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相逢有時28消失

看板lesbian作者croatia時間7年前 (2017/01/30 23:43)推噓31(31推 0噓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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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有時〉28 午後四點，艷陽仍高掛在天空，柏油路上蒸騰出刺鼻的瀝青味，遠遠地ㄇ字型的校牌樓在熱氣中扭曲成一片朦朧，彷彿浮在半空中似的，有些不著地。是這兒了吧？Lea 不確定地又看了一次站名，確認是這一站沒錯，連忙跟著前方的女孩趕緊下車。女孩下車後直朝著學校走去，在經過警衛室時，從後背包裡掏出證件，警衛點點頭便讓她通過了。緊接著，他看向跟在女孩之後的 Lea，以為她也會出示證件，Lea臉一紅稍微退了一步：「我等人。」她訕訕說著。警衛瞥了她一眼後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視線又回到看到一半的電子雜誌上，沒打算開口。幸好沒有等太久，Lea便聽到有人叫她。「妳是—Lea嗎？」「沈阿姨？」「我是。」來人掛著親切的笑容，將剛摘下的墨鏡隨手放進手提包，朝她伸手一握。那正式的態度令 Lea覺得自己彷彿不再是個小女孩，而是到了能跟大人平起平坐的年紀。她不自覺挺直腰桿，朝沈荷矜持一笑。「時間過得好快，沒想到妳這麼大了。」看著跟衛寧相似眼眉的 Lea，沈荷不禁有感而發。「沈阿姨以前看過我？」 Lea一雙褐色的眼珠子充滿了好奇，打量著眼前的沈阿姨。跟媽咪給人的感覺很不同，雖然沈阿姨一身打扮看起來很休閒，卻掩不住久歷職場的明快與果決。「不算見過，」沈荷一笑：「只是看過妳的照片。那時妳還很小。走吧，我們邊走邊說。」沈荷領著 Lea回到警衛室前，她已經跟校友會會長林宛君聯絡過，請她先跟警衛打招呼，省去換證、核對身份的時間。警衛一聽見是林會長交代的老校友，倒是很快收起一張撲克牌臉，遞上兩張校友證，甚至還很熱心地提醒學校哪處正在施工、哪處可以繞道逛校園。「妳怎麼會想來逛逛我們的學校？」原本沈荷是想找間餐廳與Lea 聊一聊，但 Lea 卻在電話中提到，想看看衛寧的高中母校。當時她便覺得這孩子很不一樣，這才決定在用餐前帶Lea回學校走走。「每次我回台灣，就會住在我媽以前的房間。可能是因為她在高中時就到美國唸書，所以放在書架上的書很多都還是教科書。這次回來我看著這些書就在想，她在這個房間裡讀書、睡覺、做作業，花了很多時間讓自己變得更優秀，可是她卻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些事。如果她覺得高中很無聊不想提也就算了，但她卻將妳們跨年夜的照片藏在相框裡。我想，她一定很珍惜那段高中生活。」兩人走過籃球場， Lea撿起滾到腳邊的籃球，輕鬆擲向跑過來接球的馬尾女孩手中。「現在我知道她很想念楊阿姨，就想來看看她們以前念書的地方。」 Lea 露出羞澀的笑容。「我也有一張跨年夜的相片。」沈荷不無懷念說著。隨著通訊軟體越來越發達，但人與人見面的時間卻越來越少，她也很久沒見這些老朋友。「那是晨君阿姨拍的，她送給我們每人一張。」「相片後面寫著：長夜，好友，一杯酒。新年快樂！也是晨君阿姨寫的嗎？」「對。」沈荷笑了笑。那時她收到晨君特地用快遞寄來的照片，心底還覺得有些好笑，真不愧是當記者的晨君，在人人都用手機隨手拍的年代還堅持照相機帶來的質感。可在幾年後，每當無意中翻到這張照片，從相紙傳遞而來的手感、真摯的手寫祝福，總讓她心頭一動，那絕非一張張快速瀏覽的電子照片所能取代的。「我就是在這裡認識妳媽媽。」沈荷走進一座涼亭，示意 Lea跟上來。小徑底處的仿古涼亭有些陳舊，原是朱紅的欄杆在風吹雨打下褪了一層顏色，還有些地方掉了幾塊漆，露出木頭的原色。「我記得那天導師要找班上幾個幹部開會，偏偏又思一下課後就跑得不見人影。同學說她看見又思跟一個學妹走在一起，我知道她又去找衛寧了。」沈荷坐了下來，一陣風吹起她的髮絲，她隨手撥開散在額前的頭髮，彷彿回到年少的時光，聲音輕輕的。「其實我早就看過衛寧，每次學校召集各年級的班長佈達事項，我就注意到這個學妹。」沈荷會注意到衛寧，是因為她很特別。在同學身邊，衛寧笑著、談著，不過份活潑，也不特別孤僻，只身上一股溫和的氣質，吸引身旁許多人與她做朋友。相反地，或許是因為不同屆，也可能是出於對學姊的尊重，衛寧卻對高三學姊們很是禮貌。不像其他高二班長早跟學姊們打成一片嘻嘻哈哈，她總一句一聲：「學姊好！」「學姊，我建議提案內容要再修改......」。這樣的衛寧卻跟同上一個補習班的又思越來越熟，沈荷只覺得不可思議。可漸漸地，每次跟又思聊天，她開始說著學妹如何又如何，沈荷從一開始的不以為意到說不上來的不舒服。下課時間很短，沈荷知道又思會去哪裡。她告訴同學：「我去找又思，等等跟她一起去找老師。妳們先過去。」她走進小徑底，沿著徑郊的圍牆種了一排楓樹，颯颯的風吹落一片片楓葉，沈荷踩在楓葉上聽著悉悉簌簌屬於大自然的聲音。涼亭裡的兩個人聽見聲音抬起頭，衛寧朝她一笑，有些羞澀地將頭髮撥到耳後，輕輕喊了聲：「學姊好。」學姊好......那聲招呼似乎還在耳邊，一晃眼，她的孩子、衛寧的影子卻重疊了起來。「其實，唸高中時我跟妳媽媽真的不熟。」沈荷回過神，朝Lea 歉然一笑。有些事不必讓這孩子知道，譬如，她無須告訴這孩子當年她曾愛過又思。「我可以指給妳看以前妳媽媽在哪間教室唸書、介紹這裡的環境，但真要說有什麼有趣的事，可能得問妳的楊阿姨。」「她以前很厲害嗎？」雖然外婆總說媽咪很會讀書、房間裡也掛滿許多獎狀，但Lea仍想知道更多關於她的一切。「很厲害。」沈荷由衷說著。「以前的學生跟現在不一樣，要唸很多書。她除了很會唸書外，也常代表學校出去比賽。不過最重要的是，她很隨和，跟每個同學都處得很好。」沈荷說著說著突然一頓。衛寧跟自己很不一樣，如果說自己是張揚外放的自信，衛寧的溫和卻能溫暖人心。換句話說，即使失去所謂的知心朋友，沈荷卻能逼自己舉止如常，讓人看不出異樣；但衛寧不同，她應該很在乎她的好友們吧。偏偏「那件事」之後，那些好友似乎也只能疏遠她、漸漸斷了聯繫。原來，當年的衛寧被迫失去的不只是愛情，還有友情。沈荷自嘲一笑。為什麼經過了這麼多年，她還是覺得欠衛寧很多。她慶幸七年前又思拒絕了自己，因她倆都知道，只要衛寧的影子還在，兩個人都不可能幸福。可現在她已經幸福了，她希望衛寧也是，不管以什麼形式。「 Lea，」沈荷慢慢開口。十五歲的孩子能懂接下來她要講的話嗎？她回憶起當她十五歲時，她剛考進這所學校，意氣風發的，所有對愛情的想像全來自於小說連續劇，如今想起只會啞然失笑。可這卻不能否認那些懞懞懂懂、怦然心動的害羞，都是真實愛情的一部份。而現在，愛情的層次越過了歲月，就連自己也未有把握能懂得，這孩子卻得開始學習接受。「楊阿姨說她很高興聽到妳想主動聯絡她，但是她也擔心她可能跟妳想的不一樣，或許會讓妳失望。」「楊阿姨的意思是？」從見到沈阿姨後的好心情，突然緊繃了起來，Lea 忐忑開口。「妳媽媽這十年來都沒有跟別人交往過對嗎？」即使Lea之前的email裡已經透露這訊息，但沈荷仍想當面再確認一次。「就我所知，應該是沒有。」 Lea認真想了想後才回答：「如果真的有，也只是約會什麼之類的，時間都不長。」「楊阿姨跟妳媽媽分手後，一直都是一個人，直到前幾年才結婚。」不出所料，Lea眼睛睜得大大的，掩蓋不住一臉震驚。「我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找到一個和自己合得來的人共度一生。」見到 Lea 眼底的失望，沈荷搖了搖頭：「她叫Elaine，是又思在香港的同事。不過去年年初她已經因為癌症過世了。」雖然帶著罪惡感，Lea 依舊為此綻出笑容，連忙又斂回神情，緊抿雙唇。只是那一閃而逝的喜悅卻難逃過沈荷的眼底，她苦苦一笑：「Elaine是很好的女人，我還參加過她們的婚禮。」......以及Elaine的告別式。「自從她過世後，又思受到很大的打擊，消沈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回復過來。楊阿姨的意思是，」她小心翼翼措辭：「短時間內她應該不會再想感情的事。」「可是楊阿姨跟我媽咪是初戀不是嗎？」Lea想也沒想脫口而出。「Lea，感情的事很難說—」「但我不懂。」Lea 眼神一黯。所以，她辛苦了三個月，以為終於能幫媽咪爭取到幸福，還是太晚了嗎？「為什麼沈阿姨願意帶我來這裡？」「我希望不管有沒有楊阿姨，妳媽媽都能夠幸福。可是從妳給我的訊息看來，這幾年妳媽媽並不快樂。所以我才希望妳媽媽能跟楊阿姨再見一面，放下也好，重新開始也好，留給她自己決定。」「沈阿姨，如果楊阿姨真的把媽咪放在心上，為什麼還會愛上別人？」Lea 的口氣有些咄咄逼人，更多的是不解。沈荷嘆了一口氣：「感情的事，愛跟不愛、喜歡不喜歡，只有當事人說了算。我相信楊阿姨很愛妳媽咪，但也不能否認她對Elaine的情感。」「不管怎樣，我一定會讓媽咪幸福的。」Lea站了起來，堅定說。沈荷淡淡一笑，沒說話。或許這就是十五歲跟四十五歲的差別。十五歲的她，可以衝撞，可以不顧一切；四十五歲的她，少了那一份衝勁，多了些柔軟。儘管這麼不同，相同的是她們都希望衛寧能幸福。 -- 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593926?loc=P_asb_003 http://croatiayang.blogspot.tw/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8.103.64.66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lesbian/M.1485791024.A.8EB.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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