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相逢有時26消失

看板lesbian作者croatia時間7年前 (2017/01/15 21:18)推噓24(24推 0噓 1→)

留言25則, 24人參與討論串1/1

〈相逢有時〉26 「好啦，各位同學，暑假愉快！」當下課鈴聲準時響起，所有學生發出一陣歡呼。終於放暑假了，太好了！ Lea 才剛揹起背包，一個金髮碧眼的大男孩兩手碰地一聲壓在桌上，笑著問她：「嘿，Lea，妳真的不跟我們一起去泛舟？」「我說了，我得回台灣看我外公外婆。」Lea 指著桌上闔起來的筆電，有點無奈：「喂，你壓住了啦，把手拿開。」她一邊說一邊把男孩的手拍開，男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將手收回。「別這樣嘛，」另一個戴著眼鏡的女孩也湊上前：「去年妳還說回台灣過暑假很無聊，跟妳媽大吵了一架，怎麼今年還得回去？」「我答應我媽咪了。」「晚幾天回去也不會怎樣。我們先去泛舟妳再回台灣怎麼樣？」戴著眼鏡的女孩不死心又問。「不行耶。」Lea 搖了搖頭，可在看見她的好朋友們一臉失望的表情，末了調皮一笑：「要不這樣，你們幫我出機票錢，我就晚點回去。」「妳開玩笑吧？台灣這麼遠，妳以為是飛佛羅里達啊？」大男孩連忙舉起雙手：「我投降，下次我們再找妳。」幾個人嘻嘻哈哈離開教室，大男孩指著遠處的停車場，興奮道：「我哥的車。怎麼樣，很帥吧？要不要去兜個風、看場電影？」「你們去吧，我還有事先走了。對了，暑假快樂！」「Lea！」戴著眼鏡的女孩在她背後喊：「妳真的不跟我們去？」 Lea 連頭也沒回，只擺了擺手，逕直朝停在階梯旁的腳踏車走去。趁著沒人看見，她偷偷吐了吐舌頭。笑話，她才不想當兩個人的電燈泡呢。 Lea 一騎上腳踏車，便飛快地往家的方向而去。現在的她全副心思都在剛剛收到的email 上，即使她在上課時偷偷看過了，還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讀一遍。一進家門，她正要躡手躡腳溜回房間，突然看見車庫裡的車不在。對了！Lea 有些懊惱自己太粗心，忘記媽咪說過今天要到出版社開會，得自己弄晚餐吃。媽咪不在，Lea更放心了，舒服地坐在客廳沙發上，將email畫面拉到半空中，重新讀了起來。這是她與沈阿姨間的第三封信。第一封信中，沈阿姨提到她知道楊阿姨的聯絡方式，不過楊阿姨一直都在香港工作，很久沒回台灣了，她不知道為什麼Lea突然找她，是有什麼事嗎？ Lea 還記得她當時很興奮，以為沈阿姨會馬上提供楊阿姨的聯絡方式，但信看到最後，Lea 卻不很肯定。沈阿姨的意思是已經聯繫過楊阿姨了嗎？如果是，怎麼沒看到楊阿姨的聯絡方式？她將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字裡行間透出對小輩的關懷之意，可除此之外，她好像什麼都摸不著頭緒。她想了兩天才提筆回信。她說，沒關係，學校要放暑假了。每年的暑假她都會回台灣陪外公外婆，她想或許她也能去香港找楊阿姨。大概是時差的關係，她才剛把信寄出去準備熄燈睡覺，沈阿姨的回信就來了。這一次沈阿姨的信很短，只說自己正在開會，問她什麼時候回台灣，媽咪會跟她一起回來嗎？她能試著安排大家見個面什麼的。 Lea 一看見信就急了，差點從床上跳起來。她匆匆忙忙打下幾個字，可正要按下發送鍵時她不禁一陣猶豫，想了想後還是把剛打的信刪掉，重新坐回書桌前又寫了一封。這一次的信很長，雖然才跟沈阿姨通了兩次信，但她能感覺沈阿姨很親切，會願意幫她的。「 Lea？」房門外響起衛寧的聲音，仍是一貫的溫柔：「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Lea 忙將螢幕視窗切換到還沒寫完的法文作業，隔著房門回道：「我寫完作業就睡了。」透過房門底下的縫隙，她隱約能看見媽咪的拖鞋。Lea 屏住呼吸，真怕媽咪突然進來，她向來不大會說謊，如果媽咪開門了，一定能察覺不對勁。幸好，衛寧只是稍作停留，輕聲叮嚀一句：「別寫太晚。我先回房了。晚安。」「晚安。」直到媽咪的房門傳來喀擦一聲，Lea 才鬆了一口氣，將視窗切回剛剛的郵件畫面。媽咪一直都不知道她偷偷寫信給高中母校的校友會，也不知道她聯絡上沈阿姨。所以當她看見沈阿姨問媽咪會不會一起回台灣？她才有些急了。衛寧的化妝台邊放著一個相框，照片裡衛寧牽著三四歲的 Lea，揹著小書包，抱著一個現在看來有點俗氣的禮盒袋，倚在小公園的溜滑梯旁，一邊站著笑咪咪的外公外婆，聽說那天是什麼小兔子跳舞比賽拿了第一名，禮盒袋裡都是好吃的糖果餅乾。其實Lea早忘了小兔子跳舞比賽，不過卻記得那個公園。小時候 Lea不愛去上學，幼稚園的同學都笑她長得跟別人不一樣，眼睛的顏色不一樣、頭髮的顏色不一樣、連中文都說得不一樣，怪腔怪調的，聽都聽不懂。她上學回來第一天就哭了，一直吵著不要再去上學了，她要回美國。後來，每一天早上都是衛寧牽著她去幼稚園，一路上編著各式各樣有趣的故事，哄著她開開心心到學校去。 Lea很喜歡那張照片，小公園帶給她很多回憶。有一年回台灣，Lea還央著外婆帶她去看小公園，綠油油的一片，大樹的枝葉伸到欄杆外，甚至還多了一個小時候沒有的人工魚池，幾條錦鯉悠然自得地游來游去。那個晚上 Lea告訴還在美國的媽咪，她跑去小公園玩了。本來以為媽咪會很高興地接過話題，可媽咪只是微笑聽著，不像她一樣興奮。當時的 Lea沒有多想，一直到三個月前，她偶然在大掃除時發現那個相框藏著另一張照片，許多回憶突然間浮了上來，讓她不知所措。那天，掃地機器人故障了，大力撞上化妝台的桌腳，擺在上頭的唇筆、睫毛膏、香水瓶......包括那相框全跌在地上。幸好鋪著地毯，只要將散落的物品全擺回桌上就行。就是那時，Lea 撿起相框後才發現背面的卡榫有些鬆脫，相片滑了出來，底下疊著另一張相片。出於好奇心，她把相片翻過來看，畫面的顏色有些舊，Lea 一眼就認出年輕的媽咪坐在正中間，旁邊幾個女人或坐或站，笑得很開心。她們......是誰呢？除了媽咪外，還有一個阿姨看起來很面熟，她的手摟著媽咪的腰，似乎是很好的朋友。可 Lea卻想不起來她是誰。她又把照片翻到背面，有些褪色的原子筆寫著：長夜，好友，一杯酒。新年快樂！沒有註明是誰寫的，也沒有標日期，Lea 唯一能肯定的這不是媽咪的字跡。但「新年快樂」四個字卻提醒了她早就遺忘的事：有一年她跟爹地和Isabelle阿姨去加拿大滑雪，然後才回舊金山過聖誕節。媽咪在電話中說過，她也跟同學去跨年了，幾個老朋友聊聊天、吃吃飯很愜意。之後媽咪還傳了照片給她看，說是那天拍的，一個個介紹她們的名字。可是那時候她只顧著生爹地的氣，為什麼要跟Isabelle阿姨結婚啊？是不是不要我了？所以媽咪講了什麼，她都沒怎麼聽。倒是她記得有兩個沈阿姨是姊妹，可能是因為她一直想要有個弟弟妹妹，所以這件小事不知怎地便留下印象，輕易就想了起來。不過，她最想知道的是摟著媽咪的那個阿姨是誰？阿姨的眼神很溫柔，與媽咪的溫柔不太一樣。Lea說不上那種感覺，是一種... ...一種很幸福、很寧靜的氣氛。從她有印象以來，媽咪很少跟別人有這麼親密的接觸。就連爹地偶爾開玩笑地要抱抱她，媽咪也會笑著閃開，將他推向Isabelle阿姨。如果媽咪跟照片中的阿姨這麼好，為什麼從沒聽媽咪提過呢？每年夏天，媽咪都會應邀去台灣參加台北書展舉辦的國際翻譯交流會、版權研討會，這也是為什麼放暑假的第一個月她都得在台灣過。媽咪說，外公外婆年紀大了，以前還能搭長途飛機來波士頓待幾個月什麼的，現在飛機坐太久全身腰痠背痛地，換我們回去探望老人家。照慣例，聖誕節Lea 得回爺爺奶奶家，想當然就只剩暑假能回台灣了。總是她先回台灣兩個禮拜，等媽咪處理好出版社的事務才跟著回台灣。而且就算在台灣，媽咪還是有許多工作邀約，一下子飛上海北京，一下子飛東京香港，偶爾還去新加坡、馬來西亞什麼的，全是跟華文翻譯有關的版權洽談。往往 Lea都回美國了，媽咪還得多待個兩周才回來。換句話說，媽咪其實有很多亞洲朋友，可 Lea真的沒印象照片中的阿姨是誰。這麼一想，她突然發現媽咪竟從沒聊過她的學生時代，哪些好玩的事、哪些有趣的同學......那像是一張白紙，全是空白的。就在 Lea苦思幾天，一點線索都沒有時，她正好看見鄰居家的小孩在跟爸爸媽媽玩飛盤。那不是她第一次看見鄰居在教小孩玩飛盤，小孩子嘛，飛盤都是隨便亂丟，飛都飛不起來。但那爸爸很有耐心，大手握著小手，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圓弧，飛盤順勢飛起，橫越半個草地。小孩尖叫了，咯咯直笑，很是開心。 Lea 看著這一幕，突然一愣。隱隱約約間，她好像想起一些事情......那個阿姨...是楊阿姨嗎？似乎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就這麼浮上來，牽著她逛動物園、陪著她跟小橘子說話，還有放風箏......。那個晚上她夢到照片上的阿姨從後車座將她抱出來，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句話，朦朦朧朧地。「妳說什麼？」夢中的Lea焦急問。她又說了一遍，可Lea 還是聽不清楚。「妳再說一遍好不好？」她求那逐漸遠去的身影，渴望能獲得更確切的資訊。「我說......」影子背對著她，漸漸淡去。「我喜歡Lea......」然後她就醒了，一身的汗，還有掛在眼角的淚。「—我喜歡Lea，但我最愛的就是妳的媽咪。」她喃喃接過。清晨五點半，一幅零散的拼圖逐漸拼出原型。她終於知道為什麼媽咪不再提起楊阿姨的名字，當年的她太年幼，只顧著擔心爹地媽咪不要自己了，又哭又鬧誰也沒法子。到最後，媽咪只得帶著她回波士頓，經歷好長一段時間她總算適應新的生活，願意接受爹地再婚的消息。我們什麼時候搬回波士頓的呢？五年、七年、八年......有十年了吧？這十年來，她也問過媽咪為什麼不交個男朋友？那個出版社的社長對妳很好吶，你們是在約會嗎？又或是作家年會上遇到的經紀人應該對媽咪有意思吧？去嘛去嘛，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一天到晚顧著我啊。從來，媽咪只是一笑置之，彷彿看著她平安長大才是最重要的事。以前的 Lea 會覺得這樣很溫馨，心底不無得意。但等到年紀漸漸大了，她卻開始受不了。雖然媽咪總說尊重她的獨立隱私、從不過度干涉，可明明就不是那樣！回家晚了，她也擔心；偷偷喝酒，她也不准。跟她說暑假回台灣真的很無聊，她在台灣沒半個朋友，整天就是陪外公外婆，連上網跟朋友聊聊天，都被嘮叨太晚睡對身體不好。可是她的朋友都在美國啊，要不是時差，她哪用得著三更半夜不睡覺？總之她做什麼都會被媽咪說不准、不行、不可以。她真希望媽咪趕快交個男朋友，別來管她的事。結果，原來過去這十年，媽咪是因為我所以過得一點都不快樂對嗎？當媽咪看到我邀一群同學來家裡烤肉時，她在想什麼呢？會不會想起以前的同學，那段她從來不知道，但是很開心的生活？ Lea 曾試著問爹地，記不記得有一次曾請一位楊阿姨吃飯。他是記得的，聽說是媽咪的高中同學，但時間過得久了，也只見過那麼一次面，名字真的記不起來。James反倒問Lea，這麼想知道，怎麼不去問媽咪就好？Lea 只能尷尬地笑了笑：「沒什麼，突然想起來而已。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雖然訊息不多，但至少範圍縮到高中，這倒不難從外婆口中探出來。國小、國中、高中，外婆在電話中如數家珍，述說著學生時代的媽咪有多厲害。然後 Lea 從網路上找到高中校友會的聯絡方式，經過兩個月的追問，好不容易找到照片中的沈阿姨。現在就快找到楊阿姨了，她好希望見見楊阿姨一面，那個就算沒有相片，但已經記在腦海中的笑容。當Lea把這些話一股腦兒寄給沈荷後，天已經亮了。「怎麼了？妳昨晚很晚睡？兩隻眼睛都是黑眼圈。」衛寧將吐司遞給不斷打呵欠的 Lea。今天她穿著一身剪裁得宜的白襯衫，配著一條垂墜的藍寶石項鍊，挽起的髮髻看起來十分俐落。「要不要送妳去學校？」 Lea 搖搖頭，食不知味地咬了一口吐司。她本來以為沈阿姨會馬上回她，可能真的在忙吧，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久，再也沒接到沈阿姨的回信。「對了，外婆說她跟外公報了一個長青會辦的日本旅遊團，會去玩一個禮拜。問妳要不要改機票，改成跟我一樣的時間回台灣？」衛寧說時沒有看 Lea，只專注洗著水槽中的碗盤。 Lea 聽了感到一絲不自在，剛剛還渾沌的頭腦也清醒了點。一定是因為去年為了暑假回台灣的事跟媽咪大吵一架，連外公外婆也知道了，所以外婆才做出倒不如老人家自己出國玩的打算吧。「沒關係，」她嚅囁說著：「外公外婆不在家，我先回去幫他們顧家。」衛寧不禁一笑。「妳笑什麼啦？」Lea臉一紅，別過臉去。「沒什麼。」衛寧頓了一頓，笑意不減：「妳才十五歲，就說要幫外公外婆看家。」「我明年就能考駕照了。」Lea 悶悶吃了一口吐司。就是這樣，外公外婆才老把自己當成小孩。「好—我去跟外婆說，妳想幫他們看家，他們放心去玩就是。」衛寧親暱地摸了摸Lea的頭。「我先出門了，妳昨晚沒睡好，等等騎車小心點。」就這樣，一個禮拜後，Lea 收到沈荷的第三封回信。信比想像中的簡短，沈阿姨請她留下台灣的聯絡方式、何時回台灣，也給了她自己的手機電話。最後，沈阿姨又確認了一次：「Lea，妳到現在還沒跟妳媽咪提起這件事？」她是不知道啊。Lea 愉快想著，她希望給媽咪一個驚喜，也想知道媽咪一直閉口不談的楊阿姨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值不值得媽咪等那麼久。如果媽咪從來不談，卻又極小心藏著那張照片，那麼照片裡的人一定很重要。 Lea 不知道的是，十五歲的年紀仍然很青澀，從來大人的顧慮就這麼多，很多事不是一廂情願就可以。但這些，都是等到遇見沈荷後，她才慢慢明白過來。 -- 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593926?loc=P_asb_003 http://croatiayang.blogspot.tw/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80.177.224.92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lesbian/M.1484486300.A.A78.html

推

twbark

01/15 21:27, , 1^F

01/15 21:27, 1^F

推

Wulakey

01/15 21:31, , 2^F

01/15 21:31, 2^F

推

darkborder

01/15 21:46, , 3^F

01/15 21:46, 3^F