什麼？」徐開心彎頭看向她的平板螢幕，林榭嘉開啟了一個網頁說：「妳
看，美女經理強佔傲嬌下屬的辦公室戀情。」
「……這是小說吧。」廉英宣忍不住笑了出來。
「是真人真事喔，這一對到現在還三不五時在網站上放閃，太可愛了啦。」林榭
嘉點開一張繪師創作的熟女漫畫，畫面上御姐經理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蹲下來幫
太太把鬆脫的鞋帶綁緊，在戶外會特別純情的太太臉都紅成一片了。
這話題一啟，引來鄭曉初濃濃的興趣，直問兩位顏值高不高，林榭嘉搖頭表示不
知道。
「原來妳好這味的？」蒲緋莞爾。
「被妳和常蘅虐了這麼多年，總要攝取糖分平衡一下不然我打擊太大了。」
聽聞御姐經理的妹妹是個會調戲護理師的小兒科醫師，徐開心笑著說好想認識。
三人又評論起小兒科的工作環境。
小兒科其實也接受成人看診，普遍來診的病患相較其他科通常預後更樂觀，診所
也罕有血肉橫飛的畫面，而且北部醫生員額足夠，輪值相對輕鬆，因此考量到生
活品質，小兒科的確是許多準醫師的首選。
還來不及詢問林榭嘉志向，徐開心的電話響起，她簡單和大家道別就匆匆走了。
鄭曉初和客戶有線上會議，端著一盤葡萄進了自己房裡。
屋裡頓時寂靜下來，蒲緋看著開始重播的新聞，廉英宣低頭滑手機，林榭嘉的視
線在她們身上來回移動。
「欸妳們幹嘛都不講話，沒話聊喔？」
「可能我房租收太貴了在不高興吧。」
「哪有，我才沒有。」
雖然蒲緋一開始就說了不當她是房客，但廉英宣還是堅持每個月按這附近地段的
合理價位繳付租金給她。
林榭嘉又看了看她倆，「剛妳說的寵物，是什麼意思？」
「給她小窩住的意思。」
「噗，這答案妳滿意嗎？」
見林榭嘉銳利的兩眼釘向自己，廉英宣侷促地反問：「為、為什麼不滿意。」
「還真不老實。」林榭嘉笑了笑，「再不說發生了什麼事，我就要爆妳們的料了
喔。」
「嗯？」蒲緋完全好整以暇，她倒是想知道廉英宣有什麼她不知道的。
「不可以！」廉英宣語氣僵硬地搶先，半央求地說：「我以後會自己說啦。」
林榭嘉也不再逼她，轉問蒲緋：「所以，她的婚禮，妳會去嗎？」
「不會。」林榭嘉問她為什麼，她輕描淡寫地說：「她不想看見我，我也決定以
後不出席有她的場合。」
「她不是都寄帖給妳了，怎麼會是不想看見妳？」
「妳明明也知道她口是心非表裡相反。」
「但妳不也說她變了嗎。」
她是變了，一直在變。
蒲緋想起前陣子離開KTV包廂時，常蘅破天荒追了出來。
蒲緋在想說不定她是真的希望自己去參加她的婚禮吧？
「……什麼意思？為什麼慫恿我去？」
「想知道妳到底死心沒。」
「不重要吧。」
「最好不重要啦，不死心的話別人怎麼追妳啊？」
「沒有人要追我。」
「我，怎麼樣？」
蒲緋還沒說話，廉英宣就代她追問：「妳喜歡蒲緋？」
「嗯？妳很介意？」林榭嘉放出詭計奏效的目光，回頭對著蒲緋說：「她，又怎
麼樣？」
「她沒有要追我，妳也別鬧。」
一直專注聽她們說話的廉英宣突然問：「為什麼蒲緋當初不是選擇榭嘉姊呢？明
明就是青梅竹馬。」
蒲緋露出荒謬的表情，被林榭嘉狠捶一拳，閃躲著笑說：「因愛而死，跟因氣而
死，怎樣都不想選後者吧。」何況，「太好的朋友，會捨不得拿來當情人。」
「鬼話啦，所以妳就捨得常蘅喔？」
「常蘅到底有沒有愛過她？」廉英宣轉頭問林榭嘉。
蒲緋看似充耳不聞盯著電視。
「愛。」林榭嘉斬釘截鐵地說，「廢話喔。」
「……那為什麼蒲緋說她不知道。」
「她非得要人家說出口才承認有愛啊。」林榭嘉無奈地聳聳肩，「可是我覺得常
蘅根本是故意死不鬆口，好讓她記恨，這也算是某種很有病類型的一輩子吧。」
「那妳怎麼知道？」
「先不說互動什麼的，光是眼神妳也可以知道。」
「哪種眼神？」
林榭嘉沒好氣地橫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實話實說：「像妳這種的。沒事就把視線
往人家身上擱，可以看著對方發呆一整天，明明就在發呆，目光又複雜又充滿感
情，我看其實不是在發呆，是在犯相思吧。」
廉英宣感覺像猛然被敲進高溫煎台的荷包蛋，臉蛋火速熟紅。
她本能站了起來想遁進房裡卻舉步維艱，覺得逃了就等於承認，想辯駁又心虛，
最後清咳兩聲說：「我先去洗澡了，妳們繼續聊。」
林榭嘉伸手把她拉回沙發上，「還那麼早！我帶了一些啤酒來，一起喝嘛？」她
從冰箱拿出一手易開罐裝啤酒，遞給她們一人一瓶，但蒲緋說她不喝。
「為什麼，戒啦？」
「太久沒喝，會醉。」蒲緋想把啤酒擺回去，林榭嘉皺著眉說：「少敗興了……
哪那麼容易醉，幹嘛，怕酒後吐真言喔？」
「對。」
「不對不對，是怕酒後亂性吧，哈哈哈。」
「也對。」
「承認得這麼乾脆，是抵抗不了我的誘惑嗎。」林榭嘉得意洋洋地撥了撥額前的
劉海。
「妳哪來的自信。」
「不是我難道是英宣喔？」
「對。」
「妳看看妳，要吐真言也不先喝兩口，嚇到她了啦，她的啤酒都在冒冷汗了。」
「呃。」
廉英宣像是剛回神一樣，勉強笑了笑喝了一大口啤酒，低眉盯著膝蓋默不吭聲。
蒲緋吐出長長的一股悶氣，拉開拉環一次喝掉了半瓶，隔半晌再把剩下的半瓶解
決，挑了酒精濃度更高的啤酒開始一罐接一罐牛飲。
礙著林榭嘉沒有出聲制止，廉英宣原本不好多說什麼，但眼瞧她一連喝了五瓶，
還是忍不住要她別喝那麼猛。
蒲緋宛似聾了，手中容器又見底後她走到落地窗邊，拿起手機撥出號碼，說完三
言兩語就掛掉，回頭拿了隨身物品和薄外套，要走向玄關時林榭嘉問她去哪裡。
她說：「我去安俞那裡，妳自己決定今晚要不要留下。」
林榭嘉楞了一楞：「妳不是很久沒……」說著突然閉口看了廉英宣一眼，那一眼
讓廉英宣瞬間意識到蒲緋正要去碰面的對象是誰。
「別去。」廉英宣驀然站了起來，握住蒲緋手腕，蒲緋往前走，她加重了手勁不
讓掙開。
蒲緋頭也不回地說：「放開……」廉英宣搖頭說不要，她再往門口走去，廉英宣
執拗地抓緊她不放：「不要去！」
蒲緋轉過身來看著她，忽然朝她逼近，廉英宣忍不住鬆開手往後退了一步，然後
她看見蒲緋眼神壓抑地望著自己：「為什麼又要放開？」
廉英宣抬起手想再牽起，蒲緋也往後退開，她抿著唇垂眸說：「對不起……可是
妳不要去，好不好？」
蒲緋因她的哽咽而湧上疲憊感，沉默了一會，她放下手邊的東西反身走進房裡。
廉英宣坐回沙發上，林榭嘉不聲不息端詳她一陣子之後說：「妳們互相喜歡？」
廉英宣好不容易才整理好激動的情緒，嘆了一口氣說：「妳都看出來了還問。」
「我就是想看妳有沒有誠實的美德。」林榭嘉笑了笑，「所以是妳在躲她？」
「也不算……我不知道……這樣的距離讓我很難受。」
「那，妳知道她剛剛要去找誰？」
「我知道。」廉英宣微微牽動嘴角還是笑得不夠滿，她站起來瞪著桌面一片東倒
西歪的空鋁罐無力收拾，「我問妳喔，我真的是她要的嗎？」
「那妳呢，妳要她嗎？」
「……我必須先弄清楚上一個問題才有辦法回答。」
林榭嘉卻噗哧笑了出來。
敷衍地說：「是喔，好啦，那妳慢慢想吧，我睏了客廳借我睡吧。」
（待續）
妳們知道那個畫師也是板友嗎XD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23.137.166.254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lesbian/M.1485870894.A.FA7.html
推
01/31 21:57, , 1F
01/31 21:57, 1F
推
01/31 21:59, , 2F
01/31 21:59, 2F
推
01/31 22:09, , 3F
01/31 22:09, 3F
推
01/31 22:14, , 4F
01/31 22:14, 4F
推
01/31 22:20, , 5F
01/31 22:20, 5F
推
01/31 22:25, , 6F
01/31 22:25, 6F
推
01/31 22:32, , 7F
01/31 22:32, 7F
推
01/31 22:39, , 8F
01/31 22:39, 8F
推
01/31 22:49, , 9F
01/31 22:49, 9F
→
01/31 22:58, , 10F
01/31 22:58, 10F
推
01/31 22:58, , 11F
01/31 22:58, 11F
推
01/31 23:00, , 12F
01/31 23:00, 12F
推
01/31 23:03, , 13F
01/31 23:03, 13F
推
01/31 23:03, , 14F
01/31 23:03, 14F
推
01/31 23:08, , 15F
01/31 23:08, 15F
推
01/31 23:11, , 16F
01/31 23:11, 16F
推
01/31 23:24, , 17F
01/31 23:24, 17F
推
01/31 23:35, , 18F
01/31 23:35, 18F
推
01/31 23:46, , 19F
01/31 23:46, 19F
推
01/31 23:55, , 20F
01/31 23:55, 20F
推
01/31 23:59, , 21F
01/31 23:59, 21F
推
02/01 00:14, , 22F
02/01 00:14, 22F
推
02/01 00:59, , 23F
02/01 00:59, 23F
推
02/01 01:09, , 24F
02/01 01:09, 24F
推
02/01 01:52, , 25F
02/01 01:52, 25F
推
02/01 02:09, , 26F
02/01 02:09, 26F
推
02/01 05:43, , 27F
02/01 05:43, 27F
推
02/01 08:45, , 28F
02/01 08:45, 28F
推
02/01 09:14, , 29F
02/01 09:14, 29F
推
02/01 11:55, , 30F
02/01 11:55, 30F
推
02/01 14:18, , 31F
02/01 14:18, 31F
推
02/01 21:35, , 32F
02/01 21:35, 32F
推
02/01 23:00, , 33F
02/01 23:00, 33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